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落日西沉,遠處的河面泛着金色的鱗光。很快天暗下來,我遠遠看見沈南嶼他們弄好了投影和音響,八九個人圍坐在草坪上聊天看電影。
同行一位朋友剛好是導演,聽見聲音向那邊望了一眼,說:“嗬,伍迪艾倫。”
說完轉頭看向周航:“唉,我們的投影呢?”
“投影?”周航把庭燈架好,一拍腦袋說,“忘了!”
“你能記得什麽?”
“你也沒說要看電影啊?”
……
兩個人吵吵嚷嚷,另一個女生朋友插嘴說:“我也想看,不然問問他們願不願意一起,正好周航今天拉了一車烤肉,我們也吃不完。”
“……”我還沒來得及說話,那邊擺弄烤爐的傅之珩随口應了聲:“好啊,人多熱鬧。”
“行,”周航撒腿就走,“那我去了!”
“欸,”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傅之珩,最終還是沒機會說什麽。
就當我什麽都不知道吧。
沒多久周航回來了,遠遠比了個OK的手勢,說:“都是年輕人,很好說話。”
我轉頭看過去,見那邊已經在收拾東西,人群中的沈南嶼依舊很顯眼,背着兩把不知道是自己的還是同學的吉他,正低頭和另一個人說着什麽。
我收回目光,默默喝了一口水。
“喝果汁嗎寶貝兒?”傅之珩忽然回頭問我,手裏抛球一樣的抛着一顆西柚,“西柚還是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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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擡頭看向他,想了想說:“西柚好了。”
對于周航帶了榨汁機卻沒帶投影儀這件事,導演朋友再次表示譴責:“讓人覺得我們好像是專門出來吃吃喝喝的一樣,丢人。”
周航不甘示弱地反駁:“嫌丢人你別吃。”
還好沈南嶼和他的同學們過來了,及時打斷了這場幼稚的争吵。我悄悄觀察傅之珩的表情,他原本沒什麽反應,直到看見走在最後的沈南嶼,臉色才變得有些不一樣。
不過也就短短幾秒,他很快收回目光,沒事人一樣繼續給我榨果汁。
大學生們多是自來熟,很快和周航他們打成一片,昨天街頭表演那位鋼琴手看到我,眼睛一亮:“欸?你不是……”
“你好,”我對他微笑點了點頭,“又見面了。”
“你們認識啊?”周航問。
“我看過他們的表演。”我說。
鋼琴手大大咧咧地說:“這我們首席的……”
“咳,”沈南嶼淡淡打斷他,對我露出一個微笑:“晚上好。”
我還沒說什麽,身後傅之珩勾着我的肩把我往後帶了帶,“聊什麽呢?”
他語氣很随意,說話時順手遞給我一杯果汁:“多加了蜂蜜,喝完還有。”
“謝謝。”我說。
周航看見了,瞪着眼問:“沒有我們的嗎?”
傅之珩瞟了他一眼,不客氣地回了三個字:“自己弄。”
“……懂了,是我不配。”周航擺出一副酸溜溜的樣子,“你伺候好你們家祖宗,我們這些糙人自己來。”
我被他這麽說感到不太好意思,傅之珩卻很坦然,說:“那你順便把西瓜切了。”
那邊已經重新弄好了投影,依舊放他們剛看了個開頭的《午夜巴塞羅那》。人多做什麽都快,餐桌和燒烤攤也很快支了起來,沈南嶼的幾個同學主動承擔起烤肉的工作,傅之珩樂得清閑,拉着我坐在草坪上看電影。
讓我覺得有意思的是,沈南嶼和傅之珩互相裝作不認識一樣,自始至終沒有說過一句話,連一個眼神都不曾給過對方。
我和傅之珩坐在一起,沈南嶼背對着我們在不遠處忙碌,不一會兒端了一盤烤好的食物過來,看也不看傅之珩,徑直走到我面前,說:“嘗嘗看怎麽樣。”
他彎腰半蹲,一張好看的臉近在眼前,我正要動,旁邊伸來一只手替我接過盤子,然後是一句不冷不熱的:“謝謝。”
沈南嶼笑了笑,沒說什麽。我想起他剛才背着吉他,順嘴問了一句,沈南嶼說:“不是我的,是我同學今天準備和他喜歡的人表白。”
我心下了然,笑了笑說:“彈吉他果然永遠都不過時。”
“是啊,”沈南嶼笑得溫柔,“在一起這麽重要的事,當然要有儀式感,不能随随便便應付。”
他的表情和語氣都很自然,我卻莫名覺得話裏有話一樣,下意識地轉頭看向傅之珩。傅之珩原本一臉不耐,對上我的目光,又瞬間恢複到若無其事的樣子,問:“怎麽了寶貝兒?”
我搖搖頭,“沒事。”
“你還想吃什麽,我去幫你拿。”沈南嶼站起來說。
他剛說完,傅之珩也跟着起身,“我去吧。你不知道他挑食。”
這是兩人今天第一次對話,我靜靜旁觀,見沈南嶼依舊面不改色,對傅之珩保持着禮貌而冷淡的微笑,說:“也好。”
電影播到性格迥異的兩位女主角在西班牙邂逅風流浪蕩的畫家男主,輕松的配樂和明亮的畫面,加上不遠處食物的香氣和人群的喧鬧,讓草坪很快熱鬧起來。周航帶了很多酒,傅之珩拎着一瓶覆盆子味的氣泡酒,回頭問我:“喝點酒嗎寶貝?”
“嗯,一杯就好。”我說。
傅之珩給我倒了一杯氣泡酒,自己開了罐海德拉4號,彎腰和我碰了碰杯說:“敬伍迪艾倫。”
我淡淡莞爾:“敬巴塞羅那。”
這樣的氣氛讓我想起我們兩個在國外讀書時,經常傍晚在學校後面的公園散步,或者鋪開一張薄毯坐在草坪上聊天,聊建築和繪畫,也聊電影和音樂。大多數時候是傅之珩說我聽,等夜幕降臨,我們再一起回家。
在我有限的記憶裏,好像無論拎出哪一段,都少不了傅之珩的名字。
很久沒有這麽多人一起出來玩過,有人提議玩國王游戲,大家欣然同意。于是十幾個人圍坐一圈,我原本挨着傅之珩,無意中轉頭一看,發現沈南嶼不知道什麽時候坐到了我右手邊。
“來來來發牌了。”周航開始張羅,“游戲規則不多講,大家注意把握尺度,擦邊可以,別太過分哈。”
我很久不玩,傅之珩小聲在我耳邊幫我複習游戲規則,剛講完,我抽到了國王牌。
“厲害啊小時!”那位導演朋友吹了聲口哨,“這運氣沒誰了。”
我拿到牌一時有點懵,反應了幾秒說:“那,第一局簡單一點,黑桃Q和方片K換外套穿到第三局結束。”
果然這個尺度讓大家不太滿意,亮出底牌後,兩張牌都是沈南嶼的同學,場上忽然響起一聲接一聲意味深長的“哦——”
“你剛好抽到了準備告白的那個同學和他喜歡的人。”沈南嶼在我耳邊低聲解釋。
“這樣啊……”我看着對面男生漲紅的臉,說:“早知道讓他們牽手的。”
玩了幾局大家的情緒越來越高漲,我也漸漸掌握了規則,第四局抽牌,周航拿到國王牌,環顧一圈後露出一個不安好心地壞笑,高聲說:“黑桃A和紅心Q,公主抱三十秒!”
我低頭悄悄翻開自己的牌,紅心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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