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04

陽光很好,前後望去也都是熱鬧的人群,熙攘的街道有了生機。

黎晝卻與這些格格不入。

存在于別人的歡聲笑語中,他有些無所适從。

一件舊事始終敲着他的神經。

在李森瀾的媽媽還活着的時候,黎晝經常和她見面。

五天住校時光結束,李森瀾就會邀請他:“黎晝,”那人笑嘻嘻的說,“去我家玩兒嗎?讓我媽媽做好吃的給你吃。”

的确,李森瀾的媽媽能燒的一手好菜,但是她身體不太好。除了第一次是她做菜之外,基本上都是李森瀾做給他們吃。

記憶中,那個人是個很漂亮的女人,長長的黑發,非常溫柔的垂在背後,總是喜歡穿着黑色的長裙,和李森瀾一樣愛笑。

黎晝甚至記得每個他們見面的細節,包括說過的每句話,歷歷在目。

就連對方玩笑般的一句“幫阿姨在學校多管着森瀾一點兒,他太頑皮了。”都在夢裏出現過無數次。

那時李森瀾就會趕緊給她夾菜,企圖轉移話題。

“我媽就那樣,總是這不放心那不放心的。”李森瀾皺着鼻子,“她把我當小孩子,其實我早就不是了,你看我還能照顧她。”然後又露出熟悉的笑容,眼睛彎彎,一副古靈精怪的模樣。

黎晝最喜歡他的性格,無憂無慮讓人羨慕。

他很近的看着李森瀾開心的臉,在只有兩個人獨處的時候,在燈光滅掉的寂靜房間裏,他低下身子,抱住那個無聲躺着的少年。鼻尖觸碰到的皮膚有着嬰兒沐浴露般的好聞味道,那具身體很軟,未發`育完全的青`澀和隐隐藏着的年輕的蓄勢待發的力量。

身下的人靜靜呼吸着,綿長又溫熱。

黎晝去吻他,那人就摟着他脖子作出了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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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瀾,”他低低的說,“我好像有點喜歡你。”

“我知道,”李森瀾依舊是笑哈哈的樣子,“我讨人喜歡。”

黎晝就捏了一下李森瀾的鼻子,然後聽到了呼痛聲。

洶湧人潮中,不知道是誰沒留意撞到了黎晝,一下子就把他撞回了現實。

聽着別人的道歉聲,他只是麻木的搖搖頭。

******

夜幕降臨,白天角落裏不動聲色的某些事物和空氣開始發酵升騰。

熱鬧街區的繁華地段,velvet會所發出奢`靡的光。

慵懶動人的歌聲像是吸引人的巨網,網住了好奇心旺盛的一群人。

包間裏,女人的笑聲首先闖入了耳膜,她說道,“你嘴巴還是這麽甜。”

有人很快就接上了話,“嘴巴再甜,也不及你甜。”湊近女人身邊,他耳語着,“你還是這麽漂亮。都沒喝酒呢,我就有點暈了。”

女人掩唇搖頭,“小龍,你啊……”

沒錯,小龍就是李森瀾在velvet的“藝名”。沒辦法,做這行總不能用真名吧,他又是個取名廢。所以當初在警`局,的确是沒騙那個執法小哥。

李森瀾輕輕呼吸,然後狀似享受的嘆息一聲,接着女人的話往下說,“你好香啊。”

“哈……”女人笑道,“猜猜我今晚用了哪瓶香水?猜對有獎勵哦。”說着,用手指刮了一下李森瀾的薄唇。

李森瀾笑道,“什麽獎勵?”

抓着對面人的手往自己身上帶,女人暗示着讓那只手攀附在腰際,然後吐息着,“寶貝,你應該先告訴我答案。”

“唔,”李森瀾皺皺眉,他這樣做一點也不顯得失禮,反倒多了幾分大男孩般的可愛坦率,“錯了可不能生氣。”

女人看着他,挑眉勾唇間全是風情,“你不會錯的。”

李森瀾仰頭笑了一聲,他靠着柔軟沙發,長腿交疊,一只手挑起對方的下巴,然後靠近。

兩人都沒閉上眼睛,嘴唇幾乎碰到,他和她喁喁私語,“你以前很愛Guerlain,但今天不是。你肯定是故意來考我。嗯……玫瑰的香氣帶着一點佛手柑,可能還有些花梨木。”

工作狂的裝逼模式瞬間開啓,李森瀾說道,“其實以玫瑰香出名的牌子很多,排除你不喜歡的沙龍香之外,Hermes和Givenchy也可以排除。我知道有一款不錯的玫瑰味香水,但我覺得你不會愛Stella McCartney的中規中矩。”

“啊,等等……我好像知道了——”李森瀾突然對她深意的笑了笑,“我記起來了。”

“對不起。”他在那人期待的眼中,摟住對方,說道,“是YSL的Paris,三年前的聖誕節那天,你第一次來這裏就是噴了這款香水。我說的對不對?寶貝,原諒我——”

女人滿意的嬌笑道,“當然原諒你,你讓我高興還來不及。”

每個人心中都有名為虛榮的情結在作祟,不管對面坐着的是高官大富商亦或是平凡小人物,只要你能記住關于一個女人的一切,那就是對她一種最大的欣賞和褒獎。

直到把人送出會所,李森瀾這才無聊的伸了個懶腰,打着哈欠往大廳裏走去。

有同事逗他,“哎喲,不錯哦,又把人哄得七葷八素。人家張大小姐每次來只找你,是不是想和哥們兒你結婚啊?”

旁邊一群八卦的人擠眉弄眼。

“瞎說個鬼,”李森瀾鄙視道,“人家每次找我就是聊聊天喝喝酒,別亂給人姑娘家扣帽子。”

在這一點上,李森瀾還是挺仗義的,絕對不給自己客人在背後亂嚼舌頭根。

也正是因為這樣,這些同事更愛逗他玩。

大家夥兒笑笑鬧鬧的,就見李森瀾不知為什麽使勁皺了眉,下意識的閉上嘴不發一語。

遠處隐約是黎晝的身影。

“怎麽了?”一人摟着李森瀾的肩膀,“突然這表情是幹嘛?”

還沒等開口,就見陳盡神色不妙的沖過來,低聲對李森瀾說道,“要死了,你上次那個客人正找你呢。”

“哪個客人?”不明真相的圍觀路人甲問道。

“就是個皮膚白白的男人。之前說失戀什麽的,瀾哥有空就正好接待了一下,這段時間天天來,這次語氣還挺沖。”陳盡說,“瀾哥,不會是來找麻煩的吧?”

李森瀾被他這麽一提點,立刻就有印象了。

這邊話音剛落,一個面容清秀,身材纖瘦的男人就來到了李森瀾面前,這人确實如陳盡所說:皮膚很白。眼睛大而黑,此刻生着氣,臉上有層淡淡的紅粉色,配上優美的唇形,還真是個漂亮的人。

他狠狠瞪着李森瀾,又掃視了一圈旁邊看好戲的人。眸子裏有一些憤怒也有一些不可察的委屈,語氣中卻全是強勢,“我有話要和你說,去人少一點的地方。”

李森瀾聳聳肩。

等到四周的喧雜漸漸平息後,那個人當即就是一句質問,“在我來之前,你和誰在一起?”

“和張小姐。”

“我和你說過我今天會來!”

“是啊。”李森瀾莫名其妙,“所以張小姐已經走了,我現在不就是陪着你嗎?”

“李小龍!你怎麽這樣!”那人控制不住,失控的喊道,“你這種人活該一輩子待在會所陪`客!”

“……”李森瀾真是郁悶,靠了:你也知道老子是在會所陪客的啊,知道還發這麽大火。

雖說如此吧,他還得好言安慰一下,“你不開心?我們先回房間吧,喝點酒放松一下……”

那人冷笑着,甩開李森瀾的手,說着,“你到底知不知道什麽叫真心待人?”

李森瀾溫聲道,“當然知道。”

“撒謊!你為什麽就甘心做這種工作?不管陪誰都能笑得出來嗎?!”那人慢慢的一字一句說道,“你真不要臉。”

“哎。”李森瀾環着胳膊,看着對方,一時無語。

“你讓我惡心!”對方心冷如灰的看了李森瀾最後一眼,吐出兩個字,“真賤。”

接着,轉身欲走。

“別這樣了。”李森瀾沒事人般的笑着擋在了他面前,手肘撐着牆,身子稍斜,整個一流氓樣。他的領帶是散開的,領口的扣子也解開了一顆,目光在昏暗的燈下有些深黑難以捉摸。

腳步微滞,那人有兩秒的怔愣,立刻又回神喝道,“滾開!”

“這到底怎麽了?”完全不為所動,李森瀾閑着的那只手不怕死的蹭了蹭男人的臉,低頭問道,“是不是你的夢中情人又和別人滾床單,所以你羨慕嫉妒恨,想找我來打一`炮,結果看到了不願看到的,于是徹底爆發了?”

“你……你!”那人臉色發青,“你”了半天,也沒放出個屁來。

李森瀾依舊是笑着的,他繼續說道,“寶貝啊,你剛才問我知不知道什麽叫真心待人,那你呢,你又知不知道這四個字是什麽意思?”

那人臉色變得更加難看。

“本來就是個同`性`戀,喜歡辦公室的高富帥,奈何人家高富帥只愛白富美,于是你就不得了了,跟天塌了你要死了一樣,喝酒、亂`搞,還和我說什麽這是所謂的解放自己。”李森瀾在他頸邊說道,“你個蕩`婦,自己到處求`操,好意思問我什麽叫真心待人?你就這麽真心待你的高富帥、夢中情人的?”

“一邊被人`操,一邊叫着夢中情人的名字?”李森瀾笑的越發燦爛,“這什麽玩法?示愛新手段嗎?”

“閉嘴……閉嘴!”

“為什麽要閉嘴?”李森瀾擺出無辜臉,“你在床上叫的可歡了不是麽。啧啧,”他把對方之前罵自己的話原句奉還,“真、不、要、臉。”

那人崩潰的抱着頭,蹲在地上不停發抖。

李森瀾居高臨下,還毫無壓力的吹了聲口哨,“我`賤?诶,寶貝,其實我倆差不多啊。你就差挂個牌出來`賣而已。”他向來毒舌,接待的客人裏雖也有脾氣不夠好的,可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罵自己的。受氣憋着可不是他李森瀾的作風,所以自然想到什麽就罵什麽,“知道咱們最大的區別在哪麽,我`賤我承認啊,你呢,做`婊`子還得立個大牌坊。”

看着對方似乎在無聲的哭着,李森瀾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敢做還哭個屁啊。身為男人喜歡讓陌生人`操`就夠傻逼了,還自備梨花帶雨功能,什麽鬼。

甩甩手,這沒心沒肺的貨居然就這麽潇灑的走了。

剛轉個牆角,就遇到放心不下來偷看情況的陳盡。

見李森瀾一出來,陳盡趕緊問道,“沒被氣着吧瀾哥?”

“這有什麽啊?”李森瀾朝他擺手,“淡定知道嗎?”

“可他那麽罵你呢,操`他大爺的。”

李森瀾哼笑一聲,但很快他就笑不出來了。

一身便裝的黎晝正站在他的面前。

“他說他是你的中學同學,”陳盡指指黎晝,對李森瀾說道,“本來我是幫你把人送到房間裏了,沒想到他跟着來了……”

李森瀾只是意味不明的嗯了一聲,看都不看黎晝,然後徑自離開。

陳盡對他的無視技能目瞪口呆。

黎晝并沒有生氣,只是走在了李森瀾的後面。見前面的人走的很快,他一着急就想去伸手拉住。

他也确實這麽做了。

李森瀾瞬間語氣降了好幾個溫度,他警告道,“你再抓着試試看。”

黎晝趕緊松開。

于是又恢複了一前一後的老樣子。

“我知道你不是他說的那樣。”黎晝的聲音傳過來,“那人不該這麽說你。”

“森瀾……我有一個同事,他的姐姐開了個店,正好需要……”

李森瀾打斷道,“你不要再來煩我。”

黎晝說,“我就是不希望那些人這樣說你。”

“嘴巴長在別人身上,我還得随身帶卷膠布嗎?”

“所以啊,我覺得你可以去那裏試……”

“你又不是我,怎麽知道我在這裏過的不好?”

黎晝情緒有些波動,“這不是明顯的嗎?如果真的過得好,怎麽會……”

李森瀾驀的轉頭,他直直看向黎晝,把人看的噤了聲。片刻又露齒一笑,“我啊,只要不看到你,就過得好的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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