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二十年前的往事

說起來，跟與黎小沐的初遇到是有幾分相像。彼時，天上正下着蒙蒙細雨，他撐着傘一個人在巷子裏游走。經了一個幼兒園時，剛好看到有個粉雕玉琢的小姑娘蹦蹦跳跳地從大門裏面走出來。

還是要說，喬季卡并不是特別好看那一類型的女子。不管是小時候還是長大以後，都沒有那種讓人一見鐘情一遇傾心的本事。

但她勝在清秀、有靈氣，而且還有一種很特殊的個人氣質。那種氣質自小便展露出來，就連幼兒園的老師都說，這孩子總會讓人在一大群人中一眼就看得到，然後便再也不會忘記。

百裏夜當時就是被她這種氣質所吸引，哪怕那時的喬季卡還只是個四歲多點的小姑娘，他都很沖動地走上前，想把自己手裏的雨傘分給她一半撐撐。

可他走得慢了些，喬季卡也不知道是要幹什麽，竟也不等大人來接，也不管幼兒園的阿姨如何在後面喊，居然直奔着馬路對面就沖了出去。

那裏百裏夜也還小，沒意識到這麽小的女孩沖過馬路是件很危險的事，他只是下意識地往對面去看，然後便發現那裏有家很別致的冰激淩店。有個二十多歲的女子正用手裏的勺子一下一下地去挖那些七彩的方盒子，一勺一只球，再賣給往來的行人。

二十年前，汽車還不像今這樣多，馬路上更多的是騎自行車的人。喬季卡沒能成功地跑過馬路，就被一輛自行車刮倒。

撞得不算重，但兒童的皮膚總歸嬌嫩，只一跌，腿上就流了血來。

百裏夜當時也不怎麽想的，竟一下就跑了過去，然後彎下腰，咬着牙抱起女孩，直接就往一輛剛好停下來的出租車裏鑽。

那車裏本是有人的，可他記得當時自己說：我妹妹被撞了，我們着急去醫院，能不能送送我們？

司機和那乘客心腸好，馬上就拉着他們往醫院開去。

他那時還不知道她叫什麽名字，但女孩背着的卡通小書包上面有張卡，上面寫着其所在的幼兒園名字，連系方式，還有學生本人的姓名。

他這才知，她叫喬季卡！

不得不說，小時候的喬季卡是個很堅強的女孩！從跌倒一直到去醫院處理完傷口，都沒有一聲哭泣。她只是一直都抓着百裏夜的手也不肯松開，就好像只要一松開，這個大哥哥馬上就會消失一樣。那是一種由心而生的依賴性，小孩子對大孩子的依賴，讓那大孩子覺得很有成就感。

傷口處理完，喬季卡的父母也跟着幼兒園老師一起趕了來。因着老師講出了喬季卡受傷和百裏夜救人的經過，兩個家長對着百裏夜千萬感謝。當時還很年輕的喬爸爸甚至掏出了很多錢往百裏夜的手裏塞，卻都被他拒絕了。

錢，他見得太多了。之所以救人，只因為他喜歡這小姑娘。只一眼，就覺得這小姑娘有意思。若是圖報，這世上只怕還沒有什麽報酬能打動他百裏夜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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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家長因為孩子的受傷，也顧不上一直去感謝，見百裏夜不肯要，便一邊誇贊着這孩子真懂事，一邊又回過頭來去照顧女兒。

百裏夜聽到他們管那小女孩叫卡卡，一時間，覺得這個稱呼特別的溫暖。卡卡，這才像一個正常家庭的小孩子該叫的名字。而不是像他，從小到大都被叫着：夜，夜！

這稱呼那麽冷，半點都讓他感覺不出家庭的溫暖來。

因為孩子受傷，做父母的感覺特別愧疚。他們覺得是自己接孩子遲到，這才引發的這起事故，所以正及近所能地想要給愛女一些補償。

當時的喬季卡正鼓起嘴巴去吹自己剛剛擦好藥的傷口，小孩子都覺得，傷口只要吹一吹，疼痛就能減輕，好得也能更快一點。對于父母問她想要些什麽好東西這樣的問題，只略想了想，便開口說：

“我想去游樂場！”

百裏夜至今仍記得喬季卡在說起“游樂場”三個字時，眼睛裏閃着很強烈的期望的光彩。就好像那游樂場就是童話裏公主住的殿堂，能夠去上一次，便此生無憾一樣。

那時的喬家人似乎沒有足夠多的空餘時間經常帶着女兒去游樂場裏玩耍，所以當喬父喬母點頭應下時，女孩竟一下就從椅子上跳了下來，也不顧剛剛傷了腿，就一邊大笑一邊去親爸媽的臉頰。

百裏夜羨慕極了，同時也對“游樂場”這個神秘的地方充滿了好奇。

那是他沒去過的地方！是一個對于他來說完全陌生的詞彙。

喬家那種規模的企業尚且沒有時間滿足女兒的願意，就再別提讓百裏先生和夫人帶着兒子去那種地方。

所以，當年喬季卡所說的游樂場，百裏夜是一片空白！因為空白，所以才生出了無限期許。

後來，喬季卡被父母抱走。他也自己走出醫院，又打聽着方向，回自己的家去。

本來以為這只不過是一個短暫的插曲，不管那個女孩是有多招人喜歡，不管他是多想跟那女孩認識一下再做個朋友。他們都還是要選擇各走各的路，各自回歸自己的生活。

認識又能如何？那一年的百裏夜就已經明白，自己終歸是要走上一條與別人都不一樣的路。像喬季卡這樣的女孩，可以是他生命中的偶遇，卻絕對沒有辦法成為交集。

後來，他再沒去過那個地方。直到快要準備回美國，這才又巴巴地走回那裏，以期能在離開之前再給自己留個念想。

他萬沒想到，有一個女孩竟然在每天放學以後執着地拉着爸媽陪着等了他好幾個月！就是為了把那些從游樂場帶回來的海豚娃娃送給送她去醫院的大哥哥。

小小的女孩覺得那個哥哥特別讓她願意親近，哪怕他根本也不笑，也很少話，甚至都沒有告訴她他的名字。她還是想要送給他點什麽，然後再親口告訴他：我叫卡卡，哥哥你以後可不要忘記我！

這句話她在心裏練習了無數無數次，就等着再遇到百裏夜的時候能夠講給他聽。小孩子覺得，那會是世界上最美麗的語言。而說那句話的她，也會在那一瞬間，成為童話裏最美麗的公主！

喬父喬母對女兒的執着無可奈何，但卻也願意陪着她等。畢竟那孩子救過自己的女兒，而且那個男孩看起來真的很懂事，也很紳士。自己女兒如果能交這麽一位朋友，應該會很不錯。

三個人就抱着各自的想法每日都在幼兒園門前多等一個小時，終于在就要準備放棄的這一天，看到了百裏夜又撐傘而來。

還是一個雨天，喬季卡抱着藏在懷裏的海豚娃娃滿心歡喜地跑到百裏夜的面前，把那東西往他面前一遞，然後張了張口，卻怎麽也說不出那句話來。

話說不出來，小臉蛋卻憋得通紅，惹得百裏夜忍不住伸手去捏。

那只海豚就這樣到了他的手裏，連同那上面繡着的名字，喬季卡，一起走進了他的生命。那一天，百裏夜記得自己将手中的雨傘遞給女孩，然後輕聲說：

“拿着，不要跑，就在這裏等我！”然後便獨自轉身，又跑過馬路，去買了一盒有三顆小球的冰激淩來。

喬季卡看到冰激淩眼睛都直了，就差沒把口氣直接流了出來。搞得喬父喬母特別不好意思，一個勁兒地解釋說這孩子從小就愛吃這玩意，家裏天天都給買，她還是吃不夠。

有了好吃的，女孩便也覺得氣氛不再那樣尴尬。于是終地肯仰起頭，沖着正向她看來的百裏夜說：

“我叫卡卡！哥哥，你以後可不要忘記我！”說完這話，似乎還覺得不夠，又伸出小手來扯他的衣角，然後再小聲道：“哥哥你長得可真好看！可不可以讓我親一下？”

女孩說話時，大眼睛呼扇呼扇的，讓人怎麽樣也沒有辦法搖頭拒絕。更何況，也不會有誰真的能拒絕一個四歲女孩的要求。四歲，是還不用顧及男女的年紀。就連喬父喬母聽了之後也都只是呵呵一笑，而沒加阻攔。

百裏夜就在她面前彎下腰，然後把自己的臉湊到她面前。喬季卡小小的嘴巴往其臉頰上一印，很快卻又很響的一個親吻就印了上去。然後是女孩“咯咯”的笑聲，笑得百裏夜在一剎間竟覺出這世界原來是這般美好！

可惜，這美好只能讓他存在心中，然後再随着那只海豚娃娃一起帶回美國。十歲剛出頭的他還沒有更大的能力去決定什麽！也沒有能力讓自己十分喜歡的一個小女孩跟他生出更多的交集。所以，他終究還是沒有告訴喬季卡他的名字。

只是那個女孩他卻沒法忘記，自那一年起，就一直記着，記了那麽多那麽多年。直到自己接下百裏財團，并将重心轉回中國大陸發展，這才又生出想要找找看的念頭。

他想像着當初的女孩如果還在國內，他或許可以悄悄的打聽一下她過得好不好。如果需要，自己也可以從旁援手，在不影響其正常生活的情況下，讓她能活得更自在一些。

于是便打聽到喬氏，也知道了這個女孩如今并不需要自己的幫助，她的家庭有能力給她好的生活和好的教育。且同時，他也打聽到了喬氏企業的千金跟齊源集團董事長的獨子正在戀愛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