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被發現了

“師尊……”沈韶棠眼裏閃過一絲慌亂,身體努力往後退,可是後面抵着桌沿,退無可退。

“嗯?”

顧清侖目光在他唇邊游移,連回應也敷衍了許多。

“我是照着書裏那樣畫的。”沈韶棠垂下眼簾,小聲道。

他心裏不禁腹诽,差不多得了,難道要來真的啊?

頭頂的聲音變重了,帶着暧昧的笑,惡意地調侃道:“滿頁的詩書詞曲,你從字裏行間裏只瞧見了這個?”

“……”沈韶棠認為對方是故意的。

氣氛逐漸升溫,對方挑起他的下颌,緩緩接近……

師徒情要變質了!

在即将碰觸之際,沈韶棠左右看了看,不能動手打人,但是又沒地方可退,所以……他迅速矮下身,像魚一樣把身體縮進桌底。

親了口空氣的殷于野:“……”

沈韶棠從另一頭鑽出來,絲毫不覺得自己破壞了氣氛,反而是一臉急切:

“師尊,為何将我帶到此處?我尚在大殿中,若是被師叔發現了……”

殷于野臉色有些詫異,“你倒是聰慧,這确實個幻境,你是在害怕顧清侖嗎?”

沈韶棠搖了搖頭,“弟子是害怕冒犯師尊,不敢妄自逾禮。”

“那我告訴你這不算逾禮,你還害怕嗎?”

沈韶棠露出疑惑的神情,他搞不清師尊要做什麽。

“我的任何命令,你都不會懷疑違抗,對嗎?”他的聲音循循善誘。

沈韶棠眼神堅定地點了點頭。

殷于野笑容漸深,朝他招了招手,“小澈,過來。”

這回,沈韶棠身體本能地往青年走去,然後在桌前再次坐下。

青年重新俯身,下巴枕在少年肩上,望着空白的宣紙,低沉地笑了笑:“乖,把這頁畫完,便結束了。”

到時候,也該引其現身了。

片刻後,畫筆悄然擱置在筆架上,周圍的空間出現了細微的波動。

沈韶棠沒有發覺,正想回過頭問接下來怎麽做,然後就感到一陣天旋地轉,被人放在了桌面上,屁股底下坐着桌沿。

殷于野膝蓋穿過他的腿間,掌心撐在桌子兩側,整個人帶着某種侵略感壓了上來。

他的手指放在少年腰間,将腰帶輕輕一扯……

殷于野忽然朝空中看去,眼底挑釁意味十足:“不愧是扶淵仙君,這出戲看得可還滿意?我用的可是你的臉。”

下一瞬,在他們周圍,結界上開始出現裂痕,一道紫色雷電劈了下來。

顧清侖身影出現在屋中,便看到這這樣一幕,兩人衣衫淩亂,地上散落了一片文墨,氣氛說不出的暧昧惑人。

他臉色一冷,當下擡起手,一道攻擊就打了過去。

殷于野沒有出手,任由攻擊将自己魂體打散,反而臉上露出計謀得逞的笑意。

“我賭扶淵仙君會不會進來,看來是賭對了……”

他魂體消失後,少年的身體便軟軟倒下,顧清侖閃身來到桌旁,用手臂扶住了他。

顧清侖不禁思忖,值得殷于野這麽大費周章,這孩子絕不簡單。

他眼裏閃爍着審視的光,然後擡起手心,伸向了少年鎖骨上方,卻是眉頭微蹙,将少年身上的衣裳理好。

然後掌心釋放靈氣,注入玉墜中,在那浩渺的天地裏,攥住了一縷魔氣。

當沈韶棠從幻境中出來,便被一股力量的波及砸到地上,他手心撐着地面,剛擡頭便對上一雙冰冷的眼眸。

“……多謝仙君相救,否則我小命不保。”他一開口,才發現聲音有些喑啞。

“你可還記得我?烏穹獸。”

顧清侖居高臨下地問道,眼裏的鋒芒由不得他說謊。

殷于野想引他入局,他也想借此逼其現身,而救下少年便是關鍵的一環,只是現在他又有了意外收獲。

沈韶棠臉上蒙了一下,“我與仙君近日初見,從前并無印象。”

“百年前,我曾去過魔界,封印魔頭之時被一只魔獸鑽了空子,将魔頭的元丹吞了下去,之後便消失無蹤。”

顧清侖眼底掠過一絲殺意,“原來是逃入了無妄宗,修了邪道。”

被發現了,完犢子。

“……”沈韶棠臉色煞白,驚慌失措,看起來楚楚可憐,他翕動着嘴唇道:“我……不記得了,那天是……”

顧清侖壓低了聲音,“是殷楚洵将你帶來的?”

沈韶棠感覺門外有另一道目光,于是在心裏問系統,殷于野是不是在附近。

得到肯定答案後,他眼眶裏擠出淚水,低着頭無力地搖了搖頭,“不是,我自己想來投靠無妄宗,與師尊無關。”

“你方才不是忘了,為何現在又想起來?”

面對他的問話,沈韶棠沒有再回答,只沉默地低頭,失神地看着地面,整個人都失去了活力和色彩。

若是反抗,在扶淵仙君面前,亦如同蚍蜉撼樹,可若是認命伏誅,難免不舍現在的生活,這個見識不久的世界。

“假如知道有今日,當初我即便是死,也不會吃下它。”顧清侖帶着微弱的哭腔,說道。

顧清侖不喜廢話,只要結果。他擡起手,手心翻轉懸在少年頭頂,一層冰霧似的結界,将他包圍。

“等等!”沈韶棠突然開始掙紮起來,他手指扒着屏障。

“事已至此,你還有何遺言?”顧清侖語氣透着幾分不耐。

“我生死不要緊,不求網開一面,只求仙君對往事既往不咎,與我家師尊講和吧!師尊雖然不說,但是心結已深,若能得到仙君理解,一定會很開心的。”

随着時間流逝,冰霧逐漸凝成了屏障。

顧清侖微微一愣,他沒想到“臨死”前,沈韶棠還心心念念殷于野。

那房門外的玄衣青年,藏在陰影裏的雙眸閃動着詭谲的光。

“無可救藥。”顧清侖冷聲道。

他看着那雙明亮無辜的眸子,手中繼續催動結界,直到沈韶棠臉上出現痛苦,仿佛體.內的經脈都在遭受巨大折磨。

沈韶棠感覺身上像是炙火燃燒,他蜷曲起脊背微微顫抖,太陽穴上青筋暴起,也許是聽到了刺耳的聲音,他逃避似的用手緊緊捂着耳朵。

救命……

“後悔了嗎?”

沈韶棠眼神裏帶着股執拗,說話口齒不清:“不……我不後悔!不後悔!”

“夠了。”一道憑空出現的罡氣打破結界。

沈韶棠往門口看去,當看到玄衣青年出現時,瞬間臉上露出驚喜之色。

他暗中松了口氣,殷于野再不出來,他就真要完犢子了……

“扶淵,你為何對我愛徒痛下狠手?”殷于野眼神陰郁,笑意卻不達眼底。

他的臉與顧清侖如出一轍,只是氣質上更加邪肆狂妄。

顧清侖腳下未動半分,負手而立,冷傲地斜睨他道:“那要問他做了什麽。”

兩人的目光同時聚焦到地上的少年,後者正舒舒服服躺在地上裝死,此時不禁感到危機,擡起的小臉十分凄楚。

沈韶棠:QWQ我是小白蓮,什麽都不知道。

“你家愛徒膽大包天,冒犯到我頭上了,自然要懲戒一二。”

殷于野挑了挑眉,“哦?若真是如此,我定要将他關進死牢。”

沈韶棠咽了咽口水,死牢可比蛇谷好不了多少。

“他罪不至死。”

“不過,我倒是好奇……他在幻境裏究竟做了什麽?”殷于野的目光落在沈韶棠身上,帶着一絲陰謀的森冷意味。

沈韶棠聽得一愣一愣的,竟然想不起來在幻境裏發生了什麽事情。記憶裏的一塊區域,現在是空白的。

“還是說……不是我愛徒冒犯了貴宗主,而是貴宗主為了一己私欲,做了有違天道人倫的事情,如今不幸被我撞見,為保住你那清高的聲名,不得已殺人滅口?”

連沈韶棠都聽呆了,這颠倒黑白的本事真是溜啊。

“一派胡言!”顧清侖橫眉冷對,身上殺氣騰騰,冷冷地說道:

“我屢次勸你從正道,怎知你惡性難除,竟然妄自将烏穹獸養在身邊。”

“他的命是我救的,如何養不得?”殷于野狂妄地笑了。

在他看來,若是看中一樣東西,便去奪、去搶……不管手段光明還是卑鄙,最後到手就好。

“你,必須把他交給我。”

沈韶棠于顧清侖來說,是他剿滅魔界的漏網之魚,應當和其他魔物一樣活在清魔池中。

兩人之間劍拔弩張,房間裏的修為暴漲,沈韶棠屏住呼吸,他逐漸感到呼吸變得困難,而他們仍兩相對峙,難分高下。

殷于野微微蹙起眉,藏在衣領下的皮膚在發燙——金鱗咒金光乍現。

黑白兩道修為在短暫的接觸之後,便沖出房門,旋身而上天際。

全宗門的弟子都見證了這一情形,他們或者站在廊下,或者從窗子裏探出頭,然後回過頭跟人小聲議論。

——他們師尊跟對家“開戰”了。

打起來,打起來!

這邊沈韶棠也一臉興奮,利索地從地上爬起來,趴在門框邊上,望着湛藍的天空,陽光耀眼奪目。

他眯起眼睛,想去看天空中打鬥的痕跡,可能是自身修為不夠,他看了一會兒,也沒看出半點名堂,遂放棄。

他走了回去,在一張桌前坐下,手心托着腮幫子,順手拿了顆紫葡萄吃了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他一邊打盹一邊等待,直到夜幕降臨。

迷迷糊糊中,有一抹玄色撞入視野,來人衣裳上沾染了雪的氣息,眨眼間出現在他面前。

“師尊……”

“嗯。”殷于野嘴角上揚,應道。

沈韶棠本是低聲呢喃,現在神志清醒了大半:“我見師尊許久未歸,心中十分擔憂。”

“你認為我不敵扶淵?”

沈韶棠驚覺言辭不妥,連忙辯解:“不……我的意思是……”

“所以無需擔憂。”

殷于野垂眸看着他,忽然發現少年總是動不動臉紅,本就白皙的皮膚,此時透着緋紅,像是熟透的果實,秀色可餐。

他清楚地知道,應當避免與扶淵起正面沖突,可是……

散漫的目光凝滞在一處,他忽然伸出手,抓住沈韶棠的手臂,那手肘上的皮膚破了口。

“摔破了手,也不知疼痛?”

沈韶棠感覺對方雖然語氣責怪,卻含着幾分無奈和憐惜。他抿了抿唇,難為情道:“怎敢勞煩師尊,我可以自己處理。”

下一刻,他被按着肩膀坐在椅子上。

殷于野彎下腰,将一個白瓶子打開,仔細輕柔地為他上藥。

沈韶棠緊張地咽口水,問道:

“師尊,你與師叔他……講和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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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還有一更。

月底即将清空營養液,如果小天使們有富餘的,可以投喂作者嘛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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