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身負重傷的血族

窗外,日頭漸漸西沉。

單調乏味的時間一小時一小時的過去,雷斯垂德在駕駛室和圖書室之間來來回回,他一邊和手下準備着鍋爐房裏的燃料,一邊要顧及約翰華生,以免他到處亂跑招惹橫禍。

到後來約翰華生終于體諒他,陪着他安靜的坐進了駕駛室裏面的小方桌旁邊,約翰華生望向窗外,覺得無論是天色,還是時間,都比平時要慢上好幾倍的速度。灰色的夜幕開始在大地邊緣彌漫,濃稠的烏雲好像髒棉絮徘徊在山巒間,太陽徹底的下去了,從沉睡裏醒來的茉莉琥珀繃着一張臉,幽靈般閃進駕駛室。

她悄然無聲,小心翼翼的握住操縱杆,雷斯垂德坐在副駕駛座上,茉莉回過頭,她的眼神起伏飄蕩,猶如濃霧,能看出她瞳孔裏要命的緊張。

“雷斯垂德先生,我聽太太說了,我們不等夏洛克回來了。現在就得立即啓動火車。”

“是的,我們都得聽老太太的話,因為這火車原本就是她的,加上她的年紀在車上是最老的,我們得聽從她的意見,我們不能繼續冒險的停在這裏,這樣只會把敵人引來,沒有夏洛克鎮守的火車我們難以應付敵人,前進吧,機械師。”

茉莉琥珀有點想哭的樣子,“他從未抛棄過我們,而我們卻要在這種緊要關頭抛棄夏……”

“不,我們只是換一個安全的地方等他。”

約翰華生聽着那狂野而凄厲的尖嘯鳴笛聲在原野裏回蕩,這火龍低沉怒吼,仿佛在警告前面所有的障礙,血色重生號就要來了。熔爐在隔壁的鍋爐房裏咆哮,巨大的轉軸旋轉的愈來愈快,啓動的車輪幾乎一瞬間就加速了,勇猛的火龍一口氣吞掉了前方所有的鐵軌,那鋼鐵鑄造的車輪和軌道激烈的摩擦,約翰華生坐在駕駛室的椅子上,望着窗外,從未放松過自己的眉毛,他緊緊的抓住拐杖,通往天空的煙囪噴出一道長長的白色蒸汽,高聳的黑鐵囪口冒出滾滾濃煙,這條火龍鼻孔噴火,微微搖晃,身下蹭出火星,火車車輪锵锵作響,地板起伏震動,飛快地往前開去,把那堆木場和那座邊野小鎮徹底丢棄到巨碩的鋼鐵尾巴後面。

這火車最終停到了約翰華生從未見過的另外一條廢舊隧道裏頭,這大地上應該有數之不盡的,沒有人在意的廢棄隧道,他坐在之前昏睡後又醒過來的那個小房間裏頭,這裏被侍者收拾了一番,羽毛被和羽毛枕頭松軟無比,灰塵都撣去了,變得幹淨舒适,房間的鏡子裏映照着一盞油燈,約翰華生遵循雷斯垂德的建議,臨睡前把精巧的門反鎖上,将那些血族隔絕在外。

熄滅的火龍在這隧道裏頭低調的憩息,約翰華生睡到半夜時分,聽見了從遙遠的地方傳來窸窣展翅聲,他推開車窗,往外觀看,一群接一群的小蝙蝠披挂着深夜的薄光,從濃霧中飛來,盤踞在隧道的上方,倒挂在上頭,它們似乎非常喜歡和吸血鬼待在一塊,不,不是這樣的,約翰華生轉念想,這些蝙蝠是被這火車裏腐舊的血味吸引而來的,整條火車都布滿了血鏽味道,雖然不曾見那些吸血鬼把一個大活人開膛破肚,可他們的确吸血,這是錯不了的。

他們把人類豢養起來,賦予仆人的名諱,平日裏當狗使喚,欲望來的時候就咬上一口,解解饞,是的,想想就令約翰華生感到心寒。他們正在宴會廳裏毫無煩惱的渡過一個美妙的夜晚,在那璀璨輝煌的吊燈下,在火光閃爍,色彩紛呈裏翩翩起舞,叮叮當當地彈奏車廂裏那架鋼琴,把夏洛克福爾摩斯徹底的遺忘在腦後,約翰華生很不喜歡充滿燦爛光芒和笑聲的大廳,才會躲進他的小客房裏。

太陽升起來,他們睡覺,太陽一落下,他們又集體傾巢而出,一夜接一夜的狂歡,晚宴從不停歇,約翰華生仍然固執的在火車裏靜靜的守望,他想方設法的用他那條瘸腿爬上了車頂,今天是夏洛克福爾摩斯失去消息的第二個晚上,車廂裏面燈火通明,音樂聲和笑聲在隔音的鐵皮縫隙間飄蕩,煙囪停歇,火龍安安靜靜的閉着眼睛,約翰華生的頭頂全是烏漆麻黑的吸血蝙蝠。

等待的夜晚十分煎熬,鐵軌上漆黑如墨,四周圍荒無人煙,約翰華生坐在車頂的最前方,根本就看不清未來,也看不見過去,連現實和虛幻的交界線都不好判斷,流雲像原罪一般漆黑,頭頂沒有星月之光。

令人壓抑的氣氛這還不算完。

三天後,一場暴風雨從天而降,大白天就像未天亮的黎明,約翰華生孤零零的站在隧道口看着傾盆的雨簾,外面全是濃密的雨霧,視野很差勁。

他的金發被幾滴飛濺的雨珠濕透,約翰華生受着腿痛的折磨,心情一秒比一秒不耐煩,他随即走入雨中,走在布滿泥濘的小路,消失在森林中。

約翰華生自覺在車裏喘不上氣,沒有夏洛克福爾摩斯,這條火龍對他而言毫無吸引力,車上三分之二都是和他不同種族的生物,他們對約翰華生心生觊觎,時常癡癡的望着他的頸動脈偷偷磨牙,而約翰華生也同樣對他們存有極高的戒備。

他沒有人說得上話,雷斯垂德總是欲蓋彌彰,對他有所隐瞞,這位作為移動血庫的乘務長,死活不肯告訴約翰華生,夏洛克究竟是為了什麽才會去那個堆木場,從而身陷險境,無法回來。

夏洛克離開了整整五天,時間長的令約翰華生難以忍受,他說要處理一件髒活,約翰華生覺得那髒活,肯定不會是搬運木頭那麽簡單,那堆木場附近死了一家人,雷斯垂德信誓旦旦的說不是夏洛克那群人幹的,那麽,使用如此兇殘的殺人手法的對象,難道就是夏洛克福爾摩斯要解決的敵人?

夏洛克究竟是什麽樣的血族?他究竟要對付什麽樣的敵人?他到底因為什麽原因要去招惹上這些敵人?

約翰華生想了很多的假設和很多的可能性,也許夏洛克在木頭堆裏劃傷了……也許他獵殺的是野獸,野獸總會把人撕爛,撕成碎片,讓雷斯垂德無法驗屍,或者他是與盜賊搏鬥,罪惡滔天的盜賊也足夠有膽量把人分屍然後放血,所以夏洛克去那堆木場其實是為了挽救那些小鎮居民的財産?十幾個眼花缭亂的解釋紛紛登場,但都在約翰華生不太靈活的小腦袋瓜裏沉了下去,約翰華生回憶起他這幾天的夢中有鮮血流淌,他的夢境遍布紅光,鬼影幢幢,陰郁駭人的畫面猶如一條血河在他幽暗的眼睑之間飄渺回蕩。好不容易真正睡着以後,他仍舊輾轉反側,時時驚醒,做着支離破碎的詭異噩夢,夢裏有血,燃燒的火車,還有蒼白冰冷,伫立在深紅色光芒中的夏洛克福爾摩斯,他憤怒的眼瞳深處充滿狂熱和死亡。

幾天變成了漫長磨人的幾周,甚至彷如幾個月,約翰華生覺得實在受夠了。

夏洛克在找什麽?或者說……在找誰?一個敵人?一個……殘忍殺害了某戶人類家庭的敵人?如果是這樣,夏洛克福爾摩斯就是站在正義一方。那他為何不肯對約翰華生坦誠,偏要這樣鬼鬼祟祟?

約翰華生以他生來的豐富直覺忽然間意識到,敵人肯定不止一個。

遙遠的地平線上覆蓋着一團險惡的烏雲,正朝約翰華生的方向移動,仿佛一堵即将崩塌在他頭頂上的黑暗巨牆,陽光不見蹤影,他在雨水裏走了不久,就聽見有人急匆匆的從他身後追了上來,雷斯垂德撐着一把漆黑的雨傘,他的靴子和長褲上滿是雨水和泥漿,他看到約翰華生的時候笑了笑,“我以為你跑了,回家了。”

約翰華生倚着拐杖,努力的透過雨簾注視着他,雨珠經過他的睫毛将他的眼球刺痛,“我只是出來散步,我說過要等他回來的。”

“你的耐心是值得的,”雷斯垂德微笑道,“他們回來了。”

約翰華生和雷斯垂德共撐一把雨傘,他的肩膀露在外面,仍然被雨水襲擊,他心裏頗有些害怕,他覺得雷斯垂德臉上漂浮着令人不悅的表情,難以捉摸。

幽暗而豪華的火車車廂點燃着幾根細小的蠟燭,血族成員都還在神秘黑暗的廂房裏沉睡,雷斯垂德讓開一步,讓他先走上去,約翰華生整個人濕漉漉的站在窄窄的過道裏,聽見—陣喀啦聲響,他以為是車窗受到了狂風吹襲所發出來的聲音,約翰華生扭過頭往另外一邊看去,過道很暗,那幾根小蠟燭根本不夠延伸他的視線,約翰華生看見燭火和陰天微弱的幽光襯托着一個男人的身影。

他全身披着鬥篷,高大修長的身姿從頭到腳被鬥篷遮蓋,艾德勒小姐和潔琳在兩邊悉心的用手扶着他的脊背,那聲響是她們裙擺上的寶石掃過鐵皮牆壁時所發出,這個鬥篷裏的暗影在約翰華生面對的方向虛弱疲憊的往前移動,那腳步聲仍然無聲無息。

約翰華生快步的朝前追趕過去,拐杖啪啪啪的撞擊在地面上,同樣伴随在那鬥篷後面的麥考羅夫特忽然間轉過頭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他的雙眼在燃燒,“你對受傷的吸血鬼很好奇是吧,小醫生?”

約翰華生立即在他身前站住,他莫名有些顫抖,因麥考羅夫特眼裏滲透出來的恐怖寒意而顫抖,“我……我不是,我沒有那個意思,夏洛克怎麽了?他看起來傷的很重!讓我過去看看,我也許能幫得上忙,我是醫生……”

“醫生?哼,人類醫生。”麥考羅夫特看着他,如同要奪取約翰華生的生命源泉那樣看着他,邪惡,雙眼灼熱,面目可怖,嘴角帶着利齒的暗影,雖然舉止流暢優雅,但口中卻發着不祥的低語,“我剛好需要一個活人……活人的血是最好的療傷藥……”麥考羅夫特的雙眼反射着燭光,過道裏一片死寂。

約翰華生能感到落在他身上的視線分量。

夏洛克被那兩個女人帶進了他奢華的車廂房間,門關上,門鎖發出“喀嗒”一聲響,這邊只剩下麥考羅夫特微弱的呼吸聲,如同沉默的獸類,就那樣盯着約翰華生,像在審視,像在挑釁。

約翰華生終于注意到了他的指甲,應該說爪子才對,正在變長,足足有五英寸那麽長,指甲的末端烏黑鋒利,竟然垂到了麥考羅夫特的膝蓋上。接着,約翰華生再度擡起頭來,看着他的臉。

麥考羅夫特與他目光相接。

約翰華生瞬間不能移開視線,連髒話也罵不出來,他能察覺出饑渴在他眼前的這只血族體內燃燒,約翰華生想要移開視線,可他辦不到,只能被迫沉默地面對彼此,麥考羅夫特的腳步朝他微微移動。

雷斯垂德終于從上車的地方走過來,“麥……”他瞬間僵硬了臉色,雷斯垂德趕緊推開約翰華生,沖到麥考羅夫特身前,“你的藥酒呢?”

麥考羅夫特被他抓着雙臂阻止了前進的步伐,他既疲倦又沮喪的在雷斯垂德眼前搖搖頭,“出門前沒有帶夠分量,早就消耗掉了。”

雷斯垂德立即從口袋裏拿出一只扁扁的小酒瓶,塞進他嘴裏,麥考羅夫特居然仰起頭照做了,約翰華生茫然不解地在一旁觀望。

看着麥考羅夫特整整喝幹一整只小酒瓶,接着他靠在車廂牆壁上深深的喘出一口氣,指甲慢慢的縮短,恢複正常人可以接受的長度,麥考羅夫特冷淡的垂下尊貴的眼皮,平靜的掃視了一眼約翰華生,那股獸性和那股燃燒的欲望似乎莫名的煙消雲散了,“噢,格雷戈,你再慢一點,就晚了,我差點壞了這火車上的規矩,那肯定得把我重傷的弟弟氣得雪上加霜,他非得在我面前一邊吐血一邊和我怄氣。”

雷斯垂德微笑着走向廚房,“你肯定餓了,我去叫人準備吃的。”

夏洛克福爾摩斯回到了火車,消息自然四處傳開,血色重生號的侍者全部出動,侍者身着利落的乘務員外套在過道上穿梭來去,從廚房中端出熱騰騰的大盤子和精致的瓷碗,其中盛着精心烹制的菜肴,有海龜湯和龍蝦沙拉,螃蟹和甜面包,牡蛎餡餅和羊排,龜肉,炒雞柳,烤牛肉和酥炸牛犢肉,愛爾蘭洋芋,青玉米和紅蘿蔔,菊芋和扁豆,一大堆蛋卷和面包,還有昂貴到可以和星星攀比的葡萄酒,蒸餾酒,不知從何處進貨運來的新鮮牛奶,一盤盤新制奶油,甜點還有李子布丁,檸檬派,浮島布丁和巧克力醬澆海綿蛋糕。

艾德勒小姐,潔琳,還有麥考羅夫特默默的在餐車裏狼吞虎咽,像籠子裏餓得快死的野狼突然獲得了自由,他們只顧着吃,連話也說不上兩句,他們把那難喝的叫不上名字的私房酒喝完一瓶又一瓶,當成救命藥酒似的不停往喉嚨裏面灌。

約翰華生面對此情此景相當詫異,他也坐在長餐桌的一邊,他反而沒有任何胃口,他的心現在不在他身上。

接着這夥人吃飽喝足,補充完體力,回到了屬于列車長的那一截奢侈的車廂,艾德勒小姐和潔琳率先進去了房間,不一會兒又從房間裏出來,她們看上去像是被趕出來的模樣,雙眼紅通通的,尤其是潔琳,她哭的慘兮兮的,就像夏洛克已經死在了她眼前一樣。

艾德勒小姐十分堅強的隐忍着淚水,站在門外面對着守候了很久的麥考羅夫特,雷斯垂德,和約翰華生。

待在房間裏的夏洛克福爾摩斯幾乎沒碰自己的食物。

盤子怎麽端進去的,根本就是原樣端了出來。

“他不喜歡這些食物?”雷斯垂德問,“他一點都沒有吃。”

“食物很好,雷斯垂德先生,只是夏洛克沒什麽食欲,他傷的很重,可他又不能不吃東西,我真是不知道要拿他怎麽辦才好了。”

“艾德勒小姐和潔琳還需要藥酒嗎?”雷斯垂德說,“也許你們需要回廂房休息?離太陽下山還有兩個小時。晚一點再和你們碰面。”

“不……”艾德勒小姐說,“我怕……我怕,他撐不到日落。”

約翰華生真想大喊着讓她閉嘴,這些字句在他嘴邊打轉,給他的舌頭留下苦澀的滋味,他在害怕。

麥考羅夫特很果斷的否決她,“我弟弟不是你想的那麽脆弱,他不會死。”

“可他那麽的痛苦,那血根本就止不住,他幾乎要死了,他是那麽的痛楚,他的手指就像樹根一樣揪在一起……我沒有辦法替他療傷,也沒有辦法替他分擔……”艾德勒小姐說到這裏的時候眼淚終于滴落下來,砸在她濕透的裙角上,可她臉上依舊是堅強的神态。

潔琳在旁邊瞬間捂住臉嚎啕大哭,那哭聲能把車頂給震穿,“不,我的夏洛克……不……我愛他,他不能死!他死了我也不活了!他是我的主人!他死了我活着還有什麽意義!”

“夠了,潔琳,你都多大年紀了,還像個孩子。”麥考羅夫特把她狠狠的抓過來,丢到雷斯垂德懷裏,“格雷戈,把這個吵嚷的小喜鵲帶去她的廂房,讓她好好的休息,別在這門口驚擾了我弟弟。”

雷斯垂德聽從使喚帶着潔琳去別的車廂了,這裏頓時安靜下來。

約翰華生靜靜的伫立在夏洛克的房門外,他不停的捏緊着拐杖,他無能無力,覺得自己站在這兒蠢得要命。

麥考羅夫特望着艾德勒小姐,“我去車廂裏找個健康點的侍者,把他送進房間。”

艾德勒小姐點點頭,又搖搖頭“他會生氣的。”

麥考羅夫特嘆口氣,“是的,他會生氣,搞不好再也不跟我說話了,我不能讓我唯一的弟弟讨厭我。”

“你們木頭似的杵在這兒,羅裏吧嗦的還像不像話了。”車廂的過道門咿呀敞開,沒有人碰那扇門,仿佛是由某種魔力操控門板的,一名老太太在車廂裏帶着大大的遮陽帽,有點好笑但又十分的詭異,她的半張臉遮擋在黑色的遮陽帽底下,帽子上垂挂着黑紗隔絕了陰天裏的大部分暗光,她全身都是黑的,手上戴着厚厚的黑色手套,長裙的領口一直遮蓋到了下巴,讓人看不清楚真實的面貌。她帶着怒氣和尊榮而來,茉莉琥珀頭上罩着漆黑的頭紗陪伴在旁,像個侍女,又像老太太的寵兒。

約翰華生第一次見茉莉琥珀卸去中性制服,身穿柔軟綢緞長裙的模樣,她的長裙是華麗的綠色,同樣戴着手套遮蓋的密不透風,領口上鑲嵌着一顆又圓又大的紅寶石,點綴其中恰到好處,她的神情和潔琳相差不多,蒼白,凄楚,布滿了擔憂,讓人心生憐憫。

“還愣着幹什麽,讓侍者進去。”老太太說完,茉莉琥珀從身後推出一名年輕的男侍者,侍者站在過道的中間,謙卑的将頭低下,這個和約翰華生一樣的活人時值壯年,貌美英俊,和雷斯垂德不相上下。

那老太太托起侍者的下巴,“你在車上服侍血族多久了?”

那侍者答:“十六年。”

“你幾歲來的?”

“我十七歲就上車了。”

“這車上可有哪一個血族選中了你當仆人。”

“至今沒有,太太。”

哈德森太太沉吟了一會兒,微笑起來,“親愛的孩子,今晚給你一個驚喜,你樂意成為我們列車長的仆人嗎?我想你一定是樂意的,多少人在這車上苦苦等着就是為了給他選中,今晚我替他做主,他傷重了,想必你多少也有點了解,要幫助他緩解他的痛苦,食物和藥材都是沒用的,死人的血,冷凍的血通通起不了什麽效果,就只能喝活人的血,那血裏才有生命,才能快一點終結他受罪般的傷勢,孩子,你可願意進房間裏去,成為他的仆人?”

那侍者仿佛聽見了世界上最喜悅的祝福,他高興的連嘴唇都在打顫,在老太太的手心裏話都說不清楚,“我我願意……可我,可我是否會得到應有的承諾?”

“當然,你付出你的鮮血,你也能得到你應有的回報,列車長肯定會親自替你轉換,讓你得到沒有極限的年歲,讓你從牲口變為崇高的血族,讓你擁有一個長遠的人生,你的前程從此會光輝燦爛!他會讓你變得尊貴,讓你青春永駐,讓你榮華富貴并且更加貌美,他是主宰,你可以在今晚就得到他的榮耀。”

“真的嗎,哈德森太太,你說的是真的嗎,今晚夏洛克就會給我儀式?”

“你要什麽,他就給你什麽。”

那侍者幾乎欣喜若狂,老太太一直抓着他的臉不肯放,似乎怕他逃掉,可那侍者不會逃,誰都能看出他眼裏的狂喜,那心願得以實現的狂喜幾乎要讓這個男人顫抖着暈過去。

哈德森太太轉頭看了眼艾德勒小姐的臉,那冰冷的視線透過黑紗十分可怖,艾德勒小姐原本已經雪白的臉霎時間變成死灰色,她難以忤逆般的擡起她的手,放置在老太太眼前,攤開,上面放着一把黃金打造的房門鑰匙。

麥考羅夫特用力抓住艾德勒小姐送上鑰匙的手腕阻止說,“哈德森太太,我也不忍心他受折磨,可我弟弟他不一樣……”

“廢話真多,麥考羅夫特,你倒是有了個移動血庫,說話不痛不癢,可你弟弟孤獨的在房裏煎熬受苦什麽也沒有。”哈德森太太用極快的速度奪過鑰匙,将房門開鎖,冷冰冰的望了眼正高興的瑟瑟發抖的侍者,接着将他從門縫裏推了進去。

約翰華生心裏咯噔一下,他忽然插嘴問道,“他進去可會死?”

哈德森太太将房門關上,冷笑了一下,“當然會死,夏洛克傷成那樣,哪裏還有力氣給他進行儀式,那傻孩子想的太簡單了,血族賦予人類的轉換儀式是很隆重并且很繁瑣的,傷重的血族根本沒有精力完成,不過他能救夏洛克這個偉人一命,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約翰華生憤怒的往前走一步,“可你剛才承諾他會讓他得到無限的生命!”

“我不那樣說他能心甘情願的進去獻祭自己嗎,夏洛克現在怎麽可能還有精力制服一只不停抵抗的牲口,”哈德森太太望着他,“你少管閑事,外來人,你豈能明白夏洛克所承受的苦。”

約翰華生想要去撞那扇門,把那蒙受了欺騙的侍者給解救出來,那男人并不會如願的得到永生,他會被夏洛克福爾摩斯吸幹血接着被死神帶走,約翰華生爆發他的正義,他沖到門邊,茉莉琥珀閃電般竄到他眼前,綠色的倩影擋住了他的去路。

約翰華生對着她咆哮,“你們這群滿口謊言的殺人兇手!”

那房門猛然從裏面撞擊了一下,随即打開一道縫隙,大家都在門外收斂起所有争執的聲音,接着房門裏發出一聲哀嚎,是夏洛克痛苦的低沉吼叫,一個人影從房間裏抛了出來,撞到了過道堅硬的牆壁上,剛進去沒多久就被丢出來的侍者癱軟在過道底下,他縮在衆人腳下既茫然又哆嗦,“我不明白……他不要我……他不願意碰我……”

約翰華生立即推開茉莉琥珀擋路的肩膀,将拐杖伸入門縫,阻擋他關門的動作,“夏洛克!讓我進去!”

門裏面沒有動靜也沒有任何回應,但那關門的力量的确更加兇猛了一些,約翰華生覺得他的拐杖要被門縫給斷裂成兩截。

“夏洛克!”約翰華生沖着裏面大喊,“我能替你止血,別忘了我是醫生!”

約翰華生身後傳來冷笑,他稍稍側過臉,哈德森太太戴着天鵝絨手套的蒼老手心貼在他的脊背上,“進去吧,醫生,既然你那麽有把握拯救他,哼哼哼,那就進去吧。”

老太太強大的力量與那扇門對衡,那門敗下陣來,約翰華生被她推送着往前一撲,進入房內,房門帶起一陣風,在他身後倏然關緊,約翰華生整個人陷入一片黑暗。

作者有話要說:

有種皇室選秀女的錯覺是怎麽一回事。。。。

腦洞開:禀皇上,太後老佛爺今晚替您翻了華妃的牌子。。。。

老佛爺說想要抱個大胖孫子,名字都取好了,叫愛新覺羅氏泰迪(夠了!不!不要停!

感謝你們的留言,我受到了刺激決定勤快的日更

請等我,明天2月11號會回來更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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