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那真是太好了!”郎譽幾乎立刻做出了回應,“這可真是天降的喜事,現在我們可是完美隊伍,你看啊,阿薩是火系,你是水系,盧是風系,伊馮是土木兩系,金……咳,木水火土風都齊活了,我們吃喝穿用睡的水平能上升一大截。”

“咳……”郎譽故意咳嗽了兩聲,“對了,你那還有水嗎,太陽這麽熱,出去一趟我都快渴死了。”

“啊?”萊爾本以為自己會被責怪,會如同以前一樣,因為一個錯誤引來所有人厭棄,可是……

他發現自己走神,手忙腳亂解下腰間挂着的水具,“有!有有有!我還有!郎譽先生你喝我的吧!”

郎譽雖然沒有口渴這個概念,還是裝作很渴的樣子,把水一股腦灌了進去,灌完甚至還把水具遞給萊爾,“還有嗎?”

有些燥熱的山洞中幾乎立刻就凝出一股指節粗的水柱,穩穩地灌入水具中。

伊馮看向萊爾的目光瞬間充滿了驚訝與喜不自勝!

郎譽又舉起水具灌了不少才把水具放下,大大的舒了一口氣,好像終于從極度口渴的狀态中舒緩過來,“你這魔法真有用!以後大家喝的水就拜托你了。”

這麽一會,萊爾的心情就像坐過山車,從被厭棄的擔憂中到了緊張再到一絲絲的高興,那種被人所需要的高興,“好!以後大家喝的水就交給我了!”

伊馮也在這時說,“好了,叫大家來吃東西吧。”

這東西,當然還是烤肉。

三腳羊烤熟後焦黃油亮,看着就讓人忍不住咽口水。

郎譽雖然不用吃東西,聞着香味還是叉了一小塊嘗嘗。

鮮香肉嫩,嘗一口還是非常不錯的,只是,少了孜然辣椒的烤羊肉沒有靈魂!

一塊吃完他借口飽了,問伊馮羊毛在哪。

伊馮帶着他往洞外去了一遭,把羊毛拿進來,他便處理羊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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萊爾不管吃什麽都很慢,細嚼慢咽的,甚至不會主動去拿烤肉,伊馮倒是格外照顧他,見他吃得差不多了,就給他端烤好的一盤過來。

山洞雖然簡陋,而且在昨天之前,他們“三方人馬”可說得上“毫不認識”,可整個吃飯的氣氛非常好,就好像他們一直一來都是這樣生活一樣。

只除了阿薩的碎碎念。

才開始吃烤肉他就嘟嘟囔囔,說烤肉切太小,吃起來不夠爽快。

被伊馮一眼刀過後,阿薩才委屈巴巴大口吃了起來。

五人都沒坐在火堆旁,而是挑了個光幾乎照不到的地方坐着吃。

天氣實在太熱了,哪怕在洞裏,溫度也不低,像阿薩這種火系法師,更是熱得大汗淋漓。

郎譽說蒸發吸熱,讓萊爾引了水在洞外的斜坡上澆了一遭。

果然,山洞裏終于涼快了些。

吃完飯之後,伊馮和萊爾承包收拾的工作,三腳羊挺大一只,幾個人半只羊都沒吃完,剩下的全部挂在火堆上方熏着,留着晚上和明天再吃。

郎譽整理好羊毛後守在山洞門口,看着那棵高大的綠樹發呆,他發現這樹比昨天見的時候長大了不少。

而且這棵樹到底神奇在哪裏,為什麽所有植物都枯萎,單單這棵沒事呢?

他正想着,系統提示音又響了起來。

【檢測到心願值任務已完成,獲得心願值3點】

郎譽提到一半的的嘴角又放了回去。

心願值?不是經驗嗎?

“心願值又是什麽玩意?”他朝系統問。

系統并沒有回答。

郎譽險些沒忍住翻了個白眼。

萊爾坐在自己小隔間門口,小隔間并不是完全敞開的,在床腳方位又立了一堵新的隔斷,整個小隔間就只剩下一道門的位置可以進去。

因為昨天半夜驟然降溫,伊馮在所有木頭隔斷上疊加了土牆術,現在山洞裏已經是一間又一間的小土屋了,而且木頭被土裹在了裏邊,火堆可以直接在每個小土屋裏燒,晚上會更溫暖。

唯一不好的地方,就只有太黑了。

本來山洞裏的光線就不太好,洞口大樹又把光線遮掉一些,山洞不點火堆時候,黑得人只能看個輪廓。

在這種情況下,人會更加容易困倦,萊爾也不例外,他靠在牆上,油然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幸福、滿足和寧靜。

他緩緩閉上眼,飄飄然要睡着了,就在這時,那些即将受難的鎮民的身影冷不防闖進他腦海之中,他猛地一個顫栗,大睜着眼驚醒過來。

是了,他現在溫飽了,可那些人呢?

聽阿薩說,現在食物很難找到,還有會攻擊人的黑暗生物。

那些人離開邊亞,會出事嗎?

他沉浸在擔憂裏,突然感覺有人坐在了他旁邊,他馬上以為自己是不是靠在別人小房子的牆上了,連忙起來往旁邊挪了挪。

郎譽倒是沒想到這也會吓到他,他沒在動彈,問道:“在想什麽呢?萊爾。”

萊爾看了看被放在火堆上熏着的半只三腳羊,重重地搖頭,把腦海中受難鎮民的身影甩了出去,“沒、沒想什麽。”

郎譽也不拆穿他,只說:“要去看鳥嗎?”

“鳥?”萊爾疑惑,“現在還有鳥嗎?”

“有。”郎譽拍拍他的肩膀,“走吧,一起去看看。”

萊爾跟在他身後,出了山洞。

一出山洞,郎譽拍了拍小骷髅,小骷髅不情不願地發出了聲音。

在空中盤旋的一只骨鳥俯沖而下。

萊爾察覺到危險,本能地想要逃跑,卻也不忘拉着郎譽,讓他先進洞。

郎譽沒動彈,只是伸出右手。

只見那骨鳥在即将碰到人時候猛地收了速度,輕穩地落在郎譽手上。

郎譽彈了彈手指,骨鳥飛了起來,在他們腦袋上方不斷盤桓,他狀似随意地說:“我們現在玩一個選擇游戲。”

萊爾根本不敢把注意力從骨鳥身上移開,他很恐懼,只想着逃跑,但因為郎譽的話,他沒動,只更全神貫注地盯着骨鳥,“什……什麽游戲?”

郎譽雖然心知萊爾不可能拒絕,可當萊爾哪怕不情願也沒有拒絕的時候,還是不免心中嘆氣。

他只好來了個狠招,“晚霞的最後一抹餘晖消失前,你要抓住這只骨鳥,如果抓不住,你就不要回來了。”

萊爾猛地看向郎譽,那目光裏有驚異,有恐懼,唯獨沒有怨恨。

他……又要被戲耍,還是遺棄呢?

馬上他就發現這目光很是冒犯,感受着鼻腔的酸澀順着鑽到了眉心,眼睛好像也酸澀起來,眼淚不受他控制地往外跑,他急忙低下頭,又覺心裏一瞬間沉重得像大山,壓得他快要站立不住,他卻什麽別的話也沒說,只說:“我知道了,我會抓住它的。”

“不問我為什麽嗎?”郎譽說。

萊爾搖頭,悶着聲說:“郎譽先生這樣做一定有這樣做的理由,郎譽先生是為我好。”

“……”郎譽自認自己是斯文人,此刻內心都不免飄過幾個卧槽。

但,他覺得萊爾還是有救的。

剛才拿羊毛時候,伊馮把看見鎮民的事情說了,也說了萊爾從那時候就悶悶不樂,不出意外就是他想幫人一把。

可萊爾到現在都沒開口,說明他雖然過于善良,善良到失去自我,但他內心有衡量标準,他可以損己利人,卻不會損他利人。

也就是說,一旦利人牽連到其他人之後,他的理智就是存在的。

但如果沒有別人的利益相關,只委屈自己時候,他能夠為別人找出一百個理由從而委屈自己。

比如現在他“毫無根由”的無理取鬧,萊爾就能找出一個說服自己平白受委屈的理由。

若是和平盛世,這份善良未嘗不算好事。

可現在是末世。

此地距離邊亞這麽近,遇上其他鎮民是遲早的事情,鎮民開口求救幾乎是必然事件。

萊爾遇上之後呢?他會怎樣做?要是鎮民只說要跟着他那還好,人只要多了,萊爾考慮到他們,會拒絕掉。

萬一遇上科裏那種看見屍體都能往要拿去吃想的人呢?

末世吃人,可不是什麽稀罕的事。

對方一旦開口,萊爾是不是就效仿佛祖割肉喂鷹了?

遑論現在他們種植食物有希望,暫時不缺吃的,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在沒有足夠的自保能力之前,露財可是大忌。

哪怕萊爾沒有壞心,也擋不住人心險惡。

到時的他們,又該如何去做,殺掉要搶奪他們食物的人嗎?

為了避免事情到那種程度,他要做的,就是在事情發生之前,把幼苗扼殺在搖籃裏,讓萊爾先學會拒絕別人。

而他現在要做的,就是去當這個冷酷無情又無理取鬧的壞人。

郎譽“饒有興致”地看着萊爾,似乎還帶了一起嘲諷,“要是我沒有理由呢?”

萊爾頓了一下,恍惚間好像回到了過去。

他摔坐在地上,一群人團團站住圍着他,他們互相之間在說話,萊爾卻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麽,只看見那些人指着他,好像指着什麽肮髒的東西,眼神中分明帶着嫌棄,可卻滿臉笑容,只是那笑容不是給他的,是給身旁站着的其他人。

他們看向他的目光是那麽統一,有不屑,有厭惡,隐約間好像還有嫉妒。

他從來不明白,不明白那些人為什麽要這樣對他,可有一點他是明白的,是因為他那時的狼狽,讓大家高興起來了。

萊爾低着頭,“那我這樣做一定會讓郎譽先生感到高興,先生高興了,就是理由。”

“……”郎譽吸了幾口氣讓自己保持冷靜,可出口的話還是失了冷靜,“你有沒有想過,你其實有自己的事情要做?這個時間,你本來應該和伊馮一起去種植食物,不是嗎?”

對啊,和伊馮先生的約定。

可是,可是郎譽先生對他也很好,郎譽先生高興也很重要。

“這……”他糾結住了。

果然還是有救的!

郎譽終于松了半口氣,繼續扮演自己壞人人設,“我要你做的事情可還沒說完。說了是選擇游戲,那你就得二選一,第一個就是捉鳥,至于第二個——”

郎譽突然提高了聲音,“萊爾,看着我的眼睛。”

萊爾本能地擡起頭去看郎譽的雙眼,那是一雙褐色的眼睛,專注看的時候,裏邊好像盛滿了寬容。

下一秒他就發現自己不該這樣看人,這是冒犯。

他的眼神馬上閃躲起來,擡着的頭也逐漸低了下來,耳邊傳來郎譽先生的話,“第二個選擇是——拒絕我。”

拒絕……

他有選擇拒絕的權利嗎?

這個念頭剛一冒出,馬上他就一個激靈,遽然忘了自己剛才在想什麽,心裏倏然間有了答案。

“我……”萊爾頓了頓,“我可以先和伊馮先生種植物,再來捉鳥嗎?”

郎譽心中免不得又是一陣嘆氣。

這得是什麽樣生活環境才能養出萊爾這樣的性格。

郎譽堅定地搖了頭,“不可以。”

萊爾立刻僵在了原地,面上滿是遲疑。

郎譽見狀只得加重讓萊爾選擇拒絕的砝碼,他自私又冷酷地說:“這場大雨幾乎毀了黑暗森林所有野獸魔獸,你很清楚我們現今的食物狀況,兩只雞蛇獸、兩條蛇和一只三腳羊。”

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

郎譽繼續道:“如果不馬上種出植物,我們也活不久。”

這聲音就像奪命之音,萊爾捂住了耳朵,不想再聽。

“這骨鳥就是啄傷阿薩那只,以你的速度,就是再練一年,也不可能抓住它。”

郎譽并不放過他,“你選捉鳥,就是選擇離開。”

萊爾蹲在了地上,整個人縮成一團,呈現出拒絕的模樣,可嘴裏卻始終沒有說出任何一句類似于“不要再說了!”這樣的話。

到了這種地步,就是郎譽也覺得有些無力。

郎譽看着他,問:“拒絕,真的這麽困難嗎?”

萊爾窩進了膝蓋裏,低聲啜泣起來。

郎譽捂了額頭一下,決定壞人做到底,他轉過身背對萊爾,“太陽這麽熱,我沒有時間和你在這裏虛耗,我要回洞裏了。你要是實在選不出來,也可以不選,離開這裏,不要再回來了。”

說完他頓了三秒,見萊爾還在嗚咽,閉了閉眼,擡腳往山洞走去。

就在這時,萊爾急急忙忙擡起頭,眼淚鼻涕已經沾了他滿臉,他說:“我選!我選!不要丢下我!”

郎譽沒回頭,只問他:“選什麽?”

萊爾抽噎着,心如死灰地說:“拒絕……我選拒絕。”

終于!可是還差了一點!

郎譽繼續搖頭,“你說的不對。你可以離開了。”

萊爾一下噤聲,僵立在那,“怎……怎麽會不對?”

他的委屈和心酸壓不住,帶着哭腔一起竄了出來,“我選了……我選了啊……”

他眼睜睜看着那道雪白的身影進了山洞,再也沒出來。

萊爾還有幾分茫然,他喃喃地哭着,“我不明白……我選了!我明明選了!”

郎譽進了山洞裏。

洞口裏三個人目光不善地盯着他,可幾個人都明白,這是必須的,萊爾必須快速成長起來。

郎譽罪惡感也在瘋狂飙升,可他忍住了要出去的沖動。

興許是沒有人了,萊爾終于能放肆發洩自己的情緒,他不在抽抽噎噎,而是放聲大哭起來。

哭聲清晰地從山洞外傳了進來。

“我不明白,我不明白……嗚……”

“我不想選,我一點也不想選!我更不想玩什麽游戲嗚嗚!我只想和大家在一起!嗚嗚嗚……”

“為什麽,我到底做錯了什麽,為什麽大家都不喜歡我,都要這樣對我……我明明可以、可以做很多很多事……嗚嗚……我明明做得比大家都好……嗚、為什麽被放棄的永遠是我……”

萊爾坐在地上,眼睛帶着腫脹的疼痛。

他哭得很傷心,似乎想将壓在心中十幾年的疑惑與痛苦一同宣洩出來。

可是才一會,他的哭聲就越來越小、越來越小。

因為他知道,不會有人在意他哭還是不哭,哭下去只會讓人更讨厭他。

他和其他人不一樣。

他咬住舌頭,努力讓自己不再抽噎,并深深吸了一口氣,裝出自己什麽都很好的樣子。

他擡起袖子,猛地要擦掉臉上的眼淚。

就在這時,一只雪白的衣袍比他更快,輕輕的,像呵護什麽珍寶一樣,把他的臉擦的幹幹淨淨。

萊爾一瞬間感覺整個世界明亮了起來,可分明他哭太久了,眼睛受到了影響,看人時有一層薄霧似的東西,朦朦胧胧的。

可他還是看見了。

他看見郎譽先生蹲在他面前,眼睛裏毫不掩飾地藏着心疼。

他看見伊馮、阿薩和盧先生站在那裏,臉上帶着對他鼓勵的笑。

郎譽先生嘴角彎彎,還摸了摸他被頭巾遮了一大半的額頭,說話的聲音比他曾偷偷聽過的有最美嗓音之稱的精靈的聲音更像天籁,“你拒絕了我,做得很棒!你看,你也能做到的。”

他一招呼,空中盤桓那只骨鳥飛了過來,郎譽把骨鳥遞到他手裏,“這是送你的禮物。”

他強調了一遍,“你拒絕我得到的禮物。”

萊爾還有些茫然。

他……他拒絕別人了嗎?

就在這時,四只骨鳥突然齊聚上空。

似乎在确認什麽。

眨眼間,骨鳥已停滞在他們頭頂兩米處。

當郎譽看向它們時,它們在空中飛速轉了兩圈,又極速飛起,往同一個方向去了。

就連已經在萊爾手臂上的骨鳥,也開始躁動不安起來。

幾人都察覺到了不對勁,可實在不懂……骷髅語。

于是紛紛把目光看向郎譽。

郎譽:“……”

“骨鳥飛的方向有危險!有人帶着大批骷、大批黑暗使者朝這邊沖來!最遲兩分鐘就到了!”

“骨鳥讓我們快逃。”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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