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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宇文清吃過早飯，用她那笨拙的跳躍式，甩着兩條膀子從椅子上跳下，然後溜走了，走到門口與東方岚和宇文峰揮手，“大哥、嫂子，我要念書去了。”

宇文峰大婚，這裏的西席也是放了假的。不過宇文夫人對宇文清不甚滿意，在宇文殿面前進了讒言，說是小孩子太頑皮，還是拘着的好，免得把心玩野了，硬是給宇文清加了課文背誦，而且還要當着宇文殿的面抽背。這不，她一吃完早飯，就去用功了。

屋裏剩下宇文峰和東方岚，自宇文清走後，兩人就比較尴尬，也不說話，丫頭們進來把桌上的東西收了，兩人也是無話可說。

宇文峰硬是沒話找話。“清兒是很聰明的，他常過來跟我講故事，我以前就一直在想若是我有個這樣的兒子……”

說到這裏低下了頭，他當着東方岚的面說兒子，好像他有多迫不及待的要兒子似的，就算東方岚願意給生，他這個身子也是生不出來的。宇文峰臉紅了會兒，偷偷的往東方岚那看了幾眼，見她并沒有惱的意思，才略微放心一點，繼續說道：“教書先生都誇他有出息呢，大家都說他将來會接我爹的位置做個尚書老爺。”宇文峰也知道他這是沒話找話說。不過東方岚确實對這些話沒興趣，她在考慮的是，她該如何讓宇文峰寫‘休書’，就算不是立馬，但一定要寫，可是幾次觀察他，他好像一點自知之明都沒有。

一個癱瘓，随時都會挂掉的主還好意思要‘兒子’，他這是在暗示什麽，嗯？好像說的兩個人還有長久的未來似的，真把她當一般的附屬物品對待了。要是她是別家的政治工具，花瓶小姐倒也罷了，可惜她不是。她有男子的那種要獨立自主的願望。凡事不能靠老爹，自己闖天下。

東方岚對這樣的宇文峰稍微的不爽起來，不爽是不能挂在臉上的，她還沒有笨到讓人看出來，她笑，笑的跟股風似的，眼神、心思早飛到九天之外去了。宇文峰也識趣，見東方岚沒心思跟自己聊，也就乖乖的閉上嘴巴，躺在床上欣賞她，他覺得欣賞她也是一件美不勝收的事。

不料，有人敲門進來。敲門聲喚醒了走神的東方岚，她見是給她引路的春香，不免問道：“春香，你有事？”

春香先給宇文峰做了萬福，次回了東方岚的話。“回大少奶奶的話，前門有人傳話進來，說是您的丫頭叫牡丹的要見您。”

“真的？”

聽說牡丹到了，東方岚兩眼放光。“她現在在哪裏？你快帶我去。”她這一陣慌慌張張的跑出門，又返回來，告訴了宇文峰一聲，“相公，我去接牡丹，她是給我送東西來的。”

宇文峰見她迫不及待的，也不虛留了。他道：“嗯，去吧！”語氣裏竟是惋惜和不舍得，目光一直送走東方岚的背影，才慢慢的收回來，心道：“她聽說有人來就這樣的高興，可見是不想待在這裏的。”自己這一琢磨，反而憋出一股熱血了，又努力咽下去，喊道：“阿月。”

阿月進屋來，見裏頭的人沒了，問道：“大少奶奶呢，大少爺？”

“她有事先去了，你幫我擦一下。”

“好。”

阿月在這裏服侍宇文峰，心中卻不甘。她本是有意要做大少奶奶的，可是宇文夫人嫌她出身低微，看不起她，如今又找個什麽樣的大少奶奶來？她心中冷笑着，倒要把這個‘笑話’好好的告訴宇文夫人才好，看她挑的什麽樣的好人！

東方岚一聽說牡丹來了，恨不得一下子就飛出去，可是尚書府畢竟門庭不淺，被春香帶着，七拐八繞了老半天才到了門前，門房的見了東方岚，都彎下腰打千請安。

“大少奶奶好。”

顯然他們已被上頭囑咐過了，一個個都十分規矩。東方岚微微颔首，算是應了。本要撲上去與牡丹來個熊抱，可這裏是尚書府又不是她自己家，硬是按捺住自己的性子，道：“牡丹，東西都帶了嗎？”

牡丹笑道：“可不，小姐日常喜歡的書籍、字畫、琴，小到繡的手絹，大到衣服裙子，都給你收拾的妥妥當當的。”牡丹笑着拍了拍身後的箱籠，卻有三四大黑檀木箱子。她從車上跳下來，央着人給搬進去，自己手裏只拿個手絹，看着他們搬，又見東方岚旁邊站着位婢女，不由得打招呼道：“不知這位姐姐閨名？”

春香道：“叫我春香吧，姐姐是不敢當的。”

“原來是春香姐姐。”

牡丹笑嘻嘻的望着春香，手裏握着翠綠色的手絹兒，喊的春香臉紅紅的，根本不知道該怎麽搭話。她自己也這樣胡亂的問道：“我也不知姐姐你的閨名呢？”

牡丹噗嗤的笑了，腰一彎，帕子仍舊握在手裏，不過這次倒是全數兒抓在手心裏，笑道：“我的娘喲，春香姐姐也太會說笑話了，我哪裏就值得做姐姐了，不過小姐身邊的小丫頭一個。”春香不知牡丹這是說笑話，臉上懵懵的，茫然的看着東方岚，用眼神向她求救。

東方岚适時制止道：“好了，春香是規矩人，哪裏都似你一般鬼靈精的，我跟你說，她是與你一般大的，不知道你們的生日誰前誰後。”

牡丹先是‘咦’了一聲，方才心不甘情不願的說道：“小姐您明知道我是三月份生的。”她倒有些怪東方岚把她的生日忘了。

春香道：“我是十月份。”

兩人這麽一細算起來，牡丹倒真個兒做了姐姐。不過她本人是不依的，非說什麽這是春香的地盤，叫聲‘姐姐’不為過，春香也說不過她，只好這麽姐姐妹妹的一通亂叫，只圖彼此開心則個。她兩個開心了，東方岚卻道：“好了，都站在門口說話，像什麽體統，待會兒夫人、嬷嬷的又要出動了。”

牡丹剛來還不明東方岚的意思，春香卻曉得，忙吓的吐了吐舌頭，把嬉皮笑臉收了，謝道：“大少奶奶提醒的是，春香知道了。”牡丹看着春香這一變化，又見她叫東方岚‘大少奶奶’，才覺得這已不是東方府，自然也不敢放肆的大笑大叫，自己也謹慎起來，怕一言不當，給自家小姐惹上麻煩。

待東西都搬進了東方岚暫住的廂房，東方岚讓人給了賞錢，把家裏的人打發回去了，才道：“我們進去吧！”依舊有春香領路，又是一陣發暈的七拐八拐，牡丹累的直想捶腰，捶腿，心道：“媽媽的，要走這樣多的路，腿都要走粗了，我們東方府一般也是大，沒想到尚書府更是氣派，院子也大，人也多。”她這般一想，待到了東方岚的廂房，反倒傻眼了。

“這是——”

東方岚道：“進來吧！”

牡丹問道：“小姐這是你的房間？”

“只是暫時的，新房還沒來得及收拾。”

這裏三間抱廈，難得是風水好。雖然幽靜些，不過東方岚也不希望有人經常到這裏來串門，鬧的她頭疼。牡丹憋了一肚子的話，想着春香在面前，她才沒說。

她道：“小姐，奴婢去幫您收拾一下，箱籠裏的東西塞的太多，奴婢怕您想要找不着。”

“我也去幫忙。”

東方岚先讓春香去休息。春香臨走時道：“大少奶奶您有什麽話，只管喊一聲，奴婢就在前面。”她指着前面的房子，是幾間下人的宿房。

“好。”

春香一走，牡丹就一把抓住東方岚的手臂，拖她到屋裏，把門關了，才道：“我的小姐，他們就讓您住這樣的房間？就連我的房間也比這個好呀！這裏，你看看，除了幹淨，就剩下老鼠屎的味道了，您聞聞，怎麽還好意思讓您睡着，他們尚書府這樣多的房間，還讓您睡這，太不像話了，我要回去告訴老爺，說尚書府欺負人。”

牡丹撅着嘴，叉着腰，恨不得要把尚書府所有人通通罵上一遍才過瘾。

東方岚拉了她的衣服道：“好了，別說了，都嫁過來了還說什麽？你就算跟爹說去，爹也不會說你好，反而說你不懂事，挑撥離間的。這裏的規矩跟家裏的又不同，而且人多口雜，你要小心說話，明處暗處都是有眼睛的，咱們一言一行，可別被別人拿了說事。”

“小姐。”

牡丹這一喊，眼圈兒就紅了。“奴婢這是為您抱委屈呢！他們這樣對您，您還——”

“沒什麽，只是他們家大少爺的情況比較危急，來不及做安排，這屋裏很多東西都沒有，馬上都要添置的。”

東方岚正這樣說，外頭就有人拍門了。

“大少奶奶，送家具的來了。”

東方岚小聲囑咐牡丹道：“快別哭了，要是讓人看見，還以為我們住這裏有什麽委屈呢！”

牡丹心道：”可不是，委屈的不得了。”不過仍依言擦了眼淚，站在東方岚身後。東方岚開了門，就有幾個年輕小厮擡着家具往裏面來了，都是簇新的東西，後面又跟着許多丫頭，把床帳換了下去，大紅喜被也一疊一疊的鋪上來，屋裏的凄涼立馬就換了副模樣，全體都是喜氣洋洋的。牡丹看的舌頭都要掉下來了，這還是她剛才不滿意的地方？尚書府果然是‘財大氣粗’，幹起事來，特別的有效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