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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東方岚躺在床上，淚水模糊視線。看着漆黑中的房梁，竟有些飄乎乎的，可是身旁的小家夥卻是動來動去，一會兒把手從被窩裏伸出來，一會兒伸進去，身子一會兒翻過來，一會兒覆過去。

宇文清側擡起頭，看着東方岚道：“嫂子，我睡不着。”

“閉上眼睛就睡着了。”

東方岚現在的情緒低落，無意和宇文清裹腳布似的長篇話聊。

宇文清閉上眼睛，但一會兒又睜了開來。“我還是睡不着。”

“那就不睡吧！”

宇文清得了這一聲，忙翻身過來，側身對着東方岚，又悄悄的靠近了她一點，只是她移動起來特別的‘保密’，屁股一扭一扭，跟條蚯蚓似的，慢慢的靠近了東方岚，還用力的嗅了嗅。

“嫂子，你好香。”

“你真是話多。”東方岚心裏正不痛快，又有想家的情緒在這。偏宇文清還來湊她的熱鬧。

宇文清翻了兩個小白眼，嘴巴一撅，翻身背對着東方岚，決定不再和她說話，嫂子什麽的外表是美女，心裏頭就是教書先生，好可怕。她咬着被子角，瑟瑟發抖，為自己誤入虎穴，差點被倒過來吃掉，而深深的懊悔着。賭了一會兒氣，人也累了，慢慢的就合上了眼睛，張着嘴巴就呼哈呼哈起來。

“睡啦？”

東方岚也知道自己是白問，宇文清的‘卧似一張弓’早變成了一個‘大’字，她手小，腳小，對東方岚是沒十分關礙的，東方岚小心的把宇文清攤開的手放在一起，又起身替她掖好了被子，把她往裏拉一拉，不要睡的滾了下去。自己也合上了眼睛，折騰了一天，肚裏也只是勉強塞了些東西，現在有點餓，再把眼睛睜着，她可就真要叫娘了。她想家裏的爹，也想娘，還有一直陪伴在她身邊的牡丹，想家裏的所有人，就連擡轎子的轎夫，看門的狗她都念着。

若不是婚事催的太急，很多東西還來不及整理，牡丹也是要跟過來的，她這樣一個人來，心裏凄清的可怕。差不多到明天，牡丹就要把她的箱籠托人運過來了，還有她随常的衣物，總不能老是穿成親這一身紅衣。

東方岚歪過頭，看着旁邊睡的正酣的宇文清，小嘴撅着，吐着小泡泡，跟條小魚似的。她偷偷從被窩裏伸出手來，捏一捏宇文清的臉，心想着她怎的就有想要欺負這孩子的欲i望？亦或者孩子太天真無邪，她就有點看不慣。自己是這樣，宇文清又是另外一樣，自己要關在尚書府這座籠子裏失去自由，宇文清卻是如魚得水。

說到底還是這個死孩子多事，要他把她娶過來做什麽，現在好了，好比‘木已成舟’，想賴掉婚事卻不能了，唯有‘休書’一條道路，只是這道路難免有一點‘損人不利己’，還不知道那位宇文大公子心裏是怎麽想，肯不肯放自己一條生路。不管如何思想，眼下是萬萬不能了，哎。東方岚嘆息完，心裏有股傷心正沒法出，把宇文清的小臉揉來揉去，揉得她不悅的皺着眉，雙手揮舞，不斷的去拍東方岚的手，東方岚見她的手拍過來，立馬松開，宇文清兩只小手掌拍在自己臉上，不由得的給自己摸着，很痛啊！

逗了宇文清一會兒，東方岚也有些倦了。合上眼睛睡了，有什麽話待明日再說。

翌日，晨雞啼鳴。

宇文清緊緊抱住東方岚的腳，她已睡的調轉了個頭，臉不斷的蹭着東方岚的腳背。東方岚在夢裏被蹭的癢了，睜開惺忪的睡眼，看了會兒，只覺得這奇癢在腳頭，雙手撐起身子坐了起來，輕輕的掀開腳頭的被子，露出一張睡臉，宇文清正伸着舌頭，把她的腳當糖在舔。

看着這幅情景，東方岚當真是又好氣又好笑。昨個兒還給宇文清掖好的被子，一早上起來人就調個了，還不怕臭的舔她的腳丫，沒來由的臉一紅。把腳縮了回來，宇文清還是緊緊的抱住東方岚的腳，活像是下了魚餌的魚，被誘着拉了起來，頭靠在東方岚的腳背上，把腳背當成了枕頭。

“醒醒。”

真是個懶鬼小東西。

“娘。”

東方岚笑道：“娘你個頭，我才沒資格當你娘。要找你娘，快起來。”

“娘，我渴了，要喝水。”

宇文清依舊閉着眼睛說着，絲毫不覺得這姿勢有多怪異。

東方岚一下子把腳抽了回來，宇文清撲在被子上，閉着眼睛拉被子，然後把自己小小的身子卷在被子裏，在被子上滾幾滾，跟個煎餅卷似的，撒兩把蔥花就可以吃了。

東方岚将手伸進被窩裏，拎住宇文清的耳朵，道：“還不起來？”

“起來啦，起來啦！”

宇文清叫着，迅速從被子卷裏爬起來。她剛才就覺得教書先生在拎她的耳朵，難怪這麽痛，一出被子卷，發現是東方岚，不免微笑上臉，甜甜的叫道：“嫂子好！”

“好，時間不早了，你快起吧！快點回你屋去，要是屋裏人找你，就說上茅房去了，知道沒有？”東方岚怕宇文清人小，口無遮攔的，把她在自己這裏睡的事當個新聞說出去，她人小不知倒也罷了，難道自己這麽大個人也是沒見識的？

“明白了，男女授受不親。”

宇文清從被子上滑下去，去找自己的兩只小靴子，又把脫下來的衣服一件一件穿上，把小靴子套好。

東方岚見她動作麻利，自己倒一怔。心道：“這孩子分明是明白的。”她哪裏想到這宇文清很是機靈，別人說過的話，她只一遍便記個清清楚楚，昨晚東方岚随便一句‘男女授受不親’，她就記下來，難為她準确無誤的用出來，東方岚只當她是知道的，還欺騙了自己，不由得有些惱火，她這麽大個人還被小孩子欺騙，掀開被子，從床上起來，站到宇文清跟前，雙手環胸，臉上怒氣很盛道：“為什麽說謊？”

“嗯？”

宇文清正套着她的小靴子，一只腳穿着，站立不穩，跳來跳去。她歪着腦袋擡頭看東方岚，重心不穩跌在地上，又快速爬起來，把靴子套好。

“你耍賴。”

宇文清不明白東方岚臉上怎麽突然變了，她雖不明白，可是這尚書府什麽臉色沒見過，翻臉比翻書還快，她又是個機靈的，立馬學着大人一般作揖賠起不是來，也不管這錯是哪一樁。

“嫂子你別傷心啦，都是我不好。”

宇文清正兒八經說話的時候，明顯的發音不準，門牙露風，咬字不清，聽起來甜糯動人，又加上她臉上慣有的調皮孩子的神氣，不斷的沖東方岚單眼睛眨着，要讨她的歡心。

東方岚故意嗯嗯了兩聲道：“既然知道錯了，下次可要改了，聽見沒有？”

“是。”

宇文清高高的答應着。

東方岚笑道：“時候不早了，我關照你的話都記在心上了沒有？快去吧，路上撞見人，記得躲躲，要是我這裏傳出什麽壞話去，頭一個就要拿你是問。”

宇文清滿口答應，踮起腳尖去夠門闩，到底人矮，試了幾次，只好可憐巴巴的轉過頭來向東方岚求救。東方岚快步走過去，打開門闩，伸出頭向外看了看，扶着宇文清的小肩膀道：“現在沒人，去吧。”

“好。”

她做了個戲子下臺甩袖的動作，當當當的一陣風似的跑走了，東方岚看她跑遠，也就進了屋，将屋裏一陣收拾，這裏的廂房眼見着冷清，半天也不安排個嬷嬷丫頭的，想必府裏的人手都忙着去招待賓客了。

東方岚猜的不錯。此刻，宇文夫人早已起來點卯，把身邊的嬷嬷丫頭來了個‘可汗大點兵’。誰誰誰都有了個重新的安排和調度，為了方便使用，還新買了幾個丫頭，把自己身邊得力用慣的嬷嬷、大丫頭派給了東方岚。

一早上，宇文夫人還不忘訓訓話。她一身深藍色的衣裙，上面有些白色的花紋，看起來十分端莊，坐在紅木椅上，對着下人講話，也是夫人的做派，手是怎麽放，腳是怎麽擺，一點都不落人話柄，身邊站了兩位心腹嬷嬷。

“我今兒早上就只有幾句話要囑咐，你們都把耳朵豎起來聽，以後尚書府裏就多了一位少奶奶，見到她，需得跟見到我似的，萬一我聽見有人說你們的不是，就不要怪我把你們從府裏攆出去，看見她做的不好的地方，要記得私下裏說，別讓她丢了臉面，在外頭的規矩，要跟着小心提點，不要讓主子丢醜，主子好了，你們就好了，主子要是不好，你們誰都別想好過！”

宇文夫人眼裏的厲光一掃，掃的衆人啞口無言。她說完又換上另一張笑臉道：”好了，就依照我之前的分派，先去服侍了少奶奶洗漱，再帶到大少爺的房裏，就說大少爺沒法行動，這請安茶就在他房裏吧，帶她去大少爺房裏就好。”有人答應了，方才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