43 我不入地獄
霞光斜射進柴房內,辰夜正坐在一把椅子上,雙手被綁在了椅背後。與之前不同的是,這次他臉上挂了彩。因為蒙老大發現他是男人後,氣急敗壞地把他給揍了一頓,打得他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
蒙老大出去後,留了三個大漢在屋內守着。而此刻一個大漢正在給辰夜揉肩膀,另一個跪在旁邊給辰夜捶腿,還有一個在剝香蕉喂給辰夜吃。
“對對對就是那裏,啊舒服……”辰夜惬意地咬了一口香蕉,“我們夜郎別的不多就是美女多,把小爺伺候好了,保證你們三兒都能娶到媳婦!”
三人一聽這話伺候得更賣力,辰夜更是一臉享受地喊舒服。此刻他心裏還有幾分慶幸,這裏雖然全是糙爺兒們,好在他們的性取向都還正常,不然他可就死翹翹了。
洛麒就坐在辰夜對面,一開始他還很心疼辰夜來着,但現在他只覺得憋笑,心想這家夥真是到哪兒都吃得開,實在厲害。
這時房門砰地一聲開了,三名壯漢慌忙站直身體,那個喂香蕉的人手一慌,索性把香蕉塞在了辰夜嘴裏。
蒙老大帶着兩人走了進來,洛麒看見那白衣翩翩的男子,驚喜欲狂地喊了一聲“夫子”,晏西便回了一個春風般的微笑。
“你怎麽來了?”辰夜和風舜對上視線的那一刻,嘴裏的香蕉都掉了出來,他慌忙扭頭躲開視線,叫他現在這副模樣怎麽見人吶。
風舜三步作兩步走到辰夜跟前,用指尖托起他的下巴,細細查看他臉上的淤傷。辰夜不自在地躲避着目光,絲毫沒發覺對方眼底的心疼。
“誰打的?”風舜說着掃向辰夜身後那三人,三人忙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似的。
“人也給你們看了,東西可以交給我了吧?”蒙老大轉向晏西,晏西要求先放人。蒙老大于是沖屬下們擺了擺手,便有兩人上前給辰夜和洛麒松綁。
洛麒一解綁就沖到了晏西身前,欣喜地握着晏西的雙手道:“夫子沒事吧,這段時間我一直都在找夫子,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晏西不着痕跡的抽回手,拍了拍洛麒的肩膀道:“傻孩子,夫子這不是回來了嗎,以後要記得按時來私塾聽課。”
辰夜還賴在椅子上不肯起來,別扭的撅嘴道:“腿被打瘸了,走不了路了……”
“那我抱你。”風舜愛憐地看着辰夜,一把将他橫抱起來,轉身朝門外走去。
蒙老大見狀忙上去攔住他們,卻被風舜淩厲的眼神給懾住了。這時晏西帶着洛麒走了過來,沖蒙老大微微一笑道:“等到了門口,東西自然會交給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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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夜依偎在風舜懷中,手漸漸探進他的衣服裏,不老實地在他胸口摸來摸去,“明知道我是裝的,你還說抱就抱啊,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溫柔了?”
風舜冷着一張俊臉不說話,到了大宅門口便将辰夜放了下來,然後讓晏西帶他們先走。晏西說了句小心,便帶着洛麒先行離開,辰夜也幸災樂禍地跟了上去。
“東西呢?”蒙老大不耐煩地伸手要道。
“掉了。”風舜坦白道,他都不用确認,就知道辰夜剛把象王角摸走了。
“你逗我玩呢兄弟?”蒙老大憤然翻着眼睛,這紅衣人進門前還把東西給自己看了,轉個身就說東西掉了,顯然是沒把他放在眼裏!
“來人啊,給我剁了這小子!”蒙老大氣急敗壞,操起大刀砍了過去,不料還沒碰到風舜的人,就被對方一腳給踹到了門上,竟将兩扇門都給撞飛了開去。家奴們見狀蜂擁而上,霎時間人影亂晃,慘叫疊聲。
不一會兒,風舜就從人群間走了出來,這時有人突然抓住了他的腳踝。風舜低頭一看是蒙老大,他眼神一寒,揚劍刺穿對方的手掌狠狠一劃,竟将那只手拆成兩半!
蒙老大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捂着血手在地上翻來覆去,旁邊茍延殘喘的家奴全都駭住了。此時辰夜等人還未走遠,聽見慘叫聲都回頭望了過來。
風舜拿出一塊潔白的手帕,擦了擦刀尖的血滴,然後将劍收回了刀鞘中。
“敢動我的人,這就是下場。”他說罷拂袖而去,沒有一個人敢追。
幾人正在路口等風舜彙合,見風舜從殺戰中出來,身上竟不染一滴血跡,辰夜不由得咋舌道:“你還嫌你師哥殘暴,我覺得你也很殘暴……”
風舜別有用意地瞧了辰夜一眼,“既然你知道我殘暴,那就給我小心一點。”
辰夜不由得打了個啰嗦,這家夥雖然縱容自己拿走了象王角,但沒準心情不好又會收回去,自己還是不要招惹他好了。
這時晏西笑看着風舜道:“東西難道沒給他們,怎麽會動起手來?不過看你的身手,我又忍不住好奇你的身份了。”
風舜并沒有回答,調頭往族長家趕去,幾人也只好快步跟上。
西天剩下幾抹餘晖,黑夜即将來臨。
族人們紛紛向洛家大院湧去,此時族長家裏裏外外水洩不通,已經有千百名族人聚集于此。幾人艱難地在人群中穿行,好不容易才擠進了院子裏。
風舜本來一直緊緊拉着辰夜,無奈一個人潮将兩人打散了,轉眼辰夜就消失在了人海中。風舜回望着紛擾的人群,一時竟有些百感交集,只願那小子別再被傷到哪兒。
族長正焦急地在堂前踱步,見洛麒平安回來了,差點就要喜極而泣。晏西來不及噓寒問暖,上前就問道:“東西都準備好了嗎?”
“在後邊山坡上,都按你們說的準備好了。”族長神色凝重,身體不住顫抖起來。
洛麒抓不着頭腦,只得不解地看向夫子。
晏西沉思片刻,用複雜的眼神看着風舜,随後雙腿一折,竟跪在了風舜跟前!這一跪在場之人無不震驚,風舜急忙要扶晏西起來,晏西卻固執的跪地道:“後山的事我想拜托給你。”
風舜愣了一愣,不禁冷笑道:“我救了你的命,你卻叫我去送死。”
“我也是迫不得已,因為舉眼全族,只有你一人有這個能力。若此番功成,哀牢族将不再有瘟疫,女子也不用活在恐懼中,全城百姓都會感激你!”晏西說着拜了一大拜。
“你未免把我想得太高尚了,這些族人與我非親非故,我憑什麽要豁出命來救他們?我要他們的感激有何用?”
風舜眼神顫動,想當初他為黎民百姓懲兇罰惡,到頭來還不是受盡天下人辱罵!
“但你與我素不相識,卻把我從那冷棺裏救了出來。”晏西又鄭重的拜了一拜,“我相信你不會袖手旁觀,因為你生來就是這種人,你注定要成為英雄!”
風舜顫顫退後兩步,麻木地轉向四周,人們投來無知的眼神。如果他袖手旁觀,不知道還有多少人會死于瘟疫,此刻我不下地獄誰下地獄?
他悵然嘆了一聲,取下腰間的佩劍,然後脫掉身上那件紅色長袍,将衣袍遞給晏西道:“如果我能活着回來,你就把這件衣服還給我,如果我回不來,你也應該知道要給誰。”
晏西沉重地點了點頭,只聽風舜又道:“如果他問我去哪兒了,你就告訴他,我只是丢下他不管了,叫他不要難過。”
說罷風舜又喊了幾名家奴,舉着火把向後山趕了過去,身影漸漸被黑暗吞噬。晏西緊緊抱着那件紅衣,眼中泫然幾欲落下淚來,因為他知道風舜這一去恐怕回不來了。
大宅內外的族人越聚越多,沸沸揚揚,直到堂前響起一陣銅鼓聲,人群這才漸漸安靜下來。
接下來,族長沉痛的講述了這些年來的瘟疫,還有在瘟疫中死去的女人們,最後終于講出了屍女存在的事實。
全民嘩然,人們口口相傳着族長的話,緊接着又是一陣激烈的銅鼓聲。晏西接過話題,向族人講述了屍女的習性,在說到屍女不會攻擊本族男子後,人群的聲音明顯降了下來。
“接下來的一個時辰內,所有屍女都将聚集到後山坡上,被一把火付諸灰燼,大家只需要度過今晚,一齊等待黎明的到來!”
人們交頭接耳,窸窸窣窣的議論着,有人惶恐有人質疑,好在場面并沒有失控。
這時候,夜空中突然飄下無數張紙符,人群不禁再次騷動起來。晏西不解地看向族長,而族長也是一臉愕然。晏西便伸手接了一張符紙過來,只見上面寫着“替天行盜”四個紅字。
“這……莫非是夜郎那個聲名赫赫的神偷?”晏西下意識顧目四望,果見一個緋衣人正在屋頂上急速奔跑,轉眼便消失在了黑暗中。
辰夜躲到大院背面的屋檐下,他和風舜走散後又撞見了巫曉,此刻巫曉就在他身旁。先前巫曉的确被遣送出了城,但他又想辦法混了進來,正巧趕上了全族大會。而辰夜的行李全在巫曉身上,看到之前準備好的神符,他自然是慣例來一發。
現在通告已經發下去了,辰夜便讓巫曉就在這裏等着,他自己則去找洛麒他們。
洛麒在聽族長和夫子講話時,一直是懵懂的狀态,他愣了好一會兒才道:“照夫子這麽說,我娘親其實也變成了屍女,即将被一把火付諸灰燼?”
“傻孩子,你娘已經死了,活着的那個只是一具行屍。”
“難怪我一直覺得家裏有東西盯着我,原來那個就是變作屍女的娘親嗎?”洛麒神色凄然,晏西便在他肩上輕拍了兩下。
辰夜穿過人群擠到堂內,只見洛麒正在和晏西講話,而族長則站在一旁怔怔失神。他便趁族長不注意,将一張神符貼在了族長的帽子後,其上寫着一個大大的謝字,這标志着神偷再一次得手!
這時候,辰夜才發現風舜居然不在,沒有那家夥來阻攔自己,他忽然覺得這寶貝偷的一點意思都沒有。
“我家風舜去哪兒了?”辰夜上前詢問道,見晏西懷中抱着一攏紅衣,他眼神一動立即把那紅衣扯了過來,“這衣服怎麽在你這裏,他人呢?”
晏西噤聲不語,他不想再多一個無辜的人去後山送死,不料洛麒卻說漏了嘴。
“後山全是墳墓,一不小心就會踩到屍女,他去那兒幹什麽?”辰夜說着忽然愣住了,聯想到晏西之前對族人說的話,瞬間猜到了接下來會發生的事。
辰夜肩頭有些發顫,望了望後院的方向正要過去,晏西擔憂地拉住了辰夜,不料辰夜反手就給了他一個響亮的耳光。
這一巴掌就像是打在所有人臉上,全場頓時鴉雀無聲。
晏西怔怔捂着火辣辣的臉頰,只聽辰夜一字一句狠絕道:“什麽道德仁義,統統都是放屁!你在叫他去送死的時候,就沒有摸摸自己的良心嗎?要死你怎麽不自己去?如你這般假仁假義,真是枉為讀書聖人!”
“如果他有個不測,回頭我就殺了你!”辰夜說罷決絕的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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