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快崩潰了的沈仁,被堯卓牽着手帶回了休息間。

堯卓看着放在茶幾上的小吃和方便面開口, “給我帶的?”

沈仁勉強找回一絲理智, 但還是沒什麽精神頭,“哦, 恩,但是涼了,估計不太好吃了。”

堯卓看沈仁那魂不守舍的樣子, 去燒了開水,替他泡了面,又去餐廳拿了個盆, 把小吃分成兩份, “吃吧。”

食物的香氣總算讓沈仁回過神來不少,他又看看手裏的那個印章, 有些虛弱的問堯卓, “你知道……那個狄竹……不太正常?”

堯卓正夾着一塊臭豆腐,可是看他的樣子,仿佛筷子上是鵝肝一樣,簡直優雅極了,然後他開口,“知道。”

沈仁很想問問,你知道她不正常,你還收留她工作?

可堯卓指了指方便面和小吃,“先吃,吃完了一起說。”

沈仁雖然在施映冬家吃了兩碗蓮藕排骨湯,但那點東西遠遠不夠,被堯卓這麽一提醒,的确覺得餓了,而且他覺得自己也應該整理一下思緒,才好問堯經理到底是怎麽回事。

可是吃着吃着,就覺得狄竹是個好人,就算後來以殺證道,那不也是為民除害了麽,而且她中午還把水煮肉片讓給自己吃了呢……之前也經常分點小零嘴給自己吃。

而且堯經理也是好人,遠的不說了,自己吃的這碗方便面,還是人家給泡的呢。

聽狄竹那意思,堯經理也是知道她的故事的,以堯經理的好心,讓狄竹在物業安身,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兒——至于堯經理為什麽會知道狄竹的事兒,自己都知道了,堯經理知道很奇怪麽?

他是相信堯經理的,堯經理不管做什麽事兒,都一定是對的!

沈仁這麽想着,等吃完了方便面,打了個飽嗝之後,堯卓再問他有什麽問題的時候,他就搖了搖頭,“不管怎麽說,狄竹也是好人,所以她是什麽,都沒什麽所謂,之前是我沒想明白。”

堯卓聽他這麽說,沉默了一下,沒再繼續說什麽。

倒是沈仁繼續看着那印章,“我該拿這個怎麽辦啊?她為什麽把這個給我啊?”

堯卓看了看沈仁,“她給你,總歸有給你的道理,你好好收着,別辜負了她的心意也就是了。”

沈仁又想了想狄竹和他說的話——當時他有點恍惚,記得也不是很清楚了,就記得狄竹和他說,有這個東西,是要護佑一方的。

可自己也沒那本事啊!

那……也許狄竹是希望自己能多做點好人好事兒?

自己也就能這樣了!

于是沈仁想了想,把那印章當個項鏈,挂在了自己脖子上。

堯卓見他如此動作,眼中的牟色略顯深沉,沈仁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他看出來了,是的,他又看出來了!

堯經理就是有點不開心,雖然他也不知道為什麽!

于是他連忙轉移話題,“那個王大媽,和包大爺,死的……挺慘的?”

堯卓把手放在腦後,閉着眼睛,倚在了沙發上,“和他們做的事兒比,已經不算嚴重了。”

沈仁在一邊看着堯卓,見他的動作之下,白皙的脖頸從衣領中探出一截來,在燈光的映襯下,似乎散發着獨有的光澤。

他忽然就咽了咽口水——果然最近嘴巴有點叼了,晚上明明喝了排骨湯了,可居然還有點饞……

他暗戳戳的咽了咽口水,就聽到堯卓又開口了,“今天的事兒,二期的人還都不知道,明天,有的鬧的,早點休息吧。”

沈仁聽他這麽說,忽然覺得堯經理可真不容易,于是他義憤填膺,“那些人憑什麽鬧?”

“小區死了這麽多人,房價肯定要受影響,那些人不鬧才奇怪。”

“孫翠蘭不說,別人死了也是活該,還敢來鬧!”

堯卓聽他聲音帶着氣,于是睜開了眼睛,帶着點笑意安撫他,“別着急,我有辦法對付這些人。”

沈仁看着堯卓的動作,就是一呆,馬丹都說認真的男人最帥,運動的男人最帥,但是他覺得,現在的堯經理才是最帥!

堯卓見沈仁這麽看自己,于是一點一點的湊近了他,“想什麽呢?”

沈仁一驚,發覺自己居然看堯經理看呆了,他連忙找轍,“啊,我就是覺得狄竹只殺了三個罪魁禍首,也真是便宜了二期的那些人!”

堯卓退了回去,“狄竹要是濫殺的人,最後就不可能飛升。”

沈仁也明白,但還是覺得有些憤憤不平,替堯卓。

堯卓又開口,“不過的确是便宜那些人了,剛好,也可以借着這件事情,讓他們還債。”

那種運籌帷幄的氣勢,讓沈仁又是一呆,但這次他很快就反應過來了,沒話找話的開口,“堯經理你對狄竹真是不錯。”

開始的确是沒話找話,但是說到後來就真誠起來了,這要是自己死于非命的話,真未必有人惦記着要給自己報仇什麽的,所以堯經理對狄竹是真好。

堯卓聽沈仁這麽說,不由得暗暗嘆氣,然後開口,“狄竹她對我有恩,即便是滴水之恩,也當湧泉相報。”

沈仁露出一個原來如此的表情。

可堯卓總覺得沈仁的原來如此,和自己說的,似乎不太一樣,但沈仁此刻已經手腳麻利的開始收拾起殘羹剩肴來,還拒絕他搭把手,他只能繼續的暗暗嘆氣。

果然第二天一大早,就有二期的刁民來物業鬧,王大媽和包大爺的事情醞釀了一夜,已經變成了恐怖故事,雖然和最初的真實版本有差距,但當年的那件事情,多多少少都被提出來了一點。

說起來也是可笑,當年地龍翻身過後,那些不仁不義的人,反而是平日裏受華家恩惠最多的,他們一個個早就被慣得好吃懶做的,只能靠着這華家的大樹生存,現在華家倒了,他們又找不到別的大樹可以攀附,所以只能破罐子破摔的占領了這一塊,夜以繼日的混吃等死。

而那些但凡有點本事的,都走出這塊讨生活去了,所以這些刁民,還真都是華家板上釘釘的仇人,于是一時之間,這些人人人自危,唯恐下一個死的就是自己。

“你們是怎麽管這個小區的啊,居然讓殺人狂進來了,你們是沒看到那王大媽和包老頭死的多慘哦——要我說前幾天的張老頭也是那殺人狂殺的啊!”

“這事兒你們可不能不管啊,我們當初來你們這小區住,就是覺得這裏安全,可現在你看看出的這些個事情,你們天天收物業費都幹什麽了,連個殺人犯都看不住!”

“就是,我們可不能在這再住下去了,但你們物業得給我們個說法,你們和開發是一起的,把我們的血汗錢還給我們!”

但不管真相如何,總歸要鬧一番的,不讨到點好處,他們怎麽甘心。

叫着叫着,就有一幫人躺下了,還有一群人去守着物業的大門,“今天不給我們把問題解決了,誰也別想出這物業的大門!”

堯卓冷眼看着這幫老弱病殘胡鬧,不動如松,等他們把一哭二鬧三上吊演的差不多了,才開了口,“你們倒是說清楚,希望我怎麽解決你們的問題呢?”

沈仁在一邊聽堯卓這麽問,覺得有點替他着急,覺得這些刁民的要求肯定不會那麽簡單。

但是看堯經理的姿态,又覺得,沒什麽是他解決不了的!

這些刁民大概也沒想到今天的堯卓這麽好說話,于是聚到一起嘀咕了半天,才派出來一個代表,“我們的要求也不高,把房子給我們退了就行!”

還能要點臉麽?沈仁都想去怼他們了!

但堯卓一絲一毫的氣氛都沒有,他回答的很爽快,“行啊!”

堯卓說完這話,那些刁民一下子安靜了,都直勾勾的看着堯卓,然後下一秒就炸了,都想朝着堯卓撲過來,“我就知道堯經理你是好人。”

“是啊是啊,你不會不管我們這些人的死活的。”

“堯經理,你可比政府的那些人強多了!”

“堯經理你一定能長命百歲,我回家就給你供個牌位!”

“是啊是啊堯經理,我們全家都不會忘了你的恩德的!”

各種好聽的話,從這些人嘴裏不要錢一樣的往外禿嚕着,堯卓聽着卻不置可否,只是做出了一個讓大家安靜的手勢。

這幫人有便宜占的時候,還是很聽話的,于是很快就安靜了下來。

堯卓面帶微笑,“我同意回收,但是我也不可能按照市價回收,畢竟,你們的房子多多少少改動過了,二手房的價格,和新房可是不一樣的。”

這些人一聽又要鬧,可堯卓根本沒給他們開口的機會,“當然,我也知道你們這些人家裏,有的裝修的确實不錯,裝修也是值錢的,所以我呢也不會一口價,但是如果要我挨家去看裝修,我也看不起,所以你們自己商量,裝修最好的五十家,我按兩萬一平回收,前一百戶,我按一萬五一平回收,前二百戶,一萬,之後的,不論裝修程度,統一六千。”

人群又要往上湧,堯卓冷下臉,“我說了,你們自己商量,要是商量不出來直接來找我,那就是統一六千。”

人群于是又退散了,沒人來找堯卓的麻煩,而是互相之間開始争吵。

“我家當初裝修的時候,足足可花了一百多萬,地板、家具、房門可都是純實木的,家電都是進口的,連窗簾軟裝,我都是選的名牌,所以我們家肯定能在前五十裏面。”

“放你的屁去吧,都是鄰裏鄰居的,誰不知道誰啊,就你家窮嗖嗖的那個樣,還一百多萬呢,還實木進口的呢,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從這家拿點,那家偷點,才鋪完了地板,我過去只知道有吃百家飯的,從你家之後我才知道還有鋪百家地板的。”

于是又紛紛湧出不少當年丢了地板的苦主,讓這家賠償,一時之間,物業比剛才還熱鬧萬分,都是在說自家裝修好,順便埋汰其他家,揭老底的。

最後還是保安隊長拿了個大喇叭過來,“要商量你們回去自己商量,在物業吵吵嚷嚷的算什麽,把堯經理吵煩了,可別怪他不回收了。”

這些人也正覺得自己戰鬥力不足,要回家找支援呢,于是一個個聽話的都走了。

沈仁見識到了堯卓的本領,看向堯卓的目光分外火熱。

堯卓輕輕的咳嗽了一聲,“怎麽了?”

“就是覺得堯經理你真是厲害啊!隔岸觀火、借刀殺人、挑撥離間這些招數用的真是駕輕就熟。”

保安隊長聽着覺得不對勁,“小沈啊,我聽你說的這些個成語,好像都不咋像好詞。”

沈仁撓了撓腦袋,發現的确是诶,他不好意思的朝堯卓笑了笑,“我學歷低,堯經理你別介意。”

堯卓搖搖頭,示意沒關系。

等吃午飯的時候,沈仁忽然覺得有點擔心,“堯經理啊,萬一他們真的商量出來了,你真給他們退麽?”

堯卓身在食堂,也宛若坐在高級餐廳裏,“退!”

“啊?”沈仁有點不明所以,他還以為堯經理只是糊弄那些人呢,他有點焦急,“哪有這樣的好事,憑什麽退給他們!”

堯卓拿出紙巾擦了擦嘴,“放心吧,便宜不了他們。”

接下來的日子裏,二期那些居民鬥了個烏眼青,每天那邊都是烏煙瘴氣,殺氣騰騰的,叫罵聲簡直是方圓十裏都能聽到,但鬧了一個來星期,也沒分出個三六九等來。

這一個星期沈仁也沒閑着,徹底熟悉了小區的環境,也幫着打發了不少來物業鬧事的人,更重要的是他還做了好人好事。

他覺得自己不能辜負了狄竹給他的信物啊!

所以他現在每天晚上,都去夜市兒,幫劉旺兩口子把攤子收回去,當然他知道人家那個老太太煩他,于是每天幫他們把東西送進電梯也就是了,然後在路上還能欣賞一下二期人互毆的英勇身姿,偶爾打急了,還有警車和救護車出動,記者他也見了不少,于是他覺得這日子過的,充實極了。

帝華小區這邊鬧的動靜的确不小,而且這會兒的風向都是向着堯卓的,畢竟之前二期的那些刁民,鬧的次數也不少了,群衆的眼睛都是雪亮的,就算二期死了幾個人,有那麽點不吉利,但堯卓這事兒做的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你見哪個開發商賣了房子之後還因為這種事情包賠的啊?

就連一向頗為挑剔的各類媒體,也都是向着堯卓說話的了,偶有那麽兩個不和諧的聲音,也很快就被按住了——當然,這可能和堯卓又和市長吃了次飯有點關系。

而且從這次飯局之後,報紙上幾乎都是鋪天蓋地的報道帝華小區的這一系列事情的,當然,本來那的那幾件事情就很有話題性了,還有領導的支持,何樂而不為呢?

這些人不愧是專業的,甚至連當年華家的事情,他們也隐晦的翻出來了一些,只是沒說的那麽直白而已。

這麽一來,濱城的媒體再一次度過了一個狂歡,所有的記者編輯都興奮異常,因為只要稍微動動腦子,就能挖掘出無數讓人覺得不可思議的極品事跡。

這期間,只有一個人十分的不爽……

趙峰把胡雨雙的事情給寫了出來,他描寫了這個小姑娘是多麽的冷漠無情,父親去世,她沒有掉一滴眼淚也就算了,聞訊從警察局走出去之後,做的第一件事居然是去吃飯。

他把胡雨雙列為了一個典型——連父親去世都不為所動,你能指望她以後為社會做貢獻嗎,甚至是,你和她在一起工作生活的時候,不會覺得可怕麽?現實裏,這樣的人又有多少,如果我們身邊都是這樣的人,那這個社會,會變成什麽樣子?

他寫的激情澎湃,聲情并茂,覺得一定可以得到很多人的共鳴,雖然這個社會的人情越來越冷漠,但他相信有很多人和他一樣,向往着正義、溫暖和光明,他希望這些人能夠組織起來,和他一起鄙視那些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的人。

他本來以為自己精心準備的這一篇報道,會引起強烈的反響,會找到很多和他一樣的有志之士。

可不料因為帝華小區的那幾起殺人案,因為那些刁民的不合理要求,他那報道連個水花都沒翻騰起來,他當然不甘心,為什麽社會上的這些人,都只願意關注一些殺人放火狗屁倒竈的奇葩事件,為什麽他這樣深刻的想法,反而無人理解?

趙峰覺得自己被世界抛棄了,他試圖和主編說出自己的理想,他希望能通過這件事情讓很多人能夠自我反省,這件事情真的很有意義。

可主編不但不理解他,反而把他一頓臭罵,讓他不要浪費報社的資源,有這時間,不如多去采訪一下帝華小區二期的刁民,看看又發生了什麽奇葩的事情。

趙峰雖然表面上諾諾的應了,但是他不甘心,他堅信自己的眼光,他知道這件事情如果做好了,一定會引起重視!

這難道不比報到那些極品家裏丢了幾顆蔥和幾顆雞蛋,更加的有意義麽?

現實裏既然不給他這樣的機會,于是他就把這件事情發表在了各大論壇。

既然是在網上,他就無所顧忌的多了,他甚至把張興邦的那件事情也含蓄的說了出來——某個有錢有勢卻大逆不道、六親不認的人,他幾乎想象的出來,這種人會被多少人抨擊。

然後張興邦也許就會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即便他還要強硬的說自己沒錯,可網友們也不會放過他!

可是依然沒有人關注他的帖子,虧他還怕被張興邦報複,特意來黑網吧發帖,也特意隐去了這兩個人的真實姓名。

趙峰的眼眶通紅,他就不信自己的新聞素質這麽低,自己就不能引發熱點,不能創造出社會效應!

他手指顫抖的在鍵盤上打字,爆出了最具爆點的黑料,之前的那個小姑娘十分善于利用自己的容貌優勢,居然勾搭上了這個有財有勢,但年紀足以做她爺爺的人,而這個人也是老邁昏庸,在她有可能是殺父仇人的前提下,把一套房産贈與了她……

如果還是沒有人關注,他就要豁出去雇水軍來推動事态的發展了。

就在他咬着牙,打算把老家的房子和地都賣了,也要雇工作室的時候,讓他驚喜的事情發生了,他的帖子,紅了!

有不少的人沖進來,開始指責胡雨雙和張興邦,畢竟樓主寫的言之鑿鑿,而這些事情如果是真的,也太令人發指了。

趙峰激動的看着自己的帖子迅速的疊樓、變熱、蹿紅,簡直有些不能自已。

但他根本沒高興多久,這次帝華小區的事情鬧的太大了,帖子發出去沒兩個小時,就被扒了皮,這其中的事情被抖了個一清二楚,包括張興邦為什麽要把房子送給胡雨雙。

于是帖子裏那些指責的聲音迅速的銷聲匿跡,還有很多人反過來指責開貼的樓主居心不良。

趙峰在黑網吧裏,眼中一片瘋狂,他用代理器切換着IP和馬甲,用一些諸如“不論什麽原因都應該死者為大”,“不管發生過什麽那總歸是長輩”,“子不言父之過,更何況人都死了,這樣太冷血”,“他至少給了你生命,你們怎麽如此不知感恩”的話,和網友們大戰。

他真的不明白這世界怎麽了,為什麽大家只願意看到表明的東西,而不願意去思考深層次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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