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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之珩跌倒時條件反射地抓住我的手,臉頰撞到我膝蓋上,發出一聲悶響。我慌忙彎腰扶住他的肩,見他臉色蒼白,艱難地攥了攥我身上的大衣。
我反應過來什麽,手忙腳亂地去摸大衣口袋,終于摸出一個眼熟的藥盒,打開發現裏面已經空了大半。
“是這個嗎?”我沒發現自己的聲音也帶了哭腔。
傅之珩掀起眼簾,緩緩點了點頭。我把他扶起來坐在座椅上,喂給他一粒藥片,過了一會兒,他的臉色開始好轉,呼吸也漸漸不那麽困難。
“之珩……”我仍是害怕,到現在才明白過來自己平時被保護得多好。發生這種事,我一點都不知道該怎麽辦。
“哭什麽……”傅之珩緩緩擡手摸了摸我的臉,替我擦掉眼角的淚痕,虛弱地笑了笑說:“我沒事,只是太累了。”
他的臉色很難看,眼眶凹陷,眼底烏青,不知道多久沒有休息。我抱着他的腰,靠在他胸膛上,耳邊聽到他沉穩有力的心跳,心裏的不安終于得到緩解。
傅之珩親吻我的額頭,輕輕拍着我的後背安撫我,說:“真的沒事,別擔心。”
我擡起頭對上他溫柔沉靜的目光,沉默很久,說:“我陪你出國,好嗎?”
傅之珩一怔,沒有立刻答應我。
“你需要更安靜的環境,和更好的治療。”我盡量平靜地說,“無論如何,生命和健康是最重要的。”
傅之珩的表情出現觸動,很輕地皺了皺眉頭,說:“寶貝,你想好了嗎?”
“嗯。”
“是為了我,還是為了不讓我為難沈南嶼?”
我垂下眼簾,說:“為了你。”
傅之珩呼吸一滞,然後緊緊抱住我,低聲問:“那他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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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搖搖頭,說:“我不知道。”
我第一次在一個人的身上看到不死不休這個詞,沈南嶼的偏執讓我懷疑,他只是做好了分開的準備,但從沒有想過放棄。
但這能說是他的錯嗎……
“說實話,我恨不得殺了他。”傅之珩聲音低低的,帶着讓人緊張的冷漠,“你失蹤的這幾天,他已經在我心裏死了一千次一萬次。”
我心裏一緊,不自覺抓緊他的衣服:“之珩。”
傅之珩頓了頓,摸摸我的頭發,聲音緩和了些:“我碰都不舍得用力碰一下的寶貝,被他這麽欺負,我……今天要不是怕吓到你,我真的不敢保證自己會做什麽。”
說完他沉默片刻,低頭看着我,說:“但是剛才我又覺得,殺了他也好,讓他前途盡毀也好,都比不上你的那句話帶給他的痛苦更多。”
我的那句話……我本意并不是傷害沈南嶼,但現在看來,傷他最深的人是我。
“我甚至想到自己。”傅之珩露出一個苦澀的笑,“我想,你從不在乎我做了什麽,也不追究我的對錯,是不是也是因為……沒有感情?”
“我……”我張了張口,發現自己同樣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也許我和沈南嶼是一樣的,”傅之珩的聲音很平靜,差點讓我聽不出他的難過,“都是愛而不得的人罷了。”
我沒有再說話,傅之珩也沒有。
我們兩個都很疲倦,他的神經緊繃了這麽久,現在一下子放松下來,更容易被累積的疲憊擊垮。
我也很累,但我的累來自某種不可告人的理由。
傅之珩依然擔心我的身體,所以我們沒有回家,直接去了醫院。
我還是沒辦法自己走,傅之珩扶我下車,托着我的膝彎把我橫抱起來。我的重量對他來說原本不算什麽,他胡鬧的時候甚至可以把我抛起來再穩穩接住,但今天他抱着我走得很慢,甚至走幾步要停下來緩一緩。
“這可怎麽辦,”他故作輕松地開玩笑說,“不到三十歲就不中用了。”
我知道這都是因為我,巨大的自責和愧疚湧上來,我抱住傅之珩的脖子,埋在他肩上小聲說:“對不起。”
傅之珩笑笑,揉了一把我的後腦勺,說:“傻瓜。”
見到醫生我才知道,傅之珩在得知我和沈南嶼一起失蹤的當天,已經氣得暈倒過一次,怪不得拖到今天才找到我……
“為什麽不告訴我?”我問傅之珩。
他像犯了錯一樣不敢看我的眼睛,說:“我怕你擔心……”
醫生嘆了口氣,說:“等下再做個檢查。”
傅之珩不敢說不,悶悶地說:“知道了。”
等他做完檢查回來,我躺在病床上挂着營養液發呆。
聽到開門聲我轉過頭去,問:“醫生怎麽說?”
傅之珩依然是那副天塌下來也滿不在乎的樣子,沖我笑笑說:“讓我多休息。沒事的。”
他走過來坐在床邊,拿起我沒有挂水的那只手,捧在掌心裏揉了揉,說:“你別擔心。”
我不可能不擔心。
就是因為他的身體一直很好,除了發燒感冒幾乎沒有生過別的病,現在遇到這種事我才更加不知所措。
“好了寶寶,別愁眉苦臉的。”傅之珩像哄小孩一樣捏捏我的鼻梁,說:“你再這樣,我要懷疑你愛上我了。”
我知道他是故意這麽說哄我開心,故意之外,存了幾分希冀和僥幸,我不知道。
我看着傅之珩,認真地說:“你對我來說,是很重要的人。”
傅之珩愣了一下,不自然地牽起嘴角,問:“除了重要……還有別的嗎?”
我垂下眼簾,過往一幕幕浮現在眼前,在我生命的每一個階段,傅之珩都是離我最近的那個人。
沉默很久,我輕聲說:“也許有過一點喜歡……十幾歲的時候,你陪我在畫室畫畫,晚上所有人都走光了,你等我等的睡着,那時我心想,以後和之珩結婚的話,也很好吧……”
說完我看向傅之珩,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說:“有時候我也希望自己的感情再清楚一點,或者再劇烈一點,但這好像已經是我能觸碰到的全部。所以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有沒有真的喜歡過你。”
在病房慘白的燈光下,我看見傅之珩眼圈泛紅,低頭捂住自己的嘴巴用力揉了一把。
等他再擡起頭,他的鼻子和眼睛都是紅的,張開嘴巴長出了一口氣,好像在強忍着不讓自己哭出來。
許久,他看着我,一個字一個字艱難地問:“所以我……永遠錯過了,對嗎?”
我沒有回答。
如果要說錯過,我們每一個人都在錯過。早一步或晚一步,總歸都不圓滿。
傅之珩的眼淚終于還是落了下來,一大顆砸在我手背上。
他哭得無聲無息,我卻好像聽見什麽東西碎裂的聲音,像街道上被車碾過的雪。
雪……我轉頭看向窗外,又下雪了。
今年的雪格外的多,好像從我被沈南嶼帶走那天開始就一直在下。想想以後也許會去一個下雪更多的地方生活,我忽然開始想念夏天的熱烈。
傅之珩出聲打斷我的思緒:“……那他呢?”
他的聲音又低又澀,我回過頭,他深深地望着我,問:“這麽久,你有喜歡過他嗎?”
空氣沉默了一瞬。我低頭笑笑,說:“有。”
事到如今,再說沒有,可能我自己也不會相信。
“至少心動過。也想過一直在一起。”我輕聲說,“不過都不重要了。喜歡你,喜歡他,喜歡別人,好像也沒什麽差別。”
砰。
病房門被大力推開,沈南嶼喘着粗氣站在門口,像是剛經過一場拉扯和打鬥,衣服和頭發亂七八糟。
他身後兩個保镖追上來,沈南嶼只來得及看我一眼,還沒站穩,就被重新撲倒制服在地上,腦袋嗵的撞到地板,發出令人心驚的撞擊聲。
“沈……”
我張了張口,聽見傅之珩漠然說:“讓他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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