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天色漸深

月光明晃晃地折射在她右手的劍刃之上,再反射到她瞳底深處是森涼的寒意。

她一手扶住了顧渝,一手持劍而立,眉目緩擡。

她掃了周圍幾十名殺手一眼,冷冷道了一句:“以多欺少,看來不用講什麽江湖道義了。”

話語雖輕卻如刀劍落地。

她的眉目寒然一凜,劍随着她的指尖,動了。

只見那把劍于她的指尖旋轉而開,似生了耀眼的劍光之花一般令人眼前一片刺目的白。

幾乎,令人睜不開眼。

圍剿的數十名黑衣人皆不約而同地以手遮住了眼前的光芒,努力地想要看清于眼前的這一切,卻只看到了一片迎面而來的耀眼劍光。

第一次,他們在目光之中露出了生畏的恐懼,腳下,亦不自覺地往後退去。

顧渝半倒在秦蘇的懷中,卻見一片白光之中,她眉目清隽而冷肅。

她只是眼眸微微一擡,從唇旁滑落了一個字——“殺。”

接着,她手中的劍便劃破了空氣,清嘯一聲迅速脫離了她的指尖。

在顧渝殘留的意識裏,他只是模糊地看清了劍離她手的那一刻竟化作了彎曲的弧度,在一片亮光之中割向了他人的咽喉。

“嗞——”

劍,割喉而過。

剎那間,血光四濺而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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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連哀嚎的機會都沒有給他們,地上已經紛紛倒下了一大片的屍體。

唯有一個活口顫抖地看着眼前這一切,冷汗直冒,他手中的武器亦于此時哐的一聲砸向了泥土。

他的雙膝不自覺地一軟跪向了地面,褲裆早已一片濕。

他跪在地上連連磕頭,不斷地哀求着:“不要殺我,不要殺我!求求您!求求您!”

“回去告訴你的主子,這個人的命取還是不取,她說了不算。”

秦蘇冷漠地掃了一眼地上這人,緩緩說道。

“是是是!小的這就回去禀報。”

那人根本不敢多逗留一刻,連滾帶爬地便跑遠了。

在一片綠草地上,只剩下了血跡斑斑。

清月光下,她卻目光清澈似月。

那樣的月光,那樣溫柔卻微涼的風,那樣飒又清冷似劍的她,在顧渝快要漸漸模糊的意識裏竟混合成了從未有過的奇特畫面。

殺戮,血腥,這明明為他所不喜。

卻因她的存在,這一切的畫面竟是那般的和諧,造就了令他難以忘卻的舒暢的感覺。

“為何救我?”

終于,他輕聲虛弱地問道。

“因為呢,我這個人,從不喜歡欠別人的。”

秦蘇低頭掃了一眼顧渝的傷勢微微蹙了蹙眉頭說道。

——這小子的傷勢不輕,竟能撐到現在,确實也是出乎了她的意料之外。

“多謝。”

顧渝的唇蠕動了幾下,想要說些什麽,意識卻漸漸被黑暗吞沒,最終只是道了這般二字。

“客氣。”

秦蘇見他合上了眼,心知得趕快帶他去療傷,亦匆匆道了一句便點地而起。

月光拂影,夜幕星辰之下,她瘦弱的身影微微有些吃力地抱着顧渝飛速地朝着城北的方向奔去,漸漸在這片草地之上消失成了一個點。

顧渝閉眼之間只聽得耳旁風聲獵獵,一種屬于女子的幽香夾雜着河水的腥澀之味若有似無地襲身而來,竟令他覺得從來未有過的安心。

失血後的疲憊以及卸下的防備很快便令顧渝陷入了淺睡之中。

夜色蔥茏,星光無度似霜。

秦蘇低頭細細掃了懷中這個美男子一眼,無奈一笑輕聲道了一句:“倘若我現在将你扔在街旁,怕是不知道會便宜多少女人吧?”

她輕笑之時,未曾看到顧渝的唇旁亦似笑非笑地勾勒出了一個淺淺的弧度。

夜幕不言,花落自成蹊。

在草地的很遠很遠的另一邊,天地相接壤的盡頭,一個清逸絕倫的身影站在制高點遠遠地望着這一切,墨色的眼眸中是難以描述的複雜情緒。

一旁的北冥見顧遮親眼目睹了顧遮被圍剿刺殺中箭卻又神奇被救的過程後一直沉默不語,并且表情十分沉凝,咽了半天口水掃了一眼身後的數十名待命的精銳人馬後小心翼翼地問道——

“皇上,這人……還需要救嗎?”

顧遮無奈地用餘光掃了一眼北冥,眼中滿滿的都是嫌棄,白着眼說道:“你說呢?”

“這個,這個……四王爺雖說是得救了,但這畢竟中了一箭生死未蔔……不好說啊……”

北冥撓着頭讪讪地說道。

“你難道不覺得……四王爺在回京的途中被人無故射傷,幕後主使乃是當朝的若平公主這個事由更能使得朝野風向變一變嗎?何況……朕救他也并非是要他活不是嗎?”

顧遮陰鹜下了眼眸,冷冷地掃了一眼顧遮和秦蘇遠去的方向,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忽然覺得心裏莫名地一陣煩亂。

“啊——我明白了!皇上這是想借刀殺人然後坐收漁翁之利!”

北冥恍然大悟,一拍腦袋興奮地給了顧遮兩個大拇指。

“你笨也就算了,不能用點好點的詞兒給你主子嗎?”

顧遮深嘆一口氣,搖着頭轉過了身道到。

“是是是!小的下次一定用傾國傾城花容月貌這種詞兒。”

北冥樂呵呵地屁颠屁颠地跟在了顧遮的身後,碎碎念着:“可是皇上,我方才怎麽瞧着救四王爺的那小子有點眼熟啊?”

顧遮的腳步頓了一下,然後眉頭緊鎖地胡謅了一句:“夜裏黑,你瞎。”

“不會啊!臣可以在夜裏射野鴿子,不瞎啊……”

北冥堅決相信自己的視力是值得自己驕傲的一件偉大事情。

“朕說你瞎,你敢說你自己不瞎?”

顧遮顯然不耐煩了,回頭瞪了北冥一眼威脅道。

“是……是小的瞎……”

北冥縮了縮腦袋,偷偷瞄了一眼顧遮的眼色,很快便認慫說道。

——這皇上今兒怎麽總是奇奇怪怪的,從小跟他到今兒了,也沒見他這麽喜怒無常過……

——好像自從遇見了那小子就不對勁……

“愣着幹什麽?在這兒喂蚊子?”

顧遮闊步向前,聲音遠遠地傳來。

“皇上,您走反了,那兒是公主府的方向!!!”

“沒反。”

“明明反了啊……”

“……你怎麽這麽愚鈍和聒噪?!”

一聲低吼聲響徹在整片草地的上空,驚得巢鳥四起撲騰進了一旁的灌木叢中。

天色漸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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