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決定

一更

東浦的夏天長, 九月底在老家都已經開始入秋,但在這兒大街小巷的人仍是穿短袖。

風吹過多少有點惬意,讓人連腳步都不由自主慢下來。

當然, 也有可能是人不想走。

聞欣偏過頭看,虞萬支這樣的人高馬大,平常随便跨一步都老遠,今天跟剛進門的小媳婦似的, 有點羞羞答答挪不開的意思。

她故意說:“挺晚的, 該回去了。”

此時已經是晚上九點,馬路兩邊卻比白天更熱鬧, 尤其是剛下晚班的年輕人們紛紛湧出。

大家抓緊這一點閑暇, 由此而生的吃喝玩樂頗多。

這家店唱歌,那家店有游戲機,招牌的燈一閃一閃, 繁華迷人眼。

虞萬支從前都是目不斜視,這會說:“你不買東西嗎?”

聞欣的生活用品都是足足的,想想說:“應該沒什麽。”

又道:“餅幹牛奶也還沒吃完。”

虞萬支心想上次買的應該吃不了這麽久,說:“你沒天天吃嗎?”

聞欣搖頭說:“最近都有吃晚飯。”

吃得飽下夜班就不餓, 只想着快點洗澡上床睡覺。

虞萬支看她說:“可你沒長胖。”

連手腕都只有細細一截, 在袖子裏更顯得空蕩蕩。

聞欣在自己的腰邊掐一下說:“還是胖了一點的。”

虞萬支看着她的動作,上下打量道:“沒看出來。”

在他眼裏還是那麽小一只。

聞欣一挑眉道:“反正就是有。”

她臉上寫着“你再說沒有我就發脾氣”幾個字,虞萬支只得改口道:“看着是有一點。”

言不由衷得聞欣都能聽出來,她本來還要說點什麽,忽然聞見股香味說:“是在賣什麽吃的?”

賣吃喝的攤子多, 虞萬支四處看道:“哪家?”

聞欣看向賣煎餅的, 可惜地摸着自己的肚子說:“還是很飽。”

虞萬支卻還有點餘地, 說:“那你就咬一口。”

聞欣的眼睛瞪得圓溜溜的, 說:“你還吃得下嗎?”

晚上明明吃了那麽多。

虞萬支确實沒有過飽這個概念,他道:“剛剛還走路了。”

就那麽幾步算什麽,從頭至尾不過半個小時,聞欣是驚訝不已,說:“不會撐壞吧?”

虞萬支搖搖頭,已經掏口袋付錢,畢竟一個菜餅兩毛錢,他還是舍得的。

剛出爐的有點燙,聞欣咬一口五官都皺在一起,她倒吸口涼氣手扇着風說:“我等下再吃。”

虞萬支輕輕吹着,那一點熱氣飄起又消散,

兩個人站在路邊的大樹下,風吹葉子發出嘩啦啦的聲音。

聞欣忽然擡頭看說:“還有幾天又是十五。”

八月十五是中秋,她剛來東浦沒多久的時候是正月十五,掐指一算已經快八個月,日子還是挺快的。

這個又字勾起虞萬支的回憶,他道:“到時候帶你去吃月餅。”

難得過節,是該一起吃頓飯,不過聞欣看他說:“要是忙的話就算了。”

吃點東西的時間還是有的,虞萬支道:“沒事,那還是六點見。”

心裏算着那就是再十天,連那點舍不得都稍散,等餅吃完後說:“我送你回去吧。”

聞欣已經有些犯困,打着哈欠走到停自行車的地方說:“這破車真是沒人偷。”

看上去就不值幾個錢。

虞萬支買的時候就是這麽想的,說:“不過這年頭什麽都有人偷,再過兩個月連它都不安全。”

聞欣奇怪道:“為什麽?”

她說着話跨坐上去,扯着他的衣角。

虞萬支踩着腳踏,車輪子慢慢向前。

他道:“因為沒錢的人也得回家過年。”

很多人一年到頭做什麽都能湊合,但總得體體面面回老家,光買車票就不是小支出,再帶點土特産回去,最少也要幾百塊。

可掙不到錢,只有偷摸拐騙這個選項,外頭的危險也會增多。

聞欣只覺得外面不光繁華,還處處是道理,她道:“你也就比我大三歲。”

她工作也有五六年,怎麽就不像人家什麽都知道。

虞萬支心想東浦跟老家那一畝三分地可不一樣,說:“你才二十。”

聞欣是結婚前幾天剛到的法定年齡,要不是這幾年早婚早育要罰款,十六歲來提親的人就把門檻踏破,鄉下都是這樣,不到四十做爺爺奶奶的比比皆是。

他們這結婚快一年都還沒動靜,算起來都是個異類,也不知道今年回去街坊鄰居要怎麽說。

可什麽也沒發生,別說孩子,連個蛋都不會有。

聞欣莫名道:“才什麽才,我已經是大人了。”

就沖說這話,虞萬支都覺得她還是十分稚氣。

他道:“嗯,是大人。”

敷衍,聞欣才後面捶他一下,到服裝廠門口跳下來,哼一聲甩着頭發就走。

虞萬支還以為是真生氣,兩步追上來說:“那說好的,八月十五?”

聞欣本來還要拿捏他幾句,想想還是點頭說:“行,六點。”

虞萬支松口氣,騎着破自行車走了。

聞欣好像都能聽見叮鈴咣啷的聲音,加快腳步往宿舍走。

她出樓梯推開門,就看見裏面熱鬧得很。

夜裏串門是時常有的事,她笑道:“小青來啦。”

要說兩個人六月那陣子還算熟悉,可自打小青跟戴勝男一起去外頭做臨時工,她們就好得跟一個人似的。

聞欣也有一陣子沒看到她,知道人聚散看緣分,寒暄兩句就抱着臉盆去洗澡。

她走,小青就很有眼色說:“我也差不多該回去了。”

戴勝男拉她說:“別啊,再坐一會呗。”

又道:“反正我姐還沒回來。”

小青想想就坐下來,兩個人叽裏咕嚕說着話,時不時嘻嘻笑,看上去要好得很。

聞欣晾好衣服看她們還在說話,爬上床準備睡覺。

過集體生活的人哪有什麽睡眠淺,眼睛一閉哪怕是于鬧市都能好好休息,畢竟白天那麽累。

她也不例外,雖然能聽見窸窸窣窣的動靜,到底沒什麽妨礙,還是戴亞男回來的時候才醒的。

戴亞男其實是個輕手輕腳的人,不過進來看到妹妹還沒睡,發脾氣道:“你怎麽回事,這兒又不是只住着你。”

得虧是舍友們都不愛計較,換間屋子早就鬧起來。

戴勝男本來是理虧,但姐姐當着朋友的面這麽大呼小叫,她又覺得丢臉,撇嘴說:“我們聲音又不大。”

連小青都尴尬起來,心想她剛剛本來想走,是戴勝男一直叫她留下來的。

她道:“勝男,我回去了。”

态度平平,不算客氣。

戴勝男對她抱歉,看着人出去才說:“姐,你怎麽這樣。”

戴亞男瞪她一眼說:“小點聲。”

姐妹之間,偶爾是西風壓東風,戴勝男平常都是聽姐姐的,這會是爆發道:“我又沒做錯什麽,幹嘛總罵我!”

哪句是罵,戴亞男心想我還沒說你,你還有臉吵吵嚷嚷,她顧忌着舍友們,壓低聲音道:“明天再說。”

戴勝男偏偏不樂意,說:“總是你說了算!”

姐妹倆至此吵起來,連誰管工資之類的私密事都翻出來。

聞欣看着天花板嘆口氣,心想勸架估計也不讨好,索性用枕頭捂着耳朵。

最後還是隔壁的人來敲門,她們才停下來。

可停下來卻沒有和好,相互不搭理,第二天戴亞男連午飯都是跟聞欣一塊吃的。

本來聞欣是自己坐着。

她吃到一半對面多個人,在心裏已經預料到會發生什麽。

果不其然,戴亞男道:“還跟個孩子似的,做什麽都不成熟,昨天吵到你們了,不好意思啊。”

聞欣善解人意道:“沒事。姐妹之間吵架很正常,我妹在家也是天天跟我頂嘴。”

誰說不是啊,戴亞男抱怨道:“我還不是為她好,天天的就那麽多小心思,也不知道是像誰。”

聞欣心想話也不是這麽說,她昨晚聽着像是戴勝男的工資都歸姐姐管。

這麽大的人了,總是有點自己的花銷,明明是自己的錢還得伸手要,估計在心裏憋很久,昨天不過是個由頭而已。

她道:“小孩子嘛,慢慢教。”

其實她就比戴勝男大一歲,但結婚跟沒結婚的是兩代人,說句小孩子也沒錯。

戴亞男就覺得這話中聽,說:“我還要怎麽教,帶着她出來手把手的。”

這年頭跑到東浦打工不是件容易事,她好不容易安頓點就想着妹妹,是屢屢被氣得不輕。

聞欣不摻和別人的家務事,畢竟她說的話會被記在心裏,但人家和好後還是一家人。

因此她只說些沒用的話,惦記着還要聽幾句才能去上班。

人情往來,顯得太生分也不行,她把握好分寸才道:“亞男,我下午還有活,先走了。”

戴亞男滿腹委屈只傾訴一半,但還是不耽誤人家的工作,說:“行,晚點聊。”

居然還有晚點,聞欣心中一驚,吃晚飯的時候避着人買兩個饅頭,回車間的路上趕緊吃掉,一口氣踩縫紉機到十一點。

說來也怪,前陣子大家閑得面面相觑,最近活倒多得做不完。

聞欣就想着多掙點錢,眼皮慢慢要耷拉才往宿舍走。

大家上下班的時間有差別,進出都是靜悄悄。

她睡得早起得早,心想沒幾天人家就該和好,但細細觀察又覺得連點傾向都沒有,嘀咕着親姐妹不至于吧。

像她出嫁前跟姐姐聞靜是大吵一架,都放狠話老死不相往來。

但到她結婚那天還是又說上話,畢竟是打小一塊長大,血脈相連,誰能輕易斷得開。

但戴亞男這回是要給妹妹一個教訓,壓根沒打算主動跟她說話。

而戴勝男是已經有朋友,天天跟小青一塊早出晚歸的,更不會跟姐姐低頭。

兩個人冷戰着,宿舍的氣氛就不太好。

好在聞欣本來就跟舍友沒什麽交集,只忙着做自己的工作。

但戴亞男卻是盯上她,畢竟其她舍友都是姐妹倆結對。

聞欣偶爾會有點孤單,可這種時候的朋友她不想交,只覺得頭疼,又沒辦法嚴詞拒絕。

這種日子持續一禮拜,才算有轉機。

可說是轉機,其實也不是,因為戴勝男辭職了。

萬花服裝廠是別人想方設法要進來,她是悶不吭聲就跟着小青走,把姐姐戴亞男氣得直摔桌子,最後口不擇言道:“聞欣,你怎麽介紹了這麽個人給我!”

聞欣只覺得莫名其妙,連日來的憋悶也找到發洩的理由。

她道:“是你收人家介紹費,我又沒拿好處。”

她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現在倒要推到她身上。

其實戴亞男也知道不關她的事,只是氣上心頭一時失言,又不想道歉,只得氣沖沖往外走。

聞欣也不高興,舉目四望連這間宿舍都變得讨人厭起來。

她自認已經很和善,尋思人善被人欺,心想早晚有一天我要搬出去,只能靠這個念頭度過集體生活,盼着這一天快點來。

不過她的願望暫時還沒辦法實現,眨眼已經是中秋。

中秋這天,她本來是不想提糟心事,卻沒能忍住跟虞萬支抱怨,最後說:“真讨厭,等年後我們就不住宿舍。”

虞萬支在心裏算還有幾個月,看着她的臉說:“要不我們搬吧?”

聞欣下意識說:“哪來的錢。”

怎麽着還得多攢小半年吧。

虞萬支的思路卻已經順起來,說:“我跟廠長預支幾個月工資應該沒問題,咬咬牙買吧,就是肯定會很小,委屈你了。”

聞欣才不覺得委屈,只是擔心道:“你們廠長能同意嗎?”

各廠都是壓一個月工資,生怕員工跑不見,預支聽上去就很有難度。

但在虞萬支這兒不是事,只是他們這代人把預支和借錢劃等號,覺得無論如何是下下策。

不過現在哪怕是再馊的主意,他也要試試。

他道:“可以的。”

又說:“就是接下來花銷可能辛苦點,也買不了什麽像樣的家具。”

聞欣才不在乎這些,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說:“以後我們會有的。”

又道:“為難的話千萬別勉強,知道嗎?”

虞萬支點頭應,忽然伸手在她臉上碰一下說:“那笑一笑,好嗎?”

一晚上都不高興,眉頭都是皺巴巴的。

聞欣扯起一個大大的笑臉,拽着他往前走,拐進巷子裏。

路燈照不進來,只有朦胧的月光,她踮起腳尖說:“你閉上眼。”

虞萬支下意識照做,一手撐着牆,只覺得她的呼吸離自己很近,他喃喃道:“聞欣。”

下一秒他就失去說話的空隙,只剩下唇齒相依的親密,星星之火燎原,他們的世界好像只剩下彼此。

外面人來人往,卻驚擾不到他們夫妻的旖旎。

作者有話說:

鄭重聲明,大家都問更新時間,那我以後就固定晚上八點雙更,重複一遍,明天晚上八點雙更。

明天晚上見~

同類推薦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小時候,他嫌棄她又笨又醜,還取了個綽號:“醬油瓶!”
長大後,他各種欺負她,理由是:“因為本大爺喜歡你,才欺負你!”
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韓娛之影帝

韓娛之影帝

一個宅男重生了,抑或是穿越了,在這個讓他迷茫的世界裏,剛剛一歲多的他就遇到了西卡,六歲就遇到了水晶小公主。
從《愛回家》這部文藝片開始,金鐘銘在韓國娛樂圈中慢慢成長,最終成為了韓國娛樂圈中獨一無二的影帝。而在這個過程中,這個迷茫的男人不僅實現了自己的價值與理想,還認清了自己的內心,與那個注定的人走在了一起。
韓娛文,單女主,女主無誤了。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

離婚後,霍總夜夜下跪求複婚!

離婚後,霍總夜夜下跪求複婚!

結婚三年,阮安暖都未曾捂熱霍寒時的心。
于是她決定,不捂了!
五年後。
她帶球回國搞事業,卻直接被他堵在了牆角,“懷了我的孩子就想跑?
!”阮安暖欲哭無淚,說好的禁欲不近女色呢?

霸道總裁的獨寵嬌妻

霸道總裁的獨寵嬌妻

情人節那天,周曼純被交往三年的初戀男友劈腿。這還不是最慘的,最慘的是她遇見了靳北森。靳北森帥氣,多金,是A市最年輕最狠厲的黃金單身漢,一夜淪陷後,周曼純就成了他的地下情人。眼看為期一月的契約時間就要到了,某男坐不住了,問她要孩子。周曼純猶如聽着一個天大的笑話,當初,他可沒說要讓她給他生個孩子的,怎麽能忽然多出個附加條款!“抱歉,靳總,我吃了毓婷,你的兒子,恐怕已經死了。”“沒事,不急,還有最後三天。”他溫柔的靠近她。分開後,兩人誰也不認識誰。直到周曼純挽着另一個男子的手與靳北森擦肩,他才笑着說:“睡了我一個月,現在想裝作不認了?”--情節虛構,請勿模仿小說關鍵詞:霸道總裁的獨寵嬌妻無彈窗,霸道總裁的獨寵嬌妻,霸道總裁的獨寵嬌妻最新章節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