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番外 · 溺
正值夏末,蟬鳴将歇,陸遙斜靠在廊下的躺椅上,手中握着書,在清風拂動的黃昏裏側首望着不遠處。
澈可見底的小溪邊,柏仲軒正靠着小木椅垂釣,一派怡然自得,先生凝視着那人的背影莞爾,倒是與年少時一般無二呢。
長安辭別後的那三年,柏仲軒樂于獨占先生,每每自宮中結束修習後,都會到陸遙的院子裏再待上一會兒,有一回遇上大雨,先生被學堂的學生絆住了腳,歸家時瞧見站在門外侯着的柏仲軒半身都叫雨給澆濕了,那夜之後便将另一把鑰匙給了他。
之後兩人往來甚密,過了好一陣舒心日子,柏仲軒知曉先生喜愛魚湯,宮中歇了課業的時候多會陪着先生一道外出垂釣,待夕陽西斜,便一手拎着魚簍,一手牽着先生回院子。
少年人長得快,彼時柏仲軒身型高挑,伸臂一攏就能将人完全納入懷中,指節克制又難耐地虛搭在先生肩處,言辭間已是有別年少的沉穩淩厲,若仔細聽着,能分辨出藏在恭順底下的炙熱。
柏大人靈敏聰慧,于朝堂之事多是一點就透,陸遙惜才,心中亦多了一份欣賞,在随後那一年中,柏仲軒因着官職在外奔波,兩人待在一處的日子少了許多,歸來後見到先生便抑制不住親近的渴求,慣愛執手攬肩權當聊以慰藉。
是從何時開始的呢?
少年人眼底的熾熱漸盛,愈發不可收拾,陸遙知曉個中利害,又擔憂把握不好親疏的分寸,叫柏仲軒生出冷落感,只好避開尋常的肢體觸碰,言辭間也頗多避諱。
原以為這孩子慣會察言觀色,當懂得知難而退,不曾想于此事卻執着得很,先生纏綿病榻時他徹夜不休,熬紅了雙眼,先生随口一提的瑣碎諸事,他謹記于心,事無巨細均辦得妥帖周全,如斯誠摯,先生又怎會毫無意動。
陸遙心有相惜之意,在柏仲軒巡查時牽腸挂肚,又在他歸來時心中歡喜,加之對方數年的無微不至,竟摸不準自何時起,心中已然生出不該有的念頭。
他身無外物孑然一身,縱是認了倒也無妨,可柏仲軒正值輕狂年歲,又是天之驕子,他有遠大抱負,有錦繡前程,若是錯将依賴當作喜歡,草率地将前程斷送于斷袖之好上,委實可惜。
陸遙身為師長,不願自己的學生犯這樣的糊塗,卻到底心軟,以至錯失良機,柏仲軒便又出行巡查而去,陸遙望着窗外寒風蕭瑟,落葉飄零,頭一回深覺進退兩難。
直至那夜,柏仲軒策馬奔波,連夜趕回南臨,直奔先生院子,他近來巡查辛苦,面有倦色,眼底卻有光閃動。
他們有些時日沒見了,陸遙見他提着食盒,便知道該是又帶了好東西來,期待的神色都讓陸遙疑心他身後有尾巴在搖擺掃動。
“回來的路上便想着讓先生試試,這糕點甜味适中,入口能品出桂花香,先生可還喜歡?”
可還喜歡?這個問題他問了許多次,陸遙知他想聽的喜歡是指哪樣的喜歡,總被噎住,只好咽下東西,壓了口茶,以往話到此處便要拐彎,可這夜柏仲軒神色認真,似是篤定要聽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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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總歸要開誠布公的。陸遙心中嘆了一聲,擱下茶杯,清了清嗓,“仲軒,你可想過,興許你只是……”
“我不是”,柏仲軒抿着唇默了須臾,執着地強調,“我不是。”
他的眼神堅定而熱烈,“我傾慕于你,非是師生之誼,更不是依賴之情,我想要先生的人,也想要先生的心。先生莫要拿前程和家世搪塞,學生不在乎,若是憂心師生身份,自此刻起,我盡可喚先生姓名,我只問先生一句……”
指節深陷入皮肉滲出血點,柏仲軒卻毫無知覺,他們于此事心照不宣,卻遲遲不肯将那層紙捅破,他知道先生委婉相勸的意思,可他不願就此揭過,“先生可曾……喜歡我?”
世俗諸事無法令他動搖分毫,萬般艱難卻不敵陸遙一句「不喜歡」,他忐忑地捧着真心,卻執著地要聽先生親口宣判死刑。
陸遙望着他靜默許久,那雙眼深潭似的,要将人吸納進去完全吞沒,湧動的熱意燙得先生呼吸都亂了,餘光瞥見柏仲軒頸側一道血痕,大抵是回來的路上急,被樹枝劃破了。
先生起身去拿藥和紗布,心口被身後那道如影随形的目光刺痛,無聲哂笑,竟如釋重負般松了口氣,罷了。
巾帕沾了水,清理傷口時熱息撩過後頸,柏仲軒手掌攥得更緊,心髒壞掉一樣咚咚直響,縱然攬過先生的肩,靠得這般近卻是頭一回。
血滲透指縫染紅了指背,柏仲軒卻只能聽見先生的聲音近在耳邊,“疼嗎?下回趕路莫再急于一時,糕點何時吃都無礙,你若因此添了傷,倒叫先生心疼。”
柏仲軒惘然地點頭應下,又頓悟般猛然側首,鼻尖擦過對方頸側,嗅到一陣清淡的皂香。
陸遙直起身,垂眸又見這人将掌心掐得血肉模糊,心疼得不行,妥善地上完藥,就着姿勢捧起柏大人的臉,在他額上印下一吻,鄭重地回應,“喜歡。”
剛包紮好的手顫着環住身前人的腰身,力道險些将人掐痛,柏仲軒仰着臉,難以置信地緊盯着陸遙雙唇,喉結滾動着問,“先生說什麽?”
吻如蜻蜓點水,落在鼻尖,最後印在唇上,千言萬語,只有一句,“喜歡”,甜得似含着蜜。
自那之後,深纏歡愛耳鬓厮磨,或哄或誘,或情動或失控,柏仲軒總要親昵地吻,沉溺地喚先生,像捧着易碎的珍寶,小心翼翼,愛憐不已。
夜裏的呢喃溫柔又低沉,“先生……先生……”
“先生……先生……阿遙?”
陸遙被喚回心神,見那人已近在眼前,小影利落地抱着魚簍做魚湯去了。柏仲軒擁着人進屋,待先生坐下了又占在他腿間站着,膩歪得很,往茶盞裏添水的間隙問,“方才恍着神想什麽了?”
柏大人這身量委實高了些,陸遙仰着臉看他,笑着打趣,“想你啊~”
正要喝水的人停下動作,索性将茶盞推到一邊,将人困在椅上壓下身讨吻,先生熟稔地環着對方後頸,湊近薄唇輕啄一口,“過幾日便啓程回南臨罷,今年早些回去,也好多陪陪岳丈和岳母,可好?”
柏大人不樂意地挑眉,“先生為何不随我一道稱父親母親?”
他們于誰夫誰妻的話題總是樂此不疲,柏大人平素對先生予取予求,唯獨此事,半點便宜也不肯讓。
陸遙笑了一聲,拐着彎揶揄,“為夫年長柏郎幾歲,如此稱呼,豈不平白做了你兄長?”
柏仲軒彎身将人撈抱起來,兜着先生的臀在屋裏漫步,不時颠動,好叫先生知曉,哪裏有這般做兄長的,嘴裏卻順着意逗弄,“無妨,先生既做得兄長,我便喚得。”
話歇頓住腳步,又颠了一下,含着嫩紅的舌深吻,嘗夠了又游移去舔弄敏感的耳垂,柔聲耳語,“兄長在上,今夜可要好生疼我。”
耳垂被含得泛紅,陸遙聞言輕笑,原本環挂在對方後頸的手掌餘出一邊,立起指節自柏大人頰側滑落,微擡起他的下颌,笑盈盈地應,“允了。”
說好的兄長在上,那就要在上哈哈,內個,其實師生跟僞骨科我都挺喜歡_(ω 」∠)_
莫得恰點可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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