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你的劍法又精進了。”金光舉起最後一枚玉簪,細細把玩。

雕刻玉劍當用專用的工具,都是巴掌大小的刻刀。七夜倒好,直接用一夕劍。金光把玩的玉器最大也有兩個巴掌大,最小的只有核桃大小。

玉簪頭雕的祥雲,剔透瑩潤。紋路渾然天成,每一道都似天然存在,無刀削斧鑿的痕跡,然而若緊緊盯着紋路不放,一股浩然劍意撲面而來,那寓意吉祥和安寧的紋路驟然變成凜冽和奇峻。

金光一陣暈眩,忍不住別開眼。

原他就差七夜一籌,自上次受傷痊愈至今又疏于修煉,如今已經不及七夜多矣。如論修煉之道,金光再也沒見過比七夜更有天分的了。

“修真證道,前路坎坷。別說渡劫成仙,就算煉化元嬰,或者凝聚金丹我們都還遠遠不夠,我這點事又算什麽呢!”七夜道。

金光心中泛酸。“別謙虛太過了!你都不算什麽,那我呢!”

七夜呵呵笑:“你我一體,不分彼此。”

金光赧然。

七夜退後兩步端詳了一,在金光疑惑的眼光中上前解金光的發帶,烏發流水般披散肩頭,七夜笨拙的攏起,挽、束,從金光手中接過發簪小心的插入發間。“很适合。”

不知道是誇自己的手藝還是誇贊帶發簪的人。

榻上還剩一些細碎的玉石。

七夜挑出幾塊指頭大小的,握住,掌心用力,玉屑從指縫間飄落。七夜張開手,掌心只剩渾圓的珠。

金光聚靈成絲,靈力絲精巧的穿過玉珠。

做手串,剩的邊角料是廢棄的。收拾一番,把玉器裝好,重新放入須彌之境。

第二天,兩人把幾件玉器和幾瓶丹藥作為年禮送到李家。李家有三個孩,當然少不了金光做的糖果點心。

有感于七夜進步之快,金光接來收起了一切頹唐,竭盡力的修煉。

除夕晚上,七夜有些心神不寧。

金光知道七夜在想什麽。白天将禮物送到李家,七夜看見李家三個孩依偎在父母身邊時表情就不對。

陰月太後人類婦人的生活過得越發有滋味了。她不怕傷眼睛,弄了一臺紡車在房間裏,說要親手紡線織一匹布給七夜做衣裳。吃過飯便回了房間,沒一會兒紡車轉動的聲音便傳來。

七夜心不在焉的收拾碗筷。

“如果想去京城就去吧。”金光道。他在心中默默的嘆氣,割不斷的血緣,舍棄不掉的親情。這些日他們誰都沒有提起過寧采臣一家,金光不知道七夜是顧忌他多一點還是顧忌陰月太後多一點。但是他不忍見七夜如此壓抑自己,他希望七夜能開心快樂。哪怕京城有數不清的麻煩,他也不想将七夜禁锢在身邊。

“我……你看出來了。”七夜眼神迷茫。“我不知道該不該去。”

金光袖一揮,桌上出現兩只匣。“有什麽不該去的!諾,咱們又不是沒禮。”

七夜莞爾:“你知道我的意思。”

金光:“笑不出來就別笑。”

“……我不是……”七夜耷拉嘴角:“我只是有點害怕!”

金光奇道:“放眼天,以你如今的事,還有誰能威脅到你?”

七夜搖搖頭:“不是……我害怕見他們!”只有對着金光,他才能說出自己心中最難堪最脆弱的地方。

金光似乎明白了。

不過是“近親情怯”四個字罷了。

金光知道,但并不能理解。少時在外歷練,常常數月不入家門,每當歸家之期,他只有迫不及待的,從來沒有過七夜這種忐忑不安的感覺。

他道:“不如你遠遠的看看他們,別讓他們知道。”他提議,如此也不會驚動京城的人,避橫生枝節。

七夜想了想,問:“你願意陪我一起去嗎?”

金光轉着手中的白瓷茶杯,眼眸在袅袅霧氣中閃爍。“只要你想,去哪兒我都陪着。”

七夜的嘴角上揚。

除夕之夜,京城街道挂着許多紅色的燈籠,人煙如織,鑼鼓喧天。七夜牽着金光在人群中穿梭。這天晚上,京城沒有宵禁,徹夜不閉坊門,家家都在街市游玩。

別院大門緊閉,一把鎖一堵牆當然攔不住兩人。屋裏沒有人,寧采臣一家應該也出去游玩了。

失望多餘慶幸。

金光捏捏七夜的手掌。“我們等等吧。”

七夜回以一笑,望見熱鬧的街市。“她的離魂症應該好了吧,小倩是個好姑娘,會很孝順她的,寧采臣也是個孝,她的日會很安詳幸福對嗎?”

金光聽見了他的不确定和牽挂。

“會的。”金光口氣很肯定。

可是七夜聽見這個回答心中反而空落落的。“二十年來沒有我她也這麽過來了,以後更加不需要我。我在不在都無所謂,這樣……我也放心了。”

金光心一緊,想到自己一番心思,張開的口又閉上了。

一輛騾車踢踏踢踏從他們腳底過去,車板上坐着五六個人,還有兩個小孩。小孩嬉鬧的聲音超過了幾個成人的聲音。

“娘,我要糖糕。”

“娘,我要兔兒燈。”

“娘,哥哥掐我。”

“娘——”

對面的小院貼着紅咚咚的桃符,屠蘇酒的香氣從遠方飄來。

金光坐在別院的屋頂上,頭擱在七夜肩上,看着腳行人來來去去。

“他們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不如我們也去逛逛。”七夜提議。等待總令人神思飛馳,無聊的過程中充斥着胡思亂想。“京城你熟悉,今天晚上哪裏好玩?”

金光坐直,局促道:“我很多年沒在外面逛過了,不知道和記憶中相比變化大不大。”

七夜牽着金光從屋頂輕盈的躍。“那我們随便走走。”

縮地成寸,瞬間融入喧鬧的人群。

高跷,套圈,雜技。夾馍,湯餅,烤羊。風車,陀螺,彩燈。樗蒲,彩球,拔河。

簇新的棉衣穿在身上,人人帶笑。

路過将軍府,門前搭起八丈高的燈樓,好大一群人簇擁着圍觀,啧啧稱贊。庭院深處隐約傳來絲竹之聲,想必府中正有一場盛大筵席。

金光還記得玉兒向遠帆撒嬌的模樣。

人群中并沒有熟悉的面孔,金光有印象的玄心正宗弟一個也沒遇見。

“你看那個。”七夜指着一個方向。

“變戲法?這種把戲有什麽好看的?”對百姓來講,變戲法很神奇,但是哪怕玄心正宗的低級弟眼中,這種戲法也是拙劣的。

七夜拉着金光擠進前排。

變戲法的人正在說:“除夕佳節,若有哪位尊客識破某家戲法,某家所有任君挑選。”這人明明是在吹噓,他腳鋪着一張氈,上面擺着泥人,陶俑,風車,絹花,碎寶石等物。

金光的視線在氈上掃過,立刻發現了七夜真正感興趣的東西。

“那是什麽?”

氈上的花紋粗看如雜亂線條,但是金光見過太虛散人的玉簡,得到了玉晏真人的須彌之境,理所當然的認出氈上的花紋只有一半。同樣的花紋在太虛散人的洞府裏見過,須彌之境的牆壁上也有。

毫無疑問,那也是修真者的東西。

金光眼中燃起興趣。

變戲法的人正在表演。

他拿出一塊一尺見方的黑布,朝百姓們展示了黑布兩面,然後變出了一朵絹花,贏得一陣贊嘆。

“那朵絹花是從袖裏拿出來的。”金光湊在七夜耳邊說。變戲法的人手法很快,普通人沒看出來而已。

七夜低聲道:“我們是直接拿走還是戳破他的把戲贏走?”

金光翹起嘴角:“既然人家擺了陣勢,咱們當然要按規矩。”

變戲法那人接來一刻鐘陷入人生最大的噩夢。一個年輕俊朗的公上來之後,他所有的戲法都失敗了。要變出來的東西消失了,要變沒的東西死都不動。掌聲變成了噓聲,大過年的他好似喝了黃連水,偏偏有苦說不出。

人們來是看變戲法,現在變成看變戲法的人,當然不少年輕媳婦未嫁姑娘興奮的看着臺上那位俊朗的公。

天腳,不缺會看人的。

那位公雖然沒有穿金戴玉錦帽貂裘,但是他周身的氣度,言談舉止明顯是出身不凡啊!

變戲法的人認輸時,看戲法的人群發出一陣陣歡呼,比剛才變戲法時熱烈多了。也許是受人群影響,金光心中也湧起陣陣笑意,直到——七夜腳堆滿了女人們扔上前的絹花絲帕。

頓時笑容消失無蹤。

七夜見狀,連忙拿着戰利品退來,不忘從腰間解錢袋看也不看扔給變戲法的人。

離開這條街,七夜讨好的将氈遞給金光:“不知道有沒有驚喜呢?”

金光皮笑肉不笑:“今晚你的驚喜還少嗎?”

七夜裝傻,把氈翻來覆去的看:“我先瞧瞧~沒什麽特別的,你來看看。”

金光面無表情的盯着他裝傻。他才不信七夜看不出來這麽明顯的缺口。七夜見金光不接話,只好自己輸入一絲靈力,殘破的氈在靈力的滋養逐漸恢複鮮豔的模樣,氈肉色的內面浮現出黑色的紋路,組成複雜的小篆。

修真者喜歡用玉簡,以神識讀取。但是使用玉簡之前,只能使用俗世的記工具,竹簡,獸皮,絹帛,紙張。

即便玉簡盛行後,還是有些修真者習慣了用竹簡絹帛等記功法。

這塊氈上記的是一部丹。

可惜只有半卷!

作者有話要說:寫得很匆忙,只有一點。

接來幾天不知道有沒有時間寫了,先打個預防針。

——榜單任務不成腫麽辦???好後悔申請榜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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