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十年噩夢一朝醒(四)
“你胡說,剛剛你說了你玩弄巫蠱之術,這可是本宮親耳聽見的!”麗妃還被之前景辰說的話吓得有些心慌,她顧不得維持她平日裏極力維持的形象,惡狠狠地說道。
“哥。”景辰眼角挂着淚,十分委屈。
他以前不屑于倚仗別人的保護來解決問題,可是如今兄弟重逢,他卻很想撒撒嬌,哪怕別人覺得他不懂事,他也還是想要這麽幹。
“大公子,麗妃娘娘仗着陛下寵愛,不把三少爺放在眼裏,明裏暗裏找了公子不少茬,有陛下在的時候,更是把黑的說成白的。”竹月聲淚俱下,她跟了景辰這麽多年,自然知道景辰想要做些什麽。
她也是恨極來了這個麗妃,以前那些嫔妃雖然也曾經明裏暗裏找公子的麻煩,但是至少公子沒有因此而險些喪命,天知道那天公子倒在殿門口的時候,她和竹清真的快要吓死了。
“哥,我想回家,家裏不會有人欺負我,不會有人議論我,你帶我回家好不好,好不好。”景辰抓着景峰的手,苦苦哀求。
“好,大哥帶你回家,父親這幾年也想你了,母親也是,父親還說,把你接回家之後他就告老還鄉,咱們一家子好好過日子。”景峰拍着景辰的後背,就像他小時候那樣哄着他。
曹順看着這兄弟倆,心下一驚,這兄弟們這番話讓他清楚地明白景三公子必走不可了,之前陛下還讓他跟着過來,在景三公子動搖的時候說上幾句,可是現在看起來,他是留不下這三公子的。
這三公子今日怎麽那麽奇怪,往常是怎麽也不會走,這會兒大公子剛剛來,還沒說明來意,三公子就提前說了心裏的念頭。
再看了看竹月身上的包袱,感情這是早就準備好了?他忽然想起早朝的時候大公子說的三公子“惹得麗妃不快”的事情,心裏咯噔了一下。
他想了想還能留下他的人,然後清咳了一聲,說道:“公子既然要回家,也該好好和皇上告別才是。”
“是啊,辰兒,你畢竟叨擾陛下十年,也該随着哥哥好好去道別,而且,咱們還有一筆賬,應該好好算算。”他看向麗妃,神色越加冰冷。
欺負他三弟的人,他絕對不會那麽輕易就放過的。
這個時候剛剛下朝不久,仁澤煊在批閱奏折,邊關近年來戰亂減少,國泰民安,景家的兵權如今成為了他最大的心病。
景家雖然說是忠将,但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景忠是他父皇的朝代過來的,他忠于的是他的父皇,不一定是他。
當年他剛剛登基的時候,不知道多少“前朝忠臣”虎視眈眈着他的位置,這十幾年,只要走錯一步,他的皇位都極為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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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景辰心甘情願地留在宮裏面以此來牽制景忠 ,恐怕這些年,邊境也不見得安穩。
而如今……
景峰明顯是說了,只要接出景辰,那麽他們就會交出虎符。
如果能收回虎符……
他微微皺起眉頭。
就在這時,禦書房外傳來曹順的聲音:“皇上,景辰公子來和您告別。”
仁澤煊有些驚訝地揚起眉毛,那個人……舍得離開這裏了?
“恩。”他冷漠地應了一聲,曹順會意,推開了門。
景峰随着景辰而來他并不驚訝,但是沒想到,麗妃居然也被兩個侍女抓着推了進來。
“皇上,”麗妃一見到他就大哭起來,“您要給臣妾做主啊,這個賤人要害臣妾。”
她還不知道景辰身邊的人是誰,但是她看得出來那人想為景辰出頭,她不甘心,這個人怎麽可能踩在她的頭上,不過是個不受寵的男寵而已。
随着麗妃的哭喊,任澤煊看向了景辰。
他有些驚訝那人的打扮,只是一件樸素的白衣,看起來有些年頭的簪子固定了那一頭頭發。
不似以往穿着紅衣時候的張揚肆意,卻充滿了溫文爾雅。
莫名的,他想起了當年在文軒樓第一次見到景辰的場景,那人也是一襲白衣,他身上有着一種難以言喻的氣質,在衆多文人中脫穎而出。
當時的他,看着那白衣少年,确實有了短暫的失神。
而且那少年的文采,也着實讓人嘆服。
對于那位少年,他确實極為欣賞,好幾次的交談中,他對少年的好感倍增。
之後後來,知曉他的身份之後,更多的,是對于他的算計,再之後,他設計讓這個少年跟他入了宮,景家無可奈何,便只能呆在邊境。
他的目的達到了,他就漸漸淡忘了那個少年,那時候他才登基不久,根基未穩,根本就沒太多的心思放在這人的身上,到了後來,等他注意到的時候,那個少年已經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沒想到,如今這人,居然換去了那些華貴的服飾,只是身着一襲白衣。
卻莫名勾起了早已被他遺忘的情緒。
但是哪怕有了短暫的失神,他也沒讓人看出來。
景辰一直冷眼看着麗妃的舉動,沒有任何的憤恨,只是在自己看向他的時候,他居然流露出些許的委屈,然後看向景峰:“哥……”他欲言又止,但是卻又流露出些許的撒嬌。
景峰立刻握住弟弟的肩膀,然後把他拉向身後,冷硬地看着他:“雖然舍弟頑皮,可是麗妃娘娘也不該如此欺負舍弟,皇上,我們剛剛路過禦花園,可是的的确确看到麗妃娘娘讓人掌了舍弟的嘴,我景家在外為皇家出生入死,皇上就是如此縱容別人這樣對待我弟弟的嗎?”
景辰沒說話,只是躲在景峰的身後,他連偷偷看一眼任澤煊都沒有,就像是一個受了委屈的少年,拼命躲到兄長的身後。
“哥,她逼我喝毒藥,剛剛在禦花園還打我,她還諷刺我。”景辰也不怕任澤煊發怒,當初在麗妃的寝宮,他究竟有沒有害麗妃,所有人心知肚明。
任澤煊看着那個躲在兄長背後的人,他早已經不再像是十五歲的時候那樣天真不知世事,這些年,這人漸漸變得冷漠,變得麻木,為了争寵會去和妃嫔打好關系,可以為了留住他的寵愛接受他所有的要求,十年,他從一個不知世事的少年,變為他手中一個比暗衛還好用的殺手,而自己,只需要時不時對他好一點,這個人就會心甘情願地在原地等着自己。
這麽多年,他沒想到,這個人,居然還保留着如此調皮的性格。
他自認為對這人了解透徹,可是如今看來……
“皇上……是景辰妖言惑衆,他說他在擺弄巫蠱之術,臣妾一時心急才掌了他的嘴。”麗妃抓着任澤煊的袍子,委屈地說道。
“哥,上次,麗妃說我要毒害她,所以她就灌了我一碗毒藥,而現在麗妃說我在擺弄巫蠱,又給了我一巴掌,每一次她要找我麻煩,總是有千萬種理由,我在宮裏,沒有一個人幫我。”景辰也不去看任澤煊,而是對着景峰說道。
“皇上,這件事情,請皇上務必給景家一個交代!”景峰神色凝重,“麗妃娘娘為何如此針對舍弟。”
“住口!”麗妃怒斥道,“景辰一再頂撞本宮,仗着陛下寵愛不把本宮放在眼裏,若不是當初發現得早,本宮早就被他毒死了。”
“麗妃娘娘這話可真好笑,我家小辰自幼習武,若要殺你一個弱女子何必用毒藥,武将家族,都是習慣一招斃命,他只需要深夜的時候潛進您的寝宮來上一刀,到時候誰也怪不到他的頭上,為何用下毒這種一旦發現就能讓人抽絲剝繭找到他的不高明的手法。”景峰冷笑,“麗妃娘娘縱然對辰兒有意見,也不該如此惡毒,處處想着找他的麻煩,這是當我們景家人都死了嗎?”
“麗妃恃寵而驕,心腸歹毒,陷害他人,失德失儀,即刻起,降為貴人,遷至梨雪堂,未經傳召,不得出來。”任澤煊淡漠地看着麗妃,這個曾經被他利用,想要借她的手壓住景辰的女子,如今他為了兵符,便冷漠地将之舍棄了。
“皇上!”梨雪堂,那裏可是冷宮!麗妃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她不明白,明明幾天前皇上還是站在她這邊,讓這個賤人喝下了那碗摻着毒藥的湯,怎麽今天……
“曹順,帶下去。”
“是!”曹順走到麗妃身邊,招呼人過來把她拉起來,“麗妃娘娘……麗貴人,您請吧。”
“不,皇上,明明是他的不對,皇上,您怎麽可以這樣對待臣妾……景辰……景辰……你這個賤人,你和皇上說了我什麽壞話……”麗貴人瘋子一般地掙紮着,卻被曹順讓人捂住了嘴巴,拖了出去。
“娘娘,皇上欲收回虎符,在沒拿到虎符前,不得不給景家人幾分顏面,大公子執意給三公子撐腰,您撞上這時候,能怪誰呢?”曹順搖搖頭,示意下人的動作利落點。
麗妃進宮才一年,榮寵不斷,明裏暗裏找了景三公子不少的麻煩,以前不是沒人這樣做,但是沒有一個做得如同麗妃這樣過分的。
而且麗妃這一年來張揚跋扈,得罪了不少人,皇上原本還正想尋了機會整治她一翻,這會兒正好借大公子的話,斥責了她。
“不過娘娘,您放心,皇上對您還是有情意在的,自從前朝的宜太妃病死在梨雪堂,裏面就再也沒有人住,即使您被貶斥了,您還是這一宮之主。”
麗妃拼命掙紮着,但是卻只能無力地任由太監們漸漸把她拖走。
麗妃被拖走之後,留在書房的人久久無言。
景辰從景峰身後走了出來,帶着淡淡的笑容:“皇上,草民是随着大哥來拜別的,這幾年在宮中,實在是多有叨擾。”
任澤煊看着他,忽然說:“景峰出去,朕想和景辰說會話。”
景峰猶豫了片刻,在景辰安撫的眼神中,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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