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我心已動你呢

秦蘇聽得他在耳旁輕嘆了一句:“怎的這般魯莽……差一點就沒了命你知道嗎?”

秦蘇的心在那一刻不自覺地一顫,似有沉石裹着她的心慢慢沉向了無妄的大海,猛地撞上了礁石撞擊起了千層高的海浪,久久不能平靜。

顧渝隔着幾步的距離看着眼前這一幕,不知怎的,竟覺得心裏有說不出的堵塞。

他別過了頭,強迫着自己不再去看。

“皇上,你這是在做什麽?”

太後見顧遮竟不惜撕破了龍袍來替一個小太監裹傷口,不由得眉頭一皺。

劉叔遠遠地看着秦蘇的傷口并無有毒的症狀,本想上前一步的腳又收了回來。

顧遮的眼中撇過了一絲不屑,卻仍舊笑着擡了頭望向了太後,笑兮兮地說道:“回母後的話,這小子雖然身份低微,卻替皇姐擋下了箭,怎麽算都是我皇家的功臣才是。”

“而父皇曾說,有恩于我者,雖萬死而不辭。”

“不過區區一件龍袍而已,回頭命秀衣坊的繡女再做一件便是了。”

太後雖覺得顧遮的表現有些奇怪,但也沒看得出什麽端倪,聽他說得也有道理,便看向了若平公主說道:“回頭查出了下毒者和刺客一定要嚴懲不貸。”

“是。”

若平公主低頭領命。

“還有李公公,你不是說這皇宮跟銅牆鐵壁一般嗎?怎的還有刺客進出自由?此次是這小子救了公主,下次是不是就輪到哀家了?”

太後将話說得很重,當下李安便跪倒在地,低沉着聲音說道:“微臣知罪。微臣定當徹查此案,給公主殿下和太後娘娘一個交代。”

“行了。這時候也不早了。該散了就散了吧。哀家也乏了,回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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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後輕嘆一聲,似已有幾分倦意在宮女的攙扶下起身,緩緩踏出了門檻。

當她經過劉叔身旁的時候,似想起了什麽一樣,提了一句:“對了,他不是擅長醫術嗎?就讓他替那小子看看手上的傷勢,回頭再給那小子賞點金銀珠寶之類。”

“謝過太後娘娘恩典。”

劉叔低頭一禮,平淡如水地說道。

待太後走後,遲太妃給了顧渝一個眼色,道了一句:“該解決的事已經解決了,現在有皇上罩着,放心他們是安全的。你就先跟娘回去,娘有話要問你。”

“是。”

顧渝擔憂地看了秦蘇一眼,還是轉過了身跟着遲太妃回太和宮去了。

“既然皇姐有刺客要緝拿,那朕便先告辭了。”

顧遮給秦蘇使了個眼色,示意她跟在他身後。

秦蘇本對他隐瞞身份之事有所埋怨,卻當下也沒有什麽選擇,只能低頭對公主匆匆行了個禮,跟着顧遮出了公主殿。

幾人剛走,若平公主便盯着秦蘇遠去的身影,若有所思地說道:“李公公,你有沒有覺得今天皇上有些奇怪?”

“公主,要不要派人去查查那個小太監的底細?”

李安順勢說道。

“嗯。那這事兒就交給你了。若是再辦砸了,你知道後果。”

若平公主拂袖坐了下來,掀開了一本奏折,冷冷說道。

“微臣,知罪。”

李安領命後亦匆匆離去。

若平公主剛掀開奏折,只見上面龍飛鳳舞蒼勁有力的幾個大字寫着——“河套走廊一帶幹旱一年有餘,百姓流離失所,地方都督貪贓枉法不作為。”

若平公主皺了皺眉頭,将奏折翻至了最後一頁,只見落款寫着“孫義”兩個醒目的大字。

“不過是個四品小官,倒是勇氣可嘉。”

若平公主随手“啪”的一聲将奏折扔進了一旁的暖爐裏,連看都沒有再看一眼。

火苗遇紙瞬間便點燃,一時間火勢蹿了有半尺之高,通紅的火光将若平公主眼中的不屑之意照得亦是一覽無遺。

雍極殿內,一盞銅燈長明,照得一簾水粉色簾帳晃晃悠悠。

秦蘇別扭地坐在簾帳旁一旁的香檀木椅子上,顧遮半蹲着身子十分細心地将原本簡易包紮的布條取下來。

他自從帶着她回到雍極殿後便再也沒有多說過一句解釋的話,看上去似乎多了些心事的樣子。

秦蘇本也想問清楚很多事情,但當她看到他一臉疲憊和凝重的樣子,便又将話給咽了回去。

他的動作很輕,輕柔到每一個動作都怕傷到了秦蘇。

可畢竟傷口和布料已經有所粘合,所以多少撕下來的時候還是有些疼痛的感覺的。

他的一個動作稍微快了點,明明換了一般女子都會開始尖叫一聲“疼——”的情況,秦蘇卻只是皺了皺眉頭。

“如果真的疼,你可以喊出來的。”

顧遮擡眸認真地看着她緩聲說道。

“還好。比起小時候劉叔教我練武受的傷來講,已經好很多了。”

秦蘇笑了笑聳了聳肩,輕描淡寫地說道。

“你這一身武藝是你劉叔教的?”

顧遮取下了布條,一邊替秦蘇上着金瘡藥一邊随口問道。

“是的。我從小無父無母,是劉叔一手把我和雀兒帶大。他會很多稀奇古怪的東西,最厲害的大概是喝酒和我才知道的醫術。”

“但,他從來不教我醫術,只是說練武能防身。”

秦蘇微微一笑說道。

“我看那個劉叔對你視如己出,但為何又将你送進了宮,讓你做一個太監?”

顧遮亦笑了笑問道。

“做太監有什麽不好的?能補貼點家用,你也知道的,萬春閣已經好多年沒有生意做了……進來是我自願的。”

秦蘇粗着嗓子,心虛地咕囔着。

“好了,不問你了。”

顧遮将最後一個結打好,擡頭笑着看向了秦蘇,認真地問道:“說吧,你是不是有一大堆的話想問我?”

秦蘇先是一怔,然後釋然一笑,淡淡答了一句:“原本是有很多話要問來着,但是後來覺得,問與不問,差別不大。有些事,知道了,未必有不知道的好。”

“何況,從我認識你來,便覺得你做事向來有自己的理由。”

“所以,不問也罷。”

顧遮原本期待的雙眸漸漸黯淡了下去,他一個起身長嘆一聲,然後面朝着窗外笑了笑,輕道了一句:“朕此刻忽然有些羨慕起了顧渝。”

“為何?”

秦蘇不解地問道。

“因為,在他面前,你至少還會使一些可愛的小性子。”

顧遮目光微動,笑了笑将單手負于身後,在銅燈的光影中立成了孤獨的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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