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有什麽溫熱的液體緩緩滴落在我後頸的皮膚上,只有一滴,順着我的骨骼滑落下去,像一道蜿蜒的傷口。
空氣凝滞很久,我聽見傅之珩低啞的哽咽:“對不起……”
為什麽道歉……
我目光微落,看見他的胳膊仍在淌血,“你的手,”
傅之珩搖搖頭:“我沒事……別擔心。”
他聽起來仿佛受到了致命的重創,聲音都像是在滴血。我不免心軟,擡手輕輕放在他背上,安撫地拍了拍。
傅之珩的身體僵硬了一瞬,然後更用力地抱住我,胳膊箍緊我的腰時,我沒忍住發出一聲低哼。
還是很痛,渾身的骨頭像是散了架,剛才為了阻攔他快走了幾步,到現在大腿的肌肉還在抽搐。
傅之珩不動了,過了很久,他的手掌小心翼翼地覆在我後腰上,問:“疼嗎……”
我沒有說話,微微點了點頭。
第一次的感覺算不上好,開始的時候甚至讓我懷疑為什麽會有人熱衷于此,而到後面漸漸體會到快慰,我已經累到不想再配合。
傅之珩深吸一口氣,攔腰将我抱起,一言不發地轉身走向房門,路過沈南嶼他腳步一頓,漠然看着擋在面前的人,只說了一個字,“滾。”
沈南嶼沒有理傅之珩,眼睛始終看着我,目光裏滿是失落和不舍。
他看起來很狼狽,衣服和頭發亂糟糟的,臉上也帶着傷,睫毛低垂,像是不敢和我說話。
“別走好嗎……”他輕聲說。
我嘆了口氣正要說話,傅之珩先我開口:“我不想在小鷺面前和你動手,最後說一遍,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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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沒有再給沈南嶼說話的機會,一把用力推開他,抱着我離開了房間。
我不知道傅之珩現在在想什麽,在一起這麽久,我也沒見過他這麽難過的樣子。回到房間他把我放在沙發上,自己簡單處理了傷口,然後蹲在地上幫我脫掉拖鞋和睡褲,我下意識地往後躲了躲,猶豫了一下說:“你……”
傅之珩擡起頭來,努力擠出一個笑容,故作輕松地說:“第一次容易受傷,我幫你看看。”
他聲音沙啞,笑得比哭還難看,一雙漆黑的眼睛濕漉漉的,睫毛也不自覺地顫抖。我心裏忽然有些不是滋味,垂下眼簾沒有再拒絕。
安靜的房間裏,傅之珩用了很長的時間,仔細幫我檢查了身體的每一處,他的動作沒有憤怒也沒有狎昵,只有難過和心疼,不小心碰到讓我疼的地方,都會小心地說對不起。
像是為了緩解我的局促,最後他笑了笑說:“下次選個技術好點的,姓沈的不行。”
“我……”
“我說認真的,寶貝。”他摸了摸我的頭發,說,“如果一定要發生的話,別讓自己受傷。然後,記得戴套,這跟處不處男沒關系,萬一出血很容易感染,做完也別急着洗澡,會感冒……”
傅之珩的情緒比剛才平靜了很多,聲音也竭力讓自己聽起來溫和,可是眼睛卻始終不敢和我對視。
說到後面他的尾音帶上了輕顫,眼眶也又紅了起來,于是不得不停下來,抽了抽鼻子,長出了一口氣。
“之珩,”我說,“你不用這樣。”
傅之珩搖搖頭,忍了很久,紅着眼睛說:“我都不舍得,他怎麽敢……我今天看到你,殺了他的心都有了。”
看他這樣,我心情複雜,嘆了口氣說:“沒那麽嚴重。”
這句話顯然沒起到什麽作用,傅之珩緩緩站起來,依舊沒有看我,說:“我去幫你放水。”
浴室裏傳出嘩嘩的水聲,我等了很久他都沒有出來,只好自己穿上拖鞋慢慢走過去。
走到門口看見傅之珩彎腰站在鏡子前,雙手撐在洗手臺邊緣,發梢滴着水,看不見臉上的表情。平時高大挺拔的背影,在此刻看起來格外落寞無助。
再一轉頭看見鏡子裏的自己,我愣了愣,差點不敢相信。
——衣領下的胸口和鎖骨隐約可見大大小小的紅痕,往上看嘴唇紅潤飽滿,一雙眼睛濕漉漉的,眼角和臉頰還有未褪的潮紅,像某種開在深夜的旖旎多汁的花。
難怪傅之珩會是這樣的反應。
仿佛有所感應,傅之珩轉頭看過來,先怔了一下,然後露出一個不自然的笑,問:“怎麽自己進來了?”
說完他走過來,攏了攏我的睡衣,說:“水放好了,泡完澡我幫你上點藥。”
我聽話點點頭,沒說什麽。
浴室水汽蒸騰,傅之珩沒有離開,始終靜靜守在一邊,我仍舊不太習慣他這樣,想了想說:“之珩。”
“嗯?”
“你是不是有話想說……”我斟酌着說,“對我有不滿或者什麽,可以說,沒關系。”
“為什麽這麽問?”傅之珩愣了愣,“我從來沒有怪你的意思,我發誓沒有。”
“可是昨天的事是我願意的,如果你不怪我,也不應該生沈南嶼的氣。”
“那不一樣!”傅之珩急急地站起來,說完意識到自己太激動,動作一頓又緩緩坐回去,不知道是在對自己說還是在對我說,“不一樣……”
“無論如何,我希望你不要沖動做錯事。”我說。
以傅家的勢力,想要打壓一個人太容易了,傅之珩長這麽大從來沒有做過仗勢欺人的事,一是沒必要,二是家教不許他那樣,但這次我明顯感覺到,他并不想放過沈南嶼。
像是沒聽懂一樣,傅之珩怔怔看了我很久,問:“你的意思是……讓我,不要傷害他?”
我低頭想了想,說:“這麽理解也可以。”
“如果我不呢?”他問。
我沒想到傅之珩會這麽問,擡眼看過去,見他咬着牙一臉不甘,像小時候某次被伯父伯母冤枉的樣子,只一眼,我就看出他說的是氣話。
“不是沈南嶼,也會是別人,所以沒有意義。”我淡淡地說,“而且你這麽做,我會不高興。”
“你要繼續和他在一起嗎?”傅之珩問。
這個問題我還沒有想過,沉思片刻,我說:“現在我不讨厭他。”
空氣再度陷入沉默,過了很久,傅之珩垂下眼簾,說:“我知道了。”
不知道該不該慶幸,從小到大他好像只聽我的,但凡答應過我的事,他一定會做到。
我不再管他,閉上眼睛滑進浴缸裏。
水裏加了很多舒緩安神的精油,泡完澡之後,我整個身體都放松了下來。傅之珩把我用浴巾裹起來,我說可以自己走,他還是不由分說地把我攔腰抱了起來。
他身上有熟悉的味道,我因為泡澡泛起困意,不自覺往他懷裏靠了靠。
傅之珩身體一僵,過了一會兒,用只有我們兩個能聽到的聲音小聲說:“睡吧小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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