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現在是物歸原主◎

乾清宮內傳出那聲響,宮外曹安手心裏捏着汗,天子這脾氣可沒表面上看的那般溫潤,他以後可得小心着點兒伺候。

足有半刻鐘,宮內傳來天子叫人的聲音,曹安趕忙推門入內,天子如常在看奏折,要不是地上的摔壞的燈架,曹安都要當方才都不曾發生過了。

曹安招了人進來打掃,再為天子換上一杯茶,天子乜過他,“去把張泉叫來。”

張泉是新上任的禁軍總提督,天子還在荊州時便跟着他,天子一朝得勢,張泉也雞犬升天了。

曹安匆匆退到宮外,不久張泉進來,伏膝跪地叩拜,“陛下請吩咐。”

天子撂下朱筆,問他,“禁軍中的酒囊飯袋都踢出去了嗎?”

“微臣遵照陛下指示,已将企圖在禁軍中混吃等死之輩悉數剔除,另充盈進五十餘人,”這五十餘人大多是天子的舊部,剩一些則是從軍中選拔出來的精明強悍者。

天子嗯了聲,“若有愚忠于先帝的。”

“微臣已将其劃分出去,皇陵四周缺人看守,微臣鬥膽懇請陛下調他們前去守衛皇陵,”張泉如是道。

“朕準了,回頭得着機會,再遣散了他們。”

“是。”

天子手上沾了朱墨,用帕子一點點擦掉,“他招出來當年參與戕害章懷太子的所有黨徒了嗎?”

張泉自袖中取出一個信封遞給了天子,“他招出來的人微臣都寫在信封裏,陛下請過目。”

天子打開信封仔仔細細、從上到下将那些名字看了一遍,再折好放到燭火上燃盡,“朕代替他坐上龍椅,他以及那些人也該嘗嘗當年朕和父親遭受的痛苦。”

“不是代替,天下本來就是陛下的,是他們奪走了屬于您的東西,現在是物歸原主,”張泉嗓音微顫,隐有激動。

Advertisement

天子腦海裏浮現出姜雪甄那張淡漠冷情的臉,嗤笑,“物歸原主。”

他一口将桌上的灰燼吹散,“把他看好了,別讓他死,朕有地方用得着他。”

--

哕鸾宮這邊,天子一走,周太後也假意囑咐如秀照顧好姜雪甄,便施施然離去。

淑太妃這些時日搶哕鸾宮的吃食衣物,賢太妃猜測姜雪甄是沒什麽好東西來養身體的,便叫如秀跟自己回宮,把自己宮裏的補品分一些給她帶回去。

各人都散了,哕鸾宮的宮門緊閉,外人看确實是禁足的樣子。

但在裏邊兒,姜雪甄早已經醒來了,張嬷嬷望着她手上的傷,心疼道,“您也不躲一下,瞧瞧傷成什麽樣了?得虧太醫來的及時,也不知道會不會留疤。”

“若躲了就是輕傷,太後必會大事化小,淑太妃不會有什麽責罰,我的傷也就白受了,”姜雪甄平靜道。

如秀從外面提了籃子入內,笑盈盈道,“娘娘,賢太妃當真好,送了不少人參燕窩,還給了您一瓶玉肌膏,說是可以祛疤的。”

張嬷嬷免不得開心,“賢太妃熱心,要沒她在,奴婢都擔心陛下不會過來。”

姜雪甄抿唇笑了笑,沒吱聲。

“陛下說是罰淑太妃去皇陵,可也罰了娘娘禁足,不還是存着心來報複,心眼小的很,”如秀嘀咕着。

她說完見姜雪甄發怔,再看她是在看着自己的手愣神,再想着她晚膳沒吃什麽還被淑太妃攪和完了,少不得要去廚房讓人做些燕窩粥給她補補。

屋裏剩兩人了,張嬷嬷才道,“太後娘娘初十設宴,還要陛下參宴,奴婢瞧着是想給陛下後宮塞人了。”

姜雪甄良晌道,“那場宴,不知姜家來的是誰。”

張嬷嬷張了張嘴,“若來的是二小姐……”

“我沒用了,姜明想入內閣,來的一定是姜柔菀,”姜雪甄輕笑道。

張嬷嬷不禁失笑,“那可失算了,陛下當年差點殺了她。”

星闌當年确實差點殺了姜柔菀,那是在姜雪甄及笄後過了半年,星闌也在老宅住了半年,他傷好後,有時會溜出去,回來總會給她帶東西,有時是零嘴,有時是飾物。

印象最深的是他帶回一支鎏金鑲寶石雲紋金鳳簪他說是他母親留在世上唯一的東西,他想看她戴着,她在見到鳳簪時,就知道他絕不是什麽打手,他隐瞞了自己的身份,他的真實身份可能非富即貴。

她沒收那支簪,但星闌卻悄悄将鳳簪塞進了她的妝奁裏,梳洗打扮時被如秀看見了,如秀在她耳邊帶着欣喜又打趣的語氣偷偷問她,“這是星闌送的嗎?”

不等姜雪甄回答,如秀将鳳簪簪進了她的鬓發裏,拿來銅鏡給她,她看見銅鏡中的自己無促的張着琥珀色的雙眸,少女的發絲柔軟纖細,鳳簪太重,墜在鬓側,仿佛随時會掉地上。

她與那支鳳簪極不相配,可她的心卻跳的難以冷靜,她感覺到自己的耳朵滾燙,這不是她想要的結果,她擡手将鳳簪拔了下來放回妝奁中,耳聽如秀嘟哝着,“明明戴的很好看,星闌見了一定歡喜。”

“不好看,”姜雪甄把銅鏡蓋在了梳妝臺上,一回頭只見星闌杵在窗邊,不知什麽時候進來的。

方才的話肯定被他聽見了,少年臉上的情緒還不會隐藏,很是失落。

姜雪甄也低下了頭。

那天後兩人開始冷戰,星闌一連半個月沒來找她。

彼時姜明已是兵部侍郎,先帝遣他往江南督察沿海軍務,途徑應天府,姜明帶着孟氏和姜柔菀過來老宅,順道看看姜雪甄。

姜雪甄在姜明和孟氏面前表現的異常乖巧,孟氏端詳了她許久,露出和顏悅色的笑容,“大姑娘這容色實屬出挑,真嫁給了複臨,倒叫複臨占了大的便宜。”

姜雪甄低眉順眼的垂着臉,聽見姜明沉沉的嘆氣,她知道,姜明後悔将她許配給孟複臨了。

他們在應天府停留了三天,住的是官署,第二日姜雪甄跟着張嬷嬷在前院澆花,如秀過來跟她說姜柔菀在她房裏等她,姜雪甄匆匆回了房,入目只見姜柔菀在她的妝奁裏翻找出鳳簪往自己的頭上戴。

姜雪甄只在一瞬沖過去,将她手裏的鳳簪奪了過來,“這是我的簪子,你出去。”

姜柔菀這時才十三歲,卻很會刺痛人心,“父親說,我和大姐姐是一家人,大姐姐的就是我的,我看上了大姐姐的簪子,大姐姐就把這簪子給我吧。”

姜雪甄握緊手裏的鳳簪,終歸被這句話激的失了忍性,“你看上了我的簪子我就要給你,你看上了我的未婚夫,是不是也要跟我同侍一夫?”

縱使再嬌慣,姜柔菀也知道禮義廉恥,她被姜雪甄戳破了心裏的想法,驟然惱羞成怒,沖上前搶她的簪子,“你少胡說八道,這簪子是我的!你給我!”

縱然姜雪甄比她大,可身體柔弱,根本搶不過她,被她摁在梳妝臺上,她瞪着雙眼,死死的盯着姜雪甄,“你死了最好!”

她對姜雪甄動了殺心,雙手掐住姜雪甄的脖子,想将她掐死。

星闌越窗進屋,從背後捉住姜柔菀,猩紅着雙目将她扣進水盆裏,差點讓她窒息過去。

直到聽見姜雪甄微弱着氣息叫他放人,他才恢複理智,将昏過去的姜柔菀扔到地上,撲過來一把抱住她,少年的語調裏都是驚慌失措,“阿雪,阿雪,我錯了,我再也不離開你了,你別死……”

姜雪甄輕輕吐着氣,被他抱起來放到床上,他撫到她攥着鳳簪的手,“你喜歡母親的簪子,那天你說不好看是在騙我。”

姜雪甄難以承接他眼裏所有的渴盼,無法自控的顫着手想摸他的臉,卻在敲門聲中醒過來,推搡他道,“你快走!”

星闌像來時般閃身迅速跳出窗外,屋門打開,果然是姜明和孟氏過來了。孟氏一看到地上的姜柔菀便哭出聲,“老爺您瞧瞧,大姑娘害了宴哥兒還不夠,連自己的妹妹都想害死……”

姜明怒極擡手欲打姜雪甄,卻見她半死不活的躺在那兒,他這一巴掌下去,她可能命也去了,才黑着臉和孟氏帶着姜柔菀離開了老宅,不久之後,姜明撤走了老宅裏的下人,斷了她的銀錢,只留了張嬷嬷和如秀,想讓她服軟。

姜明走後的那個夜裏,窗外蟲鳴此起彼伏,星闌爬進了窗裏,蹑手蹑腳的上了床,雙手支在她的腰肢邊,慢慢收緊,摟住,他的耳朵貼在她的心口上,聽她的心一下一下的跳,他悄聲道,“你的心跳的跟我一樣快。”

黑夜裏,他聽不見她的回答,又湊到她的嘴唇邊,鼻尖是她身上極淡極好聞的香氣,他喉結滾動,再吻上去,目無章法,直到兩人氣喘籲籲,他仍不願松口,他執起她的手一遍遍細吻,啞着嗓子告訴她,“阿雪你藏不住的,我知道你喜歡我。”

他一直深信姜雪甄喜歡他,直到後來被她毫不留情的抛棄,他才知曉她有多絕情。

--

時間過的太快,一眨眼就到了初十,周太後在文華殿設下宴席,宴請入宮朝賀的命婦。

天子來的頗晚,坐在上首意興闌珊的聽着周太後介紹自己的侄女周婉兒,“哀家這侄女最愛舞文弄墨,又常自诩文采,說不定能和皇帝說到一塊去。”

天子散漫笑道,“朕和皇嫂是同輩,同他們小輩能說什麽?”

周太後話口給堵了回去,正想再說說自己侄女的好,天子卻将目光投向左側當中的一對母女,“她們是哪家的?”

周太後看着那對母女暗燒怒火,仍耐着好性道,“那是武安侯的夫人孟氏,旁邊是他們家的二姑娘姜柔菀。”

兩人起身向天子行禮,天子讓她們免禮,那下首的姜柔菀紅着臉随孟氏坐回座,偷偷望向天子,天子帶着笑斜看她,随即轉過眼。

周太後狠剜了一眼自己不成器的侄女,心想着這次的宮宴真是給他人做嫁衣了,還不如讓姜雪甄過來,至少能壓住這姜家的二姑娘。

等到宮宴散場,那些命婦告退,天子也打算走,誰知曹安匆忙跑進文華殿,“陛下,太後娘娘,那武安侯的二姑娘過禦花園的時候沒注意腳下,不小心扭傷了腳……”

周太後維持着笑容,“哀家叫人送她們出宮。”

“這倒不急,朕記得這姜二姑娘的姐姐是姜太妃,先将她送到姜太妃宮裏将養,讓武安侯夫人先回府,”天子慢條斯理道。

周太後哪還看不出天子的意圖,再多言倒會惹天子不快,便只能随了他的心。

--

哕鸾宮這裏下晚得了信,姜雪甄并不想見姜柔菀,算算時間,她跟姜柔菀竟有近兩年沒見了,宮妃可以在命婦入宮的時候見見娘家人,她卻從來不見姜家人,打從她入宮,她和姜家就像徹底斷了聯系。

分明她都沒參加宮宴,天子卻将姜柔菀送到她的宮裏來養傷。

“不會真像外面人說的那樣,陛下看上了二姑娘?”如秀擔憂道。

“叫他們把西次間收出來讓她住。”

入夜後姜雪甄神色發懶,如秀忙出去吩咐送熱水進盥室,再侍奉姜雪甄沐浴,随之攙她坐到黃梨木軟榻,晚間洗頭容易頭疼,如秀得拿帕子将她的頭發絞幹,再拿來玉肌膏準備往她手上的傷塗抹些,這玉肌膏效果是真好,塗了這幾天,姜雪甄手上的傷都好的快。

是時院外有人聲,如秀掀開一點窗戶看,院裏來了好幾個太醫,“不就崴了腳,用得着讓這麽多太醫過來?”

姜雪甄自她手裏接過玉肌膏,道,“你代我出去,請太醫們去西此間,我不過去了。”

如秀應了聲好,回頭望了望她,沐浴後她身上僅穿了件雪緞雲紋寝衣,衣領有些松,得虧在室內,不然容易叫人窺伺內裏風光,腦後松垂的發鋪滿整個削薄背,還有幾縷落入了鎖骨以下,她低着頭在給自己的手指上藥,眼睫纖長濃密,鼻梁細挺,沐浴完,素來淺淡的唇色也染了潤紅,病态被沖淡了,在夜燈下有種朦朦胧胧的惑人美感。

如秀又自己想了一遍幸好在房裏,這樣的閨閣春色被人見了,什麽心思都有了。

她放輕步子帶上門出去。

姜雪甄一點點在傷口上抹滿藥,忽聽門吱呀聲,當如秀回來了,随口道,“回來的正好,你再去西次間與她說一聲,別沒事過來打擾我。”

可沒人應聲。

她頓了下,霎時擡頭,正和天子森冷目光對上。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3-02-20 15:27:53~2023-02-21 00:30:4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簌落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湖湖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

錦堂春

錦堂春

容九喑第一眼見着那小姑娘的時候,就生出了不該有的念頭,嬌滴滴的小姑娘,撲到了他腿上,奶聲奶氣的喊了聲,“阿哥!”忽然有一天,小姑娘被他吓哭了,跑得遠遠的,如風筝斷了線
可那又如何?腐朽生花,彼岸黃泉,他都沒打算放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