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隐于黎明

第二天清晨,天還沒亮我就自然醒了。宅子裏一片寂靜,山中的清晨也聽不見什麽聲音,只有呼呼的山風和隐約從遠處傳來的江濤,外面只有一片濃霧。我也不知道怎麽的,總感覺心裏直冒火,只穿着睡衣也不覺得冷。想起昨晚李叔買了一堆冰淇淋回來,我就自己下樓去廚房拿了一大盒,縮在客廳的沙發上挖着吃。

還沒吃幾口,大門就突然被打開了。一個高大的人影出現在門口,看見我的時候他愣了一下,然後放下手中的東西朝我走過來。

“怎麽大清早就在吃冰淇淋,會胃痛的。”

是李宏,他不由分說就拿走了我手上的冰淇淋和勺子,然後扯過沙發上放着的一條毛毯給我裹着,“我去給你熱點牛奶吧。”

我被他這一連串動作搞懵了,什麽情況?這種熟悉的……老媽子的感覺……

天色很暗,剛才沒看清他的表情,但他的語氣中帶着責備和關切,搶走我的冰淇淋和裹毛毯的動作又這麽自然,讓我覺得他就像是真正的兄長,不對,老媽子更貼切。

昨天也就在路上跟他說了沒兩句話,并且因為發現他不敢和我眼神接觸這一情況後,對此人的評價大大降低,之後連照面都沒打過。不過現在又是怎麽回事?為什麽感覺他對我還挺關心的?

一會兒他就端着牛奶過來了,熱得剛剛好,端着暖手,喝着也不燙。

“你去哪了?”

“嗯?”

“你剛從外面回來吧?”我瞄了一眼剛才被他放在門口的箱子,“現在還不到6點呢。”

“回鎮上拿點東西,花園裏噴水的龍頭壞了,拿點工具來修一修。”

“那你不是四點多就出去了?”

“睡不着,起來又沒事幹。”

睡不着?有意思。

“你不也起這麽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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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反問起我來了。

“我也睡不着啊。”

“牛奶安神,喝了再去睡會兒吧。”

“我不想睡,”我瞄了眼窗外的天色,“吶,把燈打開,你陪我下棋吧。”

他似乎輕聲笑了笑,“我不會下棋,你還是去睡會兒吧,昨晚這麽晚才睡。”

他怎麽知道我多久睡的?

“可是我不想……”

“好了,”他拿走我手上的空杯子,揉了揉我的頭發,“快去睡吧,不準再空腹吃冰淇淋了,知道了嗎?”

“唉,”我抓住他的手,“我……我要喝水……”

“你先回房去,一會兒我給你端上來。”

他抽走了手,去了廚房。我輕手輕腳地走到門口拎了拎他的箱子,好重。

“快回房間去吧,外面冷。”

“哦。”

只是修理工具的話,會有這麽大一箱嗎?

也不知是不是牛奶的作用,回房後我立即就睡着了。再醒時已經快要12點了,床頭上放着一個保溫杯,應該是李宏拿來的。

洗漱好下樓,季雨陽他們三個已經在客廳裏開着電視邊看新聞邊吐槽。趙天成在外面打電話,一臉嚴肅外加睡眠不足的樣子。昨天把筆記本借給他看行者工坊論壇,看樣子是有些發現。

沒看見李宏人,我去廚房問正在做飯的李嫂,她說李宏在車庫洗車。

“李嫂,李宏挺能幹的嘛,”我跟李嫂閑聊道,“我想讓他來我們家當司機,怎麽樣?”

“洛少爺,你可真瞧得起他,”李嫂的話裏似乎對李宏沒什麽好印象,“這孩子早些年在外面,不過是混日子罷了,沒交些什麽正經朋友。這次回來倒安份了許多,去沈家呀,還指不定要給你們添多少麻煩呢。”

“哦,這樣啊。”

“洛少爺要找司機啊,我倒是可以給你推薦幾個……”

我急忙謝過李嫂,去車庫找李宏。他正穿着工作服在忙活,似乎并沒有發現我的樣子。

早上看見的箱子正放在一邊,現在已經打開了,裏面沒幾件工具。剛才路過花園的時候倒是看見噴頭在噴水,工具上也有水漬,還真是修理過了。李宏擡頭看見我有些驚訝,卻在一瞬間又別過目光,只是憨憨地對我點了點頭。

依然是那張經過表情修正的臉,這又是演的哪一出?為什麽天一亮又對我這麽生疏?難道就這是所謂的時差型雙重人格嗎?

“早上謝謝了。”

他愣了一下,想轉回頭來,卻在轉到一半時硬生生停住。

“牛奶,睡了個好覺。”

“嗯。”

李宏就哼哼了一聲,繼續洗車。這破車有什麽好洗的?本來就不髒啊。

“你以前做什麽工作的?”

“……以前?”

“李叔說你在外面打工。”

“哦……”他沉默了一下,“在廣州那邊,工廠裏幹活。”

“什麽工廠啊?”

“……服裝廠,開卡車運貨。”

“很辛苦吧?”

“還好……沒別的本事,只能幹些粗活。”

“有女朋友嗎?”

“沒有……”

“哦?但你挺會照顧人的嘛。”

“……以前……有個小兄弟,照顧慣了。”

“喂,”我走到他面前去,“來我家當司機怎麽樣?”

“這……”

“反正你現在也是打零工吧?給我家當專職司機待遇可比這好多了哦。”

“洛少……我就是個粗人……不太适合……”

“為什麽不适合?”我又逼近一步,“因為……你怕我嗎?”

李宏硬梆梆地站在我面前,表情的僞裝終于開始出現崩裂的預兆。正當我感覺要大功告成時,手機卻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

趙、天、成!

“喂?”

“來書房。”

“為什麽?”

“趕緊的。”

說完就挂了,聽着挺着急的樣子。我轉過身對李宏說,“好好考慮下吧。”然後離開了車庫。

那家夥,從頭到尾都沒跟我眼神對上過,一直低着頭,像見了洪水猛獸似的。

書房裏,趙天成滿臉嚴肅,比剛才我看見他在外面打電話時的臉還要黑一個等級。

“案子有進展了?”

“何止有進展,”趙天成眉毛都要愁得擰下來了,“那個目标人物不老老實實待着,居然攜家帶口地跑到這裏來度假!”

“這裏?”

“你說巧不巧,”趙天成往窗外一指,“我也是剛剛才知道的,就是那幢房子。”

“啊?”

書房的窗戶也是朝向山的一面,趙天成指的就是能從沈家別墅背面看到的山上那幢。

“就是那?”那裏可是沈情說的要去打招呼的熟人呢,“什麽時候來的?”

“還沒來,說是明天到。”

“是嗎?”但昨晚我明明看到那房子裏有燈光,是傭人提前過來打掃嗎?可是打掃也不會半夜三更來啊。

“來就來呗,你着什麽急?”

“你想得到美,那種端着局長名頭的人,聽說有人要他的命,勞碌的還不是我們這些小喽羅?”

“不會是派你去保護他吧?”

“就近調遣,你說呢?”

“恭喜你啊,”我拍拍他肩膀,“好好幹,伺候好了升官發財啊。”

“伺候不好老命一條。”趙天成一挽我胳膊,“走,先去偵查周圍環境。”

“诶?我?”

沒等我反對,就被趙天成硬拖了出去,倆人騎着他的小電摩往山上的別墅去了。從沈家別墅到那邊大概跑了10分鐘的車程,雖然看着近,但山路繞彎也增加了不少距離。

這棟別墅的房子跟沈家別墅差不多大,不過風格卻比較沉穩氣派,一看就像是當官住的地方。我們到的時候大門開着,院子裏有個中年男人正在打掃。

“你們是……”

趙天成出示了警察證,中年男人急忙把我們領進去。

“聽局長說警察同志要先來檢查,我們一大早就過來打掃了,就剩院子了。”

中年男人姓張,屋裏還有兩個鄉下女人,一個是他老婆張媽,另一個是他表嫂周媽,穿得倒是幹淨整潔,動作也麻利,不多話,見有客人就急忙泡好了茶,跟李叔一家人比起來倒是顯得十分職業化。不過也是,人家可是給官家打工呢。

趙天成随便在客廳瞅了兩眼,“你們打掃屋子有沒有發現什麽可疑的東西啊?”

“這房子局長家的人一年也住不了幾回,沒什麽東西,早上打掃的時候檢查了下,沒多也沒少。”

“張叔,”我插嘴道,“你剛才說你們今天早上才來打掃?”

“是啊,”張叔說,“不到七點就來了呢。”

“之前沒人過來嗎?”

“局長前天才打招呼說要過來住幾天,平時我們過來都是坐我侄兒拉客的小面包。他過年業務多,昨天晚上才回來,今天白天又有業務,就趕着大清早送了我們他才走的。這裏離鎮子遠,山上都是些有錢人的別墅,平時沒人來這邊,我們定期過來打掃也是坐我侄子的車。”

“可是昨天晚上,我看到你們這有燈光。”

“那不可能,”張叔不信地擺擺手,“來之前電閘都關着,哪能有燈光。”

趙天成眉頭一皺,把我拉到一邊,“什麽燈光?你之前可沒跟我說過。”

“我以為早有人住這呢,”我猶豫了下,說,“現在想起來也不像是燈光,倒像是……手電筒之類的?”

那個時候我在陽臺上看到從這棟別墅傳來的一點光,亮得并不顯眼,只是因為在一片漆黑中才注意到。我只在陽臺上待了幾分鐘就進去了,也沒太仔細看。

“而且……我也不太敢百分百确定那個時候看到的光就是從別墅裏傳來的。因為我知道那個方位有別墅,一看到燈光,就自然以為是房子裏的光了。也有可能是在別墅前面那條路上。我們來的時候房子前面的那條路有一段沒什麽植被,正好能從沈家那邊看到。”

“不管是房子裏的光還是路上的光,半夜出現在山上可不是件好事。”趙天成指揮道,“你跟他們多聊聊,看看這幾個人有沒有疑點,我聯系隊裏找人過來檢查。”

“這有什麽好檢查的,你還怕被裝炸彈啊?”

“以防萬一。”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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