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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仰改都改了,源未來也沒必要再讓人改回去,就是個游戲,不必那麽較真。

而且,不管平氏的人是否虔誠,她确實感受到自己獲得了少許信仰。略微琢磨一下,如果沒有這些信仰,她可能還要再睡一天。

要想繼續愉快地玩游戲,源未來必須把身體虛弱的事解決,不然她以後除了睡覺就是進食,哪有空閑時間刷兩面宿傩的好感度。所以接下來源未來要做的是獲得更多的信徒,或是讓她作為神明出名,就像後世的七福神那樣。

乙女戀愛游戲又變成策略類游戲了。

這游戲別叫《平安京戀愛物語》了,改名叫《今天開始做神明》吧。

“信仰還不夠。”源未來稍有點困倦地打個哈欠,動了動身子,要從兩面宿傩的懷裏鑽出去。

兩面宿傩道:“去哪。”

源未來道:“我拿個紙筆就回來。”她要寫計劃書。

源未來拿來紙筆放在榻榻米上,用靈力驅使一個小紙人式神給她磨墨。她懶洋洋地趴在兩面宿傩前方,單手撐腮,另一手執毛筆在紙上寫下她能想到的獲取信仰的方式。

一,建造神社。

剛寫完第一條,源未來鬓邊的頭發垂了下來,落在紙邊。她把妨礙寫字的頭發撥到肩膀後面,低頭繼續寫。

二,實現願望。

她的頭發又垂了下來。

源未來剛打算把頭發掖到耳後,只見兩面宿傩拿起她多拿來的一根毛筆,然後攏了攏她披散的頭發。她感覺到兩面宿傩正在弄她的頭發,不過幾秒,便有東西挨着頭皮插進她的發絲——是那根毛筆。

兩面宿傩松了手:“好了。”

源未來摸了摸腦後,她的頭發被盤成團狀,由一根毛筆穩穩地固定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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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害了。

“謝謝。”源未來坐起身,摟着兩面宿傩的脖子在他唇角親了一下,彎起漂亮的眉眼。

然後她的笑僵住了。

她幹什麽呢!搞、搞得好像她跟兩面宿傩真在熱戀似的。

源未來趕緊趴回去繼續寫,表情認真,仿佛這樣做就可以當剛才的事沒發生。

三,聞名遐迩。

大致是這三個方法。

兩面宿傩看着她愈來愈紅的耳廓,低笑一聲。

源未來感覺到兩面宿傩捏了捏她的耳朵,她忽略發熱的耳朵,對着紙上寫的內容思考。

建造神社讓人們來參拜,無論是否虔誠,只要拜過她,她就能獲取少許信仰;實現人們的願望,讓人們為了能實現願望而對她更加虔誠,獲取信仰的同時還能引來更多的信徒,最終達到她寫出來的第三條,聞名遐迩。

第三條與第一條有異曲同工之妙,世人知道她這位神明,就會增加少許信仰,即使願力較小,也能積少成多。

獲得情緒與信仰,是支撐源未來的關鍵。

現在的問題是她需要錢來建神社,對于沒錢的她來說,有點白手起家的感覺。

如何獲得第一桶金?

兩面宿傩揉捏着源未來的耳垂,垂下猩紅的眼眸看着她膚色雪白的脖頸,眼底漸漸地浮出暗色。他将源未來攬起來,貼着她耳後低聲道:“我餓了。”

源未來背對着兩面宿傩坐在他懷裏,聞言,她邊思考問題邊向左歪頭,将脖頸右側展露出來,方便兩面宿傩吸食她的血。

她的頸側傳來微痛的感覺,接着兩面宿傩的嘴唇覆蓋上去,濕熱的舌面刮過她頸側被割開的小口子,輕微的刺痛感伴随着細密的癢意沿着頸部蔓延開。

她想,有能力為她建造神社的,應該就是貴族與妖怪了。她可以先實現貴族與妖怪的願望,以此讓他們為她建造神社。

兩面宿傩在吸食血液時總會有點小動作。

她本就有些頭暈,現在似乎更暈了,屬于情緒的香氣纏繞着他們。

兩面宿傩啃咬着源未來的頸側,犬齒輕輕地咬過她柔嫩的肌膚。

源未來任由兩面宿傩愈發放肆的動作,有點迷糊地繼續想着剛才的問題。

第一間神社要建造得大一些,這樣就可以從平氏搬出去了。雖然在平氏住着很方便,但她不太喜歡住在別人家。第一間神社作為她以後的據點,選址要找個方便接觸貴族和妖怪的地方,交通也要比較便利。

她對這些不了解,想參考一下兩面宿傩的想法:“宿傩,你覺得住在哪裏貴族多、妖怪也多?”

“妖怪哪裏都不少。”兩面宿傩埋首在她頸間,聲音聽起來有些悶,“貴族的話,山州平安京、宇治。”

山州位于現代的京都府南部,平安京是京都的古稱,其他的自然不必多說。宇治是山州的分郡,連接京都與奈良——她現在所處的和州平城京,很是繁榮,不少貴族在宇治建有別莊。

平安京和宇治各有優缺點,如果要源未來選的話,她會選宇治,去平安京或平城京都方便。

“這兩個地方,你喜歡住在哪裏?”不知為何,源未來想知道兩面宿傩的想法。

“住哪裏都一樣。”兩面宿傩道。

她就該猜到是這種回答。

但源未來非要得到個答案:“如果我一定要你選一個呢?”

兩面宿傩似是猜到了源未來的想法,轉過她的身子,看着她:“你不想住在平氏了?”

“……嗯。”源未來注視着他鮮紅似血的眼睛,想到可以趁機嘗試刷好感度,神情認真地開口道,“我想跟你有一個我們自己的家。”

她也不知道,說出這句話時究竟有多少真心,多少假意。

聞言,兩面宿傩微愣了片刻,随即捧住源未來的臉突然吻上去。他吻得很用力,也很狂野,源未來鼻間發出綿軟的哼聲,洶湧的情緒如海浪朝她撲來,将她吞沒其中。

源未來被按倒在榻榻米上,差點碰翻旁邊盛着墨汁的硯臺。

“等等,我還沒寫完!”源未來推了推兩面宿傩的胸口。

“你可以繼續寫。”兩面宿傩将源未來翻過去,抓起毛筆塞進她手裏,伏在她耳邊道,“我選宇治。”

……

翌日早晨,源未來看着小紙人式神舉起來的紙張。

上面字跡潦草,鬼畫符似的。

如果這不是她親筆寫下,她也認不出這上面寫了什麽,這種字跡唯有華國某些醫生開的藥方能與之一戰。

最後幾行字波浪般連成一片,若是給別人看,估摸只能勉強辨認出個“犬”字。這是當時她已經不想寫了,但兩面宿傩還逼着她繼續寫,于是她淚眼婆娑地寫——

宿傩是狗!

她當着兩面宿傩的面寫“宿傩是狗”,因為字寫得太潦草,他也不知道她寫的是什麽。

源未來沒忍住發出“嗤嗤”的笑聲,然後輕蹙着眉頭揉了揉還不舒服的腹部。昨天兩面宿傩明顯有些失控,沒控制住力度,好幾次讓她感覺到了痛。

是因為那句“我想跟你有一個我們自己的家”嗎?

但是好感度沒漲,說明這不是他最想要的。

不懂兩面宿傩想要什麽。

不過,家是源未來最想要的。

她從小失去父母獨自生活,“家”是什麽感覺她早就不記得了。她習慣了開家長會時坐在同學的家長中間;習慣了不參加學校的任何親子活動;習慣了對着空蕩無人的家說我回來了;習慣了點外賣或是在外面吃飯……

她想要的很普通,普通到過于平凡。

如果将來有個男人長相符合她的審美、對她好,能給她一個幸福的家,她八成就嫁了。

……越想越遠了。

源未來收斂了思緒,出門去洗漱。

可能是身體虛弱的原因,她今天從睡醒起就感覺有點疲倦,但在洗漱完回房間的路上,她突然感覺精神不少。

剛拐過走廊,源未來身後無聲地貼過來一具身體,來人肌肉緊實的手臂将她環住,澡豆的白檀香混合着淡淡的情緒的香味将她包圍,讓她瞬間認出身後的人是誰。

“帶你去看看。”兩面宿傩攬着她往北邊走。

源未來沒問看什麽,随着兩面宿傩散步似的走過游廊,來到平氏宅邸的北部。

北屋的門敞開着,有幾名侍女站在北屋外。

源未來站在走廊,正好看到她們雙手合十恭敬地鞠躬兩次,接着拍兩下手,再鞠躬一次。

這一系列舉動對源未來并不陌生,神社拜殿前的人都是這麽做的。她立刻就明白了,為什麽剛才回房間時會突然感覺精神不少,應該是因為有其他侍女或仆人在參拜,為她提供了願力。

“我讓平氏的人每天來拜一次。”兩面宿傩道。

源未來看着她們,心中想道:太慘了,不但被強行更改了信仰,還得每天來參拜。

她應該有點歉意的,畢竟是為了她,平氏的人才會遭受這種無妄之災。

但或許是因為在游戲裏,平氏的人在源未來眼中都是不重要的NPC,她完全沒有抱歉的感覺。

源未來撫上心口,覺得哪裏不太對勁。

其實以往她在玩游戲時,對待普通NPC的态度也挺認真的。就像她在平氏生活的這段時間,從未對任何仆人頤指氣使過,還會對照顧她的侍女說謝謝。

但自從這次醒來……她對這些NPC的态度好像冷漠了一些?

這時,參拜結束的侍女們轉身準備離開這裏,她們見到不遠處站着的兩面宿傩,立即惶恐地跪伏在地,将頭顱深深地低垂下去。

兩面宿傩只是目光平淡地掃了她們一眼,攬着源未來走出游廊,經過跪在地上的侍女們,往北屋裏面走。

他們進入北屋,最顯眼的便是正對着門的桌子上、供着的神棚。

神棚由木頭制作而成,與麻倉葉王送給源未來的小神社很相似,但要更正式一些。

神棚的主體與神社的建築外形差不多,但寬度很窄,封閉的門前有面小銅鏡,接着是樓梯。樓梯正前方是木材本色的鳥居,兩邊是木頭制成的石燈籠。神棚兩旁各擺着一個瓷瓶,裏面插着葉片翠綠的楊桐樹枝——在日本神道中,楊桐樹被視為神木。

令源未來心情複雜的是,鳥居前面擺着神馔,也就是供奉給神明的食物和飲料。

她想,應該是侍女們供的。

“我還活着呢,擺什麽神馔。”源未來吐槽道,拿起小盤上的椿餅咬了一口,看向神棚封閉的門,“神劄上寫的名字是什麽啊?”

神棚裏有神劄,一般是寫神明的名字,她有點好奇兩面宿傩寫的是什麽。

兩面宿傩道:“你打開看看不就知道了。”他俯身湊近源未來,看着她手裏的椿餅,張開嘴示意她喂他。

“我都咬過了。”見兩面宿傩還張着嘴,源未來撕掉包裹在椿餅外的葉片,把她吃了一半的椿餅塞進兩面宿傩嘴裏,嘀咕道,“這個椿餅味道一般,沒有裏梅做得好吃。”

兩面宿傩嚼了嚼:“嗯。”

源未來挪開神棚門前擺放的小銅鏡,解開門上的鎖,将其打開。

只見裏面的神劄上寫着一個“源”字。

源未來随口道:“沒寫全名啊。”

她對這個名字沒意見,甚至還覺得應該如此。如果是她來寫,估計也是在“源”和“未來”之間選擇,不寫全名。

兩面宿傩:“嗯。”

當初他在神劄上寫名字的時候,只寫了一個“源”字便停下了筆,似乎是覺得,源未來作為神明時就應該叫這個名字。

源未來看着神劄,又說:“字有點醜。”

她剛說完,耳朵就被兩面宿傩揪了一下,聽見他說道:“你昨天寫的字比這個醜多了。”

源未來:“?”

靠,她昨天寫字醜怪誰啊?

罪魁禍首還好意思說她。

源未來瞪了兩面宿傩一眼,發現對方正盯着她看,一副“我不高興,快哄我”的樣子。

她想了想,問道:“神棚是你做的?”

兩面宿傩低低地“嗯”了一聲。

好吧,看在他親手給她做神棚的份上,哄哄他吧,他還挺好哄的。

“嗯……雖然字有點醜,但這是你給我寫的神劄。”源未來捧住兩面宿傩的臉,明媚動人的杏眼對他彎出含笑的弧度,語氣溫柔道,“因為是你寫的,所以什麽樣我都喜歡,謝謝。”

兩面宿傩盯着她看了一會,撇嘴道:“是嗎,你很會說好聽的話啊。”

他媽的,這傻狗得寸進尺!

“愛聽不聽。”源未來忍住翻白眼的沖動,松開手,轉身把神棚的門關好上鎖,再把小銅鏡挪回門前。

她回頭,發現兩面宿傩還在盯着她看。

他是拿了作精女朋友劇本嗎??

算了,再哄他一下吧。

“好啦,別不開心了。”源未來踮起腳,在兩面宿傩的下巴處親了一下,哄道,“你的字不醜。”

兩面宿傩稍微彎腰,向左扭頭,将右臉頰沖着她。

源未來:“……”

源未來親了一口他的右臉。

兩面宿傩又向右扭頭。

源未來深吸口氣,忍了又忍,在他左臉又親了一口。

兩面宿傩将頭轉回來,托着源未來的後腦勺低頭吻她,甚至為了讓姿勢更舒服些,把她抱起來放在了桌子旁的空處。源未來擡手摟住兩面宿傩的脖子,配合地與他接吻。她感覺到兩面宿傩托在她腦後的手掌開始往下移,撫過她的後背與腰,停留在——

源未來忍無可忍地推開他:“別太過分了,這可是在我的神棚前面!”

他就不覺得羞恥嗎,萬一待會有人來參拜看到了怎麽辦,她還不想社會性死亡。

“你提醒了我。”兩面宿傩挑起唇角,意味深長地笑道,“這可是在你的神棚前面。”

不提神棚還好,一提怎麽感覺他更興奮了?

源未來警覺地看着他:“你想做什麽。”

“想——”兩面宿傩湊到她耳邊,低緩道,“亵渎我的神明。”

源未來臉色爆紅,腦袋裏被炸開似的發出嗡鳴聲。兩面宿傩的話讓她既感覺有些羞惱,又似乎戳中了她隐秘而奇怪的癖好,讓她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期待。其實仔細想想,她好像對那種事有那麽一點……上瘾。

她的腦海裏突然蹦出華國電視劇的臺詞。

你那是饞他的身子,你下賤!

源未來頓時清醒,稍有點尴尬,小聲道:“不行,你昨天弄得我現在肚子還不舒服。”

“啧。”兩面宿傩掌心覆上源未來的腹部,力道很輕地揉了揉,皺眉道,“我以後會盡量輕點。”

源未來直直地看着他,神情微愣。

其實相比剛開始動不動就殺她,現在的兩面宿傩已經很溫柔了,溫柔得根本不像最開始的他。但是她記仇,她還記得自己之前被他氣得跳腳想銷毀游戲的樣子。

不管現在對她有多好,她都要報複他。等她報複完,他們之間才算扯平。

問題來了。

即使對她這般态度,兩面宿傩的好感度還是卡在90,一動不動。

一般來說,要想将好感度從90刷到100,需要讓攻略目标得到在愛情中他想要的東西,可能是物質上的,也可能是精神上的。比如有的人想要金錢,有的人想要陪伴。

而兩面宿傩想要的是什麽,源未來想不到。

源未來與兩面宿傩回到庭院,又看了一遍鬼畫符似的計劃書。

首先,她會先實現貴族與妖怪的願望,以此來獲得金錢或是讓他們出力幫忙修建神社,将第一間神社作為她以後長期居住的地方。然後,實現願望的對象不再限于妖怪和貴族,有錢的給錢,沒錢的可以建造現代那種路邊的小神社來抵。有了第一間神社後,規模就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數量。最後,從宇治開始向外擴散,争取每個地區都有她的神社,就大功告成了。

以上是可行的理論,實際操作或許還會有調整。

哎,戀愛游戲玩得像模拟經營。

源未來想找裏梅幫她一個忙,但沒找到對方,問兩面宿傩:“裏梅去哪裏了?”

“我讓他出去查件事。”兩面宿傩昨天聽源未來念過她寫的計劃,幹脆說道,“藤原氏的妻女有肺痨,我讓他看看她們死沒死。”

源未來一聽,眼睛亮了。

藤原氏,有名的貴族;肺痨,古代的絕症。

兩面宿傩是在幫她。

“謝謝。”她大方地道了謝。

兩面宿傩道:“還不知道死沒死呢,現在道謝早了點。”

源未來道:“我謝的是你幫我的心意。”一碼歸一碼,她記兩面宿傩的仇,不代表她就可以心安理得地接受幫忙。

兩面宿傩嗤笑一聲,似乎是覺得“心意”這個詞用在他身上有些可笑。

“宿傩大人。”裏梅恰在此時歸來,房間的門沒關,他站在門外道,“她們還活着。”

兩面宿傩稍有點意外:“你回來得很快嘛。”

以裏梅的速度,往返平城京與平安京應該要一天時間,這才半天不到。

“平城京出現名醫,昨晚藤原氏帶着兒子過來求醫,今天早上才離開……正好在路上碰到。”裏梅說着也覺得太巧了,他頓了頓,“我把他們都綁回來了。”

聽到前半句的源未來:我是什麽天選之子。

聽到後半句:啥玩意?

偏偏裏梅表情淡定,好像沒覺得這是個問題。也是,能跟着兩面宿傩的,肯定有哪裏不太正常。

算了,玩個游戲而已,細節不重要。

源未來麻木道:“辛苦了。”

裏梅沒看懂她的表情,有點納悶:“還好?”

兩面宿傩問:“只有他們兩個人?”

裏梅道:“除了他們兩個還有車夫和幾個武士,都被我殺了。”

源未來:“……”

忽略車夫和武士被殺,既然只有藤原父子,那就意味着出現在平城京的醫者拒絕了他們,所以他們二人才會無功而返。

兩面宿傩道:“帶過來。”

裏梅颔首:“是。”

沒多久,裏梅抓着兩個男人回來了,一個中年,一個青年。

裏梅把他們往前一推,兩個人進門沒站穩,撲倒在地,烏帽子也跟着摔落。

青年率先擡頭,撿起烏帽子正要戴上,如風般迅速的斬擊飛過,将他的頭發連帶着一塊頭皮削了下來。他發出痛苦的嚎叫,捂着淌血的腦袋在疊席翻滾。

與此同時,兩面宿傩的聲音響起:“我讓你擡頭了?”

青年旁邊的中年男人本想起身,聞言又有些惶恐地低下頭,身體在逐漸彌漫開的血氣中微微發抖。兩面宿傩為他帶來的除了恐懼還有崩潰,他身為朝中重臣竟在回家的路上突然被綁架,現在兒子就在身邊哀嚎,他卻無能為力。

源未來瞥向兩面宿傩,對方正單手托腮盤腿坐着,無聊地看着面前的兩人。察覺到她的視線,他鮮紅的眼睛轉向她。

源未來突然意識到兩面宿傩是故意的,為了給她一個展示能力的機會。不然以他的脾氣,殺了那名青年也是正常,會留下人家半死不活的就是想讓她出手治療。

她走上前,蹲在面部表情疼痛到猙獰的青年身前,用反轉術式愈合了他頭頂的傷口。

稍有點美中不足的是,青年的頭發沒能長成原來的長度,只有約半寸長。不過頭皮能長出來就可以了,頭發遲早能留長。

青年感覺不到痛了,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頭頂,摸到短短的頭發後神情恍惚。

藤原聽不到兒子的慘叫聲,想看看兒子的情況,他剛略微擡起頭便想起剛才兩面宿傩的話,脖子僵住不動了。

“藤原氏對吧?”源未來道,“你可以看。”

藤原沒敢擡頭。

兩面宿傩“啧”了一聲。

藤原立即擡頭。

源未來:“……”

行吧,她确實沒有兩面宿傩恐怖。

藤原擔憂地看向青年,只見他的兒子額頭與臉上還帶着血跡,頭頂有血痕的位置完好無損,只是頭發變成短短一截。他視線微偏,看見疊席上沾着血的頭皮,不難猜出青年先前受了怎樣的傷。

源未來開始忽悠:“我能醫治傷口,也能醫治疾病。”

說出這句話時,源未來突然覺得她跟兩面宿傩簡直是狼狽為奸、蛇鼠一窩。

這感覺就像兩面宿傩打斷別人的腿,她上前賣拐杖;兩面宿傩砍掉別人的手臂,她上前賣義肢。

太損了。

藤原四處求醫的事不是秘密,他看着源未來,明白了她話語中隐含的意思——她可以醫治好他的妻女。

他口将言而嗫嚅,最終顫聲問道:“你想要什麽?”

他求過醫者,求過陰陽師和咒術師,但都不能醫治她妻子與女兒的肺痨。眼前容貌清麗的少女說她能治,他除了相信別無他法。

事情發展非常順利,源未來好心情道:“給錢或者幫我建神社,你二選一。”

“我在宇治川附近建了別莊,近日便能完工,原本是為了讓妻女養病用。”藤原有點遲疑,他摸不準源未來是否會願意要那座別莊,“如果您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将別莊改建為神社,送與您。”

宇治川。

源未來覺得自己可真是天選之子,她想在宇治建第一間神社,正瞌睡,來了個枕頭。

源未來問:“你的別莊什麽樣?”

藤原氏的別莊,肯定不會差。

藤原回道:“面朝宇治川,背對荒木山,一殿兩堂五房……”

“不用改建。”源未來感覺這個別莊挺好的,“我治好你的妻女,你把別莊給我。”

藤原毫不猶豫:“好。”

源未來對他伸出握着透明小球的手,說道:“向我祈願治好你的妻女。”

這一刻的她,仿佛與夢境中的神明重疊。

藤原注視着源未來掌心中玻璃般透明的球體,死馬當活馬醫,對她祈願。淺藍的光芒從球底漲上來,卻停滞在一半左右的位置。

見狀,源未來眉心微蹙,瞥向旁邊發愣的青年道:“你也一起祈願。”

青年在父親的眼神示意下對她祈願。

淺藍色光又動了動,勉強漲到三分之二的位置。

源未來嘆息。

他們祈願的情緒不夠強烈,無法填滿。

她應該想到的,這個用來許願的玻璃球難以填滿,事情哪會永遠一帆風順。

其實還有個方法——

“獻祭。”兩面宿傩道。

源未來作為遵紀守法的現代人,第一想法肯定是不願意獻祭。

用許多人的性命來實現一個人的願望,這太殘忍了。

不過她轉念一想。

這可是游戲,即使再真實也只是游戲。相當于她在游戲裏接到一個任務,需要打人形怪。她在以前的游戲裏當忍者和獵人的時候也不是沒殺過人,沒什麽好糾結的。

她能接受,但作為游戲中普通人的藤原不一定會接受。

源未來決定把選擇權交給藤原,她問道:“如果我用二十人的性命,換你妻女的性命,你願意嗎?”

二十人都是保守估計。

源未來不久前收集的、那個有餓鬼肆虐的村莊的願力,大約有百人。獻祭的情緒會更激烈,人數應該可以減少一半,那可能就要五十人左右。

藤原道:“願意。”

源未來又問:“要是三十人呢?”

藤原道:“願意。”

源未來見他兩次回答都不曾猶豫、神色未變,幹脆問道:“那要是五十人呢?”

“您不必多問,無論是五十人、八十人還是上百人,我都願意。”藤原目光平和地看着源未來,語氣卻帶着貴族的倨傲,“不過是群平民罷了,哪裏比得上我妻女的性命重要。您住在平氏,還能不明白平民的性命不值一提嗎?”

聽完這番話,源未來看見站在藤原斜後方的裏梅,臉上有些許憤怒的神情,又飛快歸于平靜。

是了,裏梅便是貴族踐踏平民的受害者。如果當初沒有那個貴族,裏梅現在或許是一名出色的咒術師,而不是詛咒師。

源未來垂眸道:“我知道了。”

夜晚,銀月如鈎。

山州宇治與紀伊之間的一個小村莊。

這裏是藤原提供的地方。

源未來在地面畫下最後一個咒文,至此,獻祭陣法完成。小村莊東西南北四個方向,各有獻祭陣法的咒文片段,當源未來落下最後一筆時,四個咒文片段形成的陣法将整個小村莊包在其中,待會陣法範圍內産生的所有情緒都會被獻給源未來。

其實在此之前,源未來并不知道如何設下範圍如此巨大的獻祭陣法,但當她看到村莊時,腦海中自然而然就“想起”了如何去做。

或許這就是神明的本能吧。

“畫好了?”兩面宿傩問道。

源未來應聲:“嗯。”

她與兩面宿傩前來解決獻祭的事,裏梅與藤原前往宇治的別莊,藤原的兒子則是回平安京看母親與妹妹是否被她“治”好。

兩面宿傩望着安谧的村莊,嗓音低沉地笑了幾聲,滿含着惡意道:“我要殺光他們。”

源未來眉頭皺了一下,但覺得自己作為共犯也沒資格說什麽,她沉默地扔出幾張火行陰陽術的咒符。

火焰四散落在木頭搭建的房屋,燃起火焰。夜風将火焰吹得搖擺不定,卻燒得更加旺盛,火勢從屋頂燒到院內的幹柴,再燒到周邊的房屋。濃煙彌漫開,村民們聞到燒焦的味道,紛紛從睡夢中驚醒。

不過幾分鐘,衣衫不整的村民們從家門沖出,想要熄滅不知為何燃起的大火。

這些無辜的人還不知道,他們已經成為狩獵場上的獵物。

源未來看着村莊內混亂的景象,心中竟異常的平靜,沒有任何罪惡感。

她莫名想起平城京窄巷內無家可歸的流浪漢,想起平氏宅邸內被迫更改信仰的仆人,再看看眼前因她放火而驚慌失措的人們……

沒有同情,沒有歉意,沒有罪惡。

像是剝離了情感。

不對勁。

源未來擡手捂住胸口,感受着掌心下平穩的跳動。

現在的她沒有産生任何感覺,是因為游戲讓她沒有真實感和道德感嗎?應該是吧?畢竟沒有誰會為自己在游戲裏打死NPC而忏悔。

源未來正在思考,兩面宿傩突然出聲,吸引了她的注意。

“別看他們,看我。”

他的神明不需要垂憐任何人,只要看着他就夠了。

源未來看向兩面宿傩。

兩面宿傩捏了捏她的臉,露出一個嗜血的笑容,倏地沖進被火焰吞噬的村莊。很快,熊熊烈焰中傳出驚恐的尖叫聲。

源未來低頭看着掌心裏的玻璃球,淡藍色光芒開始凝聚,漲潮般迅速湧了上來。

她踏上村莊裏的小路,熱浪撲面而來,火星漫天飛舞。

源未來循着地面瓢潑的血跡與被撕開的屍體,不停地往裏走,來到一處沒什麽東西可燒的空地。她被濃煙嗆得咳嗽幾聲,用手在鼻尖前扇了扇,然後看向手中流光溢彩的小球。

代表着情緒的光芒充滿了小球。

她許願“藤原氏的妻女疾病痊愈”後将其捏碎。透過眼前飄浮消散的碎光,她看見了置身于火海間的兩面宿傩。

兩面宿傩的上衣被他扯開垂在腰邊,肌肉壯碩的胸膛袒露在外。橘紅色火光映照着他健康的蜜色皮膚,為漆黑咒紋增添了淺淡的暖意。有幾個村民拿着鋤頭圍攻他,被他于眨眼間殺掉。

源未來感覺她已經很久沒有看見這樣的兩面宿傩了,殘忍、嗜血,随心所欲地收割着生命。

願望已實現,但源未來沒有叫兩面宿傩停手,而是受到蠱惑般目不轉睛地看着他。

她看到兩面宿傩笑得張狂又開懷,伸出餘下的兩條手臂。

大火,四條手臂的男人。

這個場景撞進源未來的視野,令她的頭一陣陣發暈,身子似乎也開始搖晃。她覺得這個場景很熟悉,仿佛曾在久遠的時光中見過。

是什麽時候見過呢?

“怎麽了?”兩面宿傩突然出現在源未來面前,扶住她搖搖欲墜的身體。

源未來頭暈目眩,意識開始模糊。

在她即将昏厥的時候,她終于反應過來。

靠,她一氧化碳中毒了!

……

源未來醒來是在陌生的房間。

她坐起身後四處打量,這裏的擺設與她在平氏的房間擺設相似,只是款式與圖案稍有不同。紙門繪有花鳥圖案,壁龛上挂着紅日飛鶴挂軸,幾帳上繪制着淡雅的花紋,奢華又雅致。

沒猜錯的話,她是在藤原氏的別莊。

現在應該是她的別莊了。

源未來起身走出房間,入眼的庭院裏種着幾棵紅楓,紅葉鮮豔。她踏上回廊,走幾步轉個彎便瞧見正在給房頂砌瓦的匠人。

她四處閑逛,別莊規模不大,但是環境幽靜,遠對青山。

她很喜歡。

“一睡醒就到處走?”兩面宿傩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源未來的後衣領被拉住。

她轉過頭,看見了兩面宿傩和裏梅。二人應該是當從外面回來,裏梅的手裏還拎着食盒,看盒子是她喜歡吃的那家和菓子。

源未來唇邊帶着連她也未曾察覺的笑意:“這裏挺不錯的。”

以後就是他們的家了。

過了三四天,別莊徹底建好,源未來與兩面宿傩、裏梅離開平氏,搬進別莊。

藤原很有誠意,雖然源未來說過不用改建神社,但他還是在別莊前的道路立起朱紅色鳥居,送來不少神道教的物品。

再兩日,藤原家的女兒登門拜訪,或許是因為被源未來救了命,亦或許是因為她從父親那得知,源未來是能實現任何願望的神明,她的态度非常熱情。

她還将源未來介紹給了關系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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