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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妥協◎

姜雪甄從他眼裏看出了探究, 他果然又起了疑心,姜雪甄眼耷拉下來,想下地。

天子圈着她的腰, 不放她走, “嘉福寺那次, 是不是他帶你跑的?”

“不是,”姜雪甄否認着,手搭到他胳膊上, 轉移話, “晚了,你處理政務吧。”

天子捏起那張欺霜賽雪的臉, 審視着她, 她靜默的任他看,未幾他又很肯定道,“不是他就是張泉。”

姜雪甄皺眉, “你又犯病了。”

天子愣了愣, 旋即陰沉起神色, “你覺得朕有病?”

姜雪甄想嘆氣, 諸般心煩,仍耐着性子回他,“你命人圍住嘉福寺四處搜查, 我沒法跑, 我躲進了禁軍住的庑房, 暫避險。”

她隐去了自己躲進的是張泉庑房,不想再跟張泉和裴紹扯上關系。

天子斟酌她說的話, 确實躲在禁軍庑房裏不容易被禁軍找到,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她看着溫弱,卻不是蠢人,尤其那時候一門心思想逃出宮,單憑她一人就算躲在庑房裏,也不可能那麽快逃出嘉福寺。

她說的話天子半信半疑,可時至今日,她安安穩穩的呆在他的後宮裏,他沒必要再揪着那點事不放。

“朕權當你說的是真話了,為着朕,能不能以後不要給他們眼神?”天子又低下頭來親她。

姜雪甄擡手挂到他脖頸上,檀口微張,被他勾出舌挑弄,逼得她輕細着聲說好,不厭其煩的應付着,他的唇緩慢移動,頭微微垂,姜雪甄後仰着頸淺蹙眉,眼中水色氤氲,須臾人難挨的發軟,被他托抱着趴倒在書桌上。

殿內燭火通明,亮的一絲隐晦泥濘都逃不過。

門外宮女手端着補藥杵在門口,聽到裏邊兒搖鈴聲,才輕推開門墊手墊腳的進去。

至房中,隔了一扇屏風,屏風上映着人影,只看見天子身姿挺拔,人坐在書桌前,皇貴妃柔若無骨的坐在他懷裏,單臂攬着皇貴妃那不盈一握的細腰,一只手撿地上的繡鞋往皇貴妃那小巧精秀的足上穿,細秀小足被寬大手掌捏在手裏,怎麽看怎麽臉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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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風畢竟擱不住音,宮女還能聽到天子低沉着嗓音在跟皇貴妃說話,像是哄人,“是不是疼了?桌子上咯人,但朕瞧你縱着朕,就忘了不能太過,朕的不是。”

裏面說着說着,天子又捏起皇貴妃的下颌,跟她親昵。

宮女杵屏風前一時不知要不要進去,幹站着有一會兒,裏邊兒才傳喚。

宮女趕緊把頭低好,補藥放到桌邊,不敢往他們身上看一眼,便恭恭敬敬的退出去,心裏感嘆着天子與皇貴妃恩愛,這一碗碗坐胎藥給皇貴妃喝下去,也該有身孕了。

屋內天子單手端藥,小心的喂姜雪甄喝,姜雪甄蔫蔫的枕在他頸側,喝了幾口不想喝了,“……很難喝。”

天子聞了聞那碗藥,氣味是沖人,他自己喝了一口,是難喝,這補藥裏面的坐胎藥是吳太醫配制的,姜雪甄先前身子不好,喝的藥也苦,她都沒跟他說過難喝,補藥也喝了好些天了,今兒個竟然嫌棄這藥了。

他撫摸着那雪粉面頰,心裏軟的一塌糊塗,這是在跟他撒嬌吧,他越發想疼人,好聲好氣的哄她,“明兒個朕叫吳太醫調一調藥味,但眼下怎麽也得喝了,這藥給你補身子很管用,別任性。”

姜雪甄勉強從他懷裏支起身,腰肢酸的差點塌回去,但她受不了粘膩,沒立刻喝那碗藥,說,“我想沐浴。”

天子手臂一緊,她的腰就無力塌倒,天子拿起勺喂到她嘴邊,她眉心緊皺,天子道,“喝完了朕抱你去。”

姜雪甄擡眼望他,“你為什麽一定要我現在喝這藥,我早上已經喝過了,我不想喝了。”

天子看她不願喝,想着這坐胎藥也沒什麽可瞞的了,他們也算開誠布公,他身為她的丈夫,這點小事不如幹脆直說了。

“朕讓吳太醫在這補藥中加了坐胎藥,不僅能調理你的身子,也能讓你盡快有孕,你不是想給朕做皇後麽?等你懷孕了,朕就昭告天下,你是朕的皇後。”

姜雪甄長睫抖動,過了好一會兒,她忽然問道,“我如果不孕,你就不會讓我做皇後?”

天子那一臉笑驟然凝住,“你這麽不想懷朕的孩子。”

他伸手鉗住她的臉,想迫她喝下補藥,卻見她紅着眼,“你不要一直逼我。”

天子鳳目瞪起,“朕逼你什麽?你不想被人罵妖妃,朕想法子替你争名聲,各地的慈幼局都以你的名義送去東西,整治惡行,你想做皇後,朕努力讓你懷孕,你說朕逼你,你看不到朕對你的好嗎!”

姜雪甄一時難以言喻,他說的好全是他強加給她的,她已經在妥協了,他步步緊逼,他想要她懷孕,才能讓她死心塌地的跟着他,做他的皇後,以後給他生兒育女,都要遵照他的話去做,他甚至沒問過她願不願意,她的忍讓到頭來成了不識好歹。

他給予好,她就得受着,他要她懷孕,她就得懷孕,她一直是在被動的接受一切。

天子等不到她回話,她越沉默,便越讓他氣不順,藥碗砰的放到桌上,天子把她抱起來進到裏間,直接将人放進架子床,姜雪甄畏怯的縮着身,怕他逞兇。

天子在她眼裏看到了怯意,須臾臉色不好的轉身出去了。

片刻,兩個宮女進來,恭敬道,“奴婢們服侍娘娘去沐浴。”

姜雪甄微松口氣,在她們的攙扶下去盥室沐浴,過後在裏間歇息到能行走,才回了松鶴齋,這半宿天子都沒過來擾她,倒讓她睡了個好覺。

但天子這邊攢着一股氣勁看完奏折後,氣的睡不着,半夜魏宏達進來給他倒水,就見他坐在龍床上,神不守舍的。

魏宏達把水遞到他面前,他接過喝了,魏宏達正欲退出去,這大半夜的,天子歇下了,他也能回直房去睡了。

“你先別走,跟朕說說話,”天子叫住他。

魏宏達掬着笑問道,“陛下是不是睡不着覺,不然奴才說兩個笑話,給陛下解解悶。”

天子擺手,沉思了會兒,問他,“朕待皇貴妃如何?”

魏宏達連忙道,“陛下待皇貴妃可沒得說,這合宮上下,誰不知皇貴妃極受陛下寵愛,松鶴齋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什麽好物,陛下都往松鶴齋送,奴才說句膽大包天的話,奴才長這麽大,也只見過陛下一個這般情深的帝王。”

可天子也沒被這馬屁拍開心,神色更沉重,“你把朕說的這麽好,她卻說朕一直逼她,還不想懷朕的孩子,甚至說出不孕的話。”

魏宏達有點為難,這、這主子們争吵,他也不能瞎摻和。

天子自言自語,“她想做皇後,朕也沒不讓她做,朕是想等她懷孕了,再行封昭,那時也能堵住悠悠衆口,朕這麽做有什麽錯,不都是為以後打算,她憑什麽說朕逼她。”

魏宏達讪讪道,“也許、也許皇貴妃不是這個意思……”

天子看着他,“那你說她什麽意思?”

魏宏達思索了一陣,小心回他,“奴才說話,陛下莫要見怪,奴才是有些理解皇貴妃的,如今皇貴妃的母家沒了,只剩她一人在宮裏,陛下再為她着想,她也會惶惶不安,陛下盼她有孕,這後宮中,懷有龍種是喜事,可懷了龍種就不能再伺候陛下,陛下若這時再寵幸她人,皇貴妃必然覺得自己失寵,所以陛下越盼着她有孕,她才會越覺得是陛下在逼她。”

天子想了想,覺得他說的還真有點道理,可細想下來,這道理就不攻自破,姜雪甄的性子太冷情,怎麽可能做的出争寵,這話騙他都騙不過去。

“皇貴妃那脾性你不知?她若有這份心,用得着朕這般心煩意亂?”

魏宏達心想,這事兒還是怪天子自個兒,當初逼迫着皇貴妃私通,把人逼急了跑了好幾次,這哪能随随便便就能和解的,皇貴妃目下不定就是計較以前天子對她做的錯事,但他不能說,也只能随便找由頭。

“說來,皇貴妃這樣的性情也不是一日兩日了,倒不是奴才多嘴,皇貴妃剛進宮時,比如今還冷漠,緣着皇貴妃身子差,都不常出去跟各宮娘娘打交道,都說她是個極清高的,連姜家的那位孟夫人來宮裏拜見廢太後,也沒聽說皇貴妃見過她。”

天子随意道,“她們不是親母女,那老婦待她極為苛刻,也沒什麽好見的。”

魏宏達被他這一說,猛地哎呦一聲,“陛下這不就提醒奴才了,怪不得皇貴妃是這性子,她在家裏過不好,又被那麽個父親送進宮,她哪裏會相信男人?陛下疼她愛她,希望她能懷有龍種,再授以後位,可再她眼裏,可不就成了陛下是在拿後位誘逼她,也許她都不信陛下憐愛她啊!”

天子猶如醍醐灌頂,是了,姜雪甄這樣的性情,怎麽會相信男人,他在她眼裏不可信,她想做皇後,他越要她懷孕,她越不信他喜歡她,沒準她認為,他根本沒想讓她當皇後,這糾葛一直在,她就不會放下芥蒂投入他的懷抱。

他倏然擰眉,揮手讓魏宏達退下,兀自睡下了。

——

一夜無夢,姜雪甄隔日用過早膳,底下宮女端來補藥,她抿了抿唇,最終還是端起碗喝下去了。

屋門忽的打開,天子從外面進來,宮女急忙退到屋外掩上門。

姜雪甄還沒起身,天子已大步走過來,似思考了很久,雙手按住她的削肩,沉聲道,“朕想了半夜,你既然想做皇後,回了紫禁城,朕就昭告天下,讓你做皇後,至于懷孕的事,以後順其自然,朕不逼迫你,朕為你妥協至此,你不能再傷朕的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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