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森先生和港黑
“你這個瘋女人, 放手——”
直到年輕男子的手機在我手裏被碾碎消失時, 他的臉上才露出了恐懼的神色。
我特意放慢了這個過程,仔細觀察着他的表情。
他害怕、慌張、憤怒, 每一種情緒都清楚地交織在他的臉上。
唯獨沒有悔過。
也是。
能對這麽小的女孩下手,早就是喪心病狂的慣犯了。
我就算這次放過他,他僥幸逃脫, 下次還是會再犯。
“放手, 你放——”
我捂住了他的嘴,将他按在了牆上。
這是一個視覺盲角。
多虧了這根貼有許願簽的柱子,擋住了從吧臺和前面的桌子看過來的視線。
沒有人注意到這裏。
……需要在這裏将他消除嗎?
【不合我意,盡皆消散。】
耳邊不斷回響着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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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陀思送給我的座右銘, 他說我有權利和能力淨化面前的一切。
我看着這個黃頭發的年輕男人, 從他的臉上, 依舊找不到一絲一毫的忏悔之意。
但他似乎想對我說什麽。
我輕輕地松開了他的嘴,轉而掐住了他的喉嚨,以此來控制他的音量。
“我舅是……議員,不會放過你……咖啡館……”
我凝視着他漲紅的臉,他憋的很辛苦,也很可笑。
我又捂住了他的嘴, 他沒能再發出任何聲音。手指稍微用了力,我消除了他口中一半的牙齒。
我湊近他的耳邊警告道:“乖乖聽話,不然你剩下的牙齒也會消失。”
連陀思都不知道, 我現在即使不直接接觸, 也能消除我想要消除的東西了。
我看向沙發上坐着的金發小女孩, 她睜着一雙略帶好奇的眼睛看着我們。
她指了指我們:“你們在幹嘛?”
“……我在和這個哥哥玩游戲呢。”
我不能在她面前将一個活人直接消除,那樣會給她留下心理陰影。
“是大人才能玩的游戲哦。”說完我立刻拖着黃毛往後門走去。
他死命掙紮,腹部被我狠狠一個肘擊才老實下來。
但我剛打開門,就撞上了一個人。
“小姐,發生了什麽?”
說這話的是今天在路上碰到找女兒的那個中年男子。
我一下子放開了手。
“……沒什麽。”我不習慣被人撞破後繼續做壞事。
“嗷嗚,救命啊!!”
黃毛終于掙脫,像抓住救命的稻草一般抓住了中年男子的手臂,指着我控訴道:“她是個變态。”
他缺了一半牙齒,說話也變得口齒不清。
丸井文太帶小朋友們去觀察蝸牛了,店裏現在只有安室透在忙,他聽到黃毛的聲音,趕緊沖了過來問道:“發生什麽事了?”
黃毛見人越來越多,也不怕我了,繼續用漏風的牙齒說道:“她弄掉了我的牙齒。雖然我不知道她怎麽做的,但這就是她幹的!證據——”
他張大了嘴。
原本應該是一口歪歪扭扭的牙齒,只剩下了一半,歪七扭八地長在牙床上。
安室透和中年男子面面相觑。
我淡定地說道:“先生,咖啡可以亂灑,話可不能亂說。請問我如何拔掉你的牙齒?況且拔掉這麽多牙,你不可能嘴裏沒有血的。”
黃毛憤怒道:“雖然不知道你怎麽做到的,但你就是可以把物品消除,剛才我的手機也被你弄沒了!”他回頭看向沙發上的小女孩,“是吧,小妹妹,你應該也看到了吧。”
金發小女孩仰起臉,手指點在下巴上,若有所思。
“你說啊,小鬼!”黃毛催促道。
“愛麗絲醬,總算找到你了。”中年男子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太好了,你平安無事,說說發生了什麽事?”
原來她就是他在找的迷路的女兒。
名為愛麗絲的金發小女孩手指指向了我。
這個瞬間,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我怕她會指控我。
童年向來無忌。
我的心底一片困惑。我在從丸井文太手裏接過工牌時,還在盤算着今後細水長流的生活。
明明決定隐藏異能,過普通人的生活,一轉眼又要暴露了。
“這個姐姐端着咖啡過來,他故意打翻了咖啡,弄髒了自己的衣服,讓姐姐賠償這件限量款的衣服。”
出乎我的意料,愛麗絲說起謊來,一氣呵成。
“臭丫頭,你亂說什麽!”黃毛氣急,“你們都是一夥的!監控呢?調監控,肯定能看到!”
安室透說:“抱歉,店裏的監控昨天剛壞了,現在還在修。”
黃毛徹底被哽到了,臉色由紅轉青,罵罵咧咧道:“你們都給老子等着,我舅舅是橫濱的議員,你們一個都跑不了!”
他踢開門,跌跌撞撞地跑遠了。
白色的木門上留下了一個肮髒的腳印。
我蹲下身子,用餐巾紙将腳印慢慢擦幹淨。
安室透扶額道:“真傷腦筋,得罪了議員的外甥,要是真找上門來,會很麻煩的。”
我收起餐巾紙,很肯定地說:“他不會再來了。”
安室透詫異地問道:“這麽确定嗎?”
旁邊的中年男子也好奇地盯着我。
我輕咳了一聲,解釋道:“議員很忙的,等他聽說過這件事之後,回頭估計就會忘了,我的直覺告訴我他不會再來了。”
……怎麽可能再來呢?
我又怎麽可能讓他活過今天呢?
等他回家後,他會慢慢開始痛不欲生,如果他家裏有醫生,替他做個全身檢查,就會發現他的內髒被消除了一半。
從他亮明議員外甥的身份之後,我就決定殺掉他了。
最開始擺在我面前的是兩條路,一條是報警,但是警方最多對他進行思想教育,還有他的議員舅舅撐腰,說不定他不會受到任何懲罰。
之後他肯定會帶人來找我麻煩,瘋狂報複。
而另一條路,就是殺了他。
在他還沒能做出什麽之前,殺了他,解決掉這個隐患。
【不合我意,盡皆消散。】
我不由地看向愛麗絲,她竟然一點沒有害怕,正鼓着腮幫子和她的父親撒嬌。
她應該是看到了我消除手機的那一幕。卻沒有說。
……估計以為那是魔術吧。
我默默地收掉了地上的咖啡杯碎片,擦完地,那位中年男子突然走過來對我鞠了一躬:“謝謝你剛才幫了愛麗絲醬。”
“我并沒有做什麽。”
“愛麗絲醬給你添麻煩了。”
“沒有的事。”
在我和中年男子開啓道謝模式後,愛麗絲已經吃了八塊蛋糕了。
“我叫森林太郎,作為答謝,我想請你喝杯這裏的冷萃咖啡。”
“謝謝,但是不用了。”冷萃咖啡我已經喝夠了。
“我有事想要問你。”
我心裏咯噔一聲,他該不會是聽愛麗絲跟他說了什麽吧。
他點的是這裏最貴的冷萃咖啡。
兩杯。
我沒法拒絕。
因為安室透也在看着我,一副想吃瓜的表情。
“森先生,你想問我什麽?”
“你看起來好像不太開心,有沒有什麽我能幫到你的地方。”
他臉上流露出的善意,讓人突然覺得有點溫暖。
“一杯咖啡就很好了。我沒什麽心事。只是剛工作,不是很熟練。”
出自丸井文太之手的冷萃咖啡,價格從來不低。
“還不知道小姐的名字。”
“我叫源清溪。”
森林太郎的聲音低沉緩慢,他說話的時候臉上始終帶着溫和的善意。
剛才那個黃毛帶來的陰郁終于一掃而空。
“源小姐來橫濱多久了。”
“快十個月了。”
“你喜歡這座城市嗎?”森林太郎又問。
“願意留下來,自然是喜歡了。”我接過安室透送來的冷萃咖啡,喝了一口,“橫濱和我小時候不一樣了。是很不一樣。”
“哦?願聞其詳。”
“其實我最初對橫濱的印象很差。我小時候和家裏人路過橫濱時,這裏的港口黑手黨燒殺搶掠,無惡不作,還踢壞了我的一把兔子雨傘,我的外公交了一些保護費,他們還是不願意放過我們。這裏的居民也沒有什麽安全感可言。”
每每回憶起和星奏外公那段經歷時,我就覺得恍如隔世。
“聽上去很遺憾。”
“是的,以前是真的很糟糕。不過後來前任首領去世了,新任首領繼位後,情況就不一樣了。”
荒唐糟糕的歲月像是一頁紙,被輕輕揭去了,掀出了一個嶄新的橫濱。
我不禁感慨:“港口黑手黨的現任首領,是個人物。”
森林太郎來了興趣:“為什麽會給出這樣的評價?”
“以前的橫濱亂到我恨不得讓我外公滅了黑手黨,但是現在黑手黨裏不乏一些優秀的青年,實不相瞞,我有朋友也在裏面工作。”
森林太郎狀若思考:“變化确實很大。那麽源小姐認為産生這種變化的根源是什麽?”
“其實黑手黨的那些成員,本質不會發生任何變化,都是上位者手中的工具。
老首領在世時,他們随他的命令到處胡作非為。新首領上任後,他們秩序井然,嚴格執行各項任務,在一定程度上,也維護着橫濱的和平,這位新首領幾乎推翻了原本的管理模式呢……”
森林太郎啜了一口咖啡,嘴角上揚了幾分:“也,沒你說的那麽好。”
奇怪,他似乎很高興?
“雖然沒有見過那位現任首領,但是聽說他同樣也是個重情之人。”
“哦?”
我想到了太宰治說的那個故事,中原中也說是假的,但太宰保證過是真的……到底是真是假?
森林太郎催促道:“這是什麽說法?”
“我也只是聽說,市井流言罷了。”背後八卦別人不好,對方還是港口黑手黨的首領,不過反正他也聽不到,無所謂了,“據說他深愛着一位年長他二十歲的女性,對方拒絕了他。但他仍然深愛着她,這麽多年,始終孤身一人。”
“咳咳咳咳——”專心吃着愛麗絲被蛋糕噎到了,站起來一溜煙跑到了吧臺,“黑皮膚哥哥,我要檸檬水!”
森林太郎無奈地笑笑:“這個孩子真冒失。”
“你和你女兒的關系真好。”
森林太郎只是笑。
“說道到現任首領,有一件事我還是抱有懷疑的。”
“哦?”
“當然是我亂猜的。關于前任黑手黨為什麽在臨死前會選擇傳位給自己的私人醫生。”
森林太郎猜測道:“或許是信任他呢,醫生應該幫了他不少忙吧。”
“不可能。”我堅定地搖了搖頭,“按照那位醫生後來的管理模式,他們兩人的三觀和思想大相徑庭。前任首領不會傳位給與自己三觀不同的人。”
正如陀思不會把秘密交給與他理想背道而馳的我,卻永遠信任着與他有着共同目标的伊萬。
前任首領也不可能把最重要的東西交給與他完全不像的人。
新舊朝代的更替,都是思想的撞擊。
“我盲猜,那位前任首領,是被那位醫生殺掉後上位的。”我壓低了聲音說,“那位醫生一定是發現了學醫根本救不了世人,他才放棄了當醫生,選擇另一條路。當了黑手黨的首領。”
中國有位文豪,在百年前,也做出了相同的決定。
森林太郎靜靜地聽着。
“我不認識他,不知道到底該怎麽評價才合乎禮貌和公正,但是我永遠成不了他那樣的人。”
“為什麽?”
“要放棄太多東西了,幾乎等于是和過去的自己一刀兩斷,說不定連名字都要改掉。”
“這些事,總要有人來做。”森林太郎默了片刻,淡淡地說道,“不是他,也會是別人。”
“……嗯,道理我明白,就是不知道他會不會後悔?”
“他不會後悔。”
見我疑惑地望着他,森林太郎笑着解釋道:“如果後悔,早就不當首領了,不是嗎?”
“說的也是。”
喝完一杯咖啡,愛麗絲還沒回來,森林太郎又問我:“你看上去有困擾。”
“……嗯。”
“不妨告訴我,看看我這個中年人能不能給你點意見。”
這次我沒有拒絕他。
我太需要有人傾訴了,但是那些話不好意思跟熟人說,反而比較容易透露給陌生人。
“森先生,你的女兒都這麽大了,你……和你的妻子感情好嗎?”
森林太郎手指在桌上點了兩下:“幾年前就離婚了。”
“……诶?”我幾乎是脫口而出,“為什麽會離婚?”
“這件事說起來很複雜,也不複雜。但分開後對各自的狀态都好。”
“你們離婚時,你的妻子同意嗎?她有沒有反對過?”
森林太郎答非所問:“源小姐,你是不是遇上難處了?請如實告訴我,我希望能給你建議。”
他态度十分誠懇,我也不好意思隐瞞他了。
“森先生,事實上我也在離婚中。”
他沒驚訝,反問道:“那就是還沒有離成?”
“我丈夫不太想離,但是我想離,我不是想,我是怕我們以後陷入更糟糕的狀态。”我補充道,“我沒辦法告訴你我們的原因。就……很複雜。”
普通人肯定是不能理解的,講起來确實也不好講。
天人五衰死屋之鼠武裝偵探社這種話題離普通人的生活太遠了。
說到底,我和亂步之間的問題,并不是簡單的婚姻矛盾。
森林太郎也沒強求,表示理解:“你有你的難處。那我問你,你覺得分開和繼續相處,哪個狀态會更好?是相對你而言的。你不要去考慮別人。因為婚姻是你的。”
倘若分開,我反而不用擔心太多東西。
我會打理好自己的生活。等安頓下來,我還有其他事要做。
倘若繼續相處下去,我也沒辦法完全信任他了。
信任這種東西,一生只有一次。
我做什麽事都會防備他。他的每句話我都會深究裏面的意思。
我會亂想,我會亂猜。
我們遲早會活在争吵之中。
……
“聽聽你內心的選擇,你真正的答案。”
“但是我丈夫也不太想跟我離婚,我不知道該怎麽勸他簽字。”
森林太郎慢悠悠地喝了一口咖啡:“如果你說服不了他,就應該找他最尊敬的人去說服他。”
“這樣啊。”我的腦海裏浮現出了福澤谕吉的臉,他是亂步最尊敬的人,亂步也最聽他的話。
或許我可以去找他說說。
森林太郎看着我,微笑道:“看來你已經找到了合适的人選。”
我點點頭,又問他:“一般人勸和不勸離,你為什麽——”
森林太郎說:“我非勸離,我只勸你遵從內心的選擇。源小姐,你的人生屬于你自己。但你最好找到最合适自己的位置。”
“最合适自己的位置?”
自從小時候放棄當英雄之後,我除了拼命隐藏異能,僞裝自己是正常人,渴望做回一個普通人,過回安穩的生活。但再也沒有思考過自己的位置。
森林太郎最後說:“那位黑手黨的首領,也未必喜歡他的工作,但他站在了最合适他的位置。”
直到他和愛麗絲父女倆要同我告別,我才驚覺時間過得迅速。
結賬時,他翻了半天口袋,沒能翻到錢包。
愛麗絲在旁邊不高興了:“笨蛋林太郎,你不會忘記帶錢包了吧。”
他尴尬地抓了抓頭發:“對不起啊,愛麗絲醬。”
“真是丢臉呢,林太郎。”
父親在女兒面前出這種洋相,心裏一定很囧。
我索性拿出了中原中也的黑卡,遞給了森林太郎:“先生,這是你剛才掉在那裏的卡,被我撿到了。”
我背着愛麗絲,朝他眨了一下眼睛。
然後我又對愛麗絲說:“愛麗絲醬,你要不要再多拿一些蛋糕,你爸爸是帶了錢的。”
愛麗絲擡了擡下巴:“那我就不客氣了,林太郎!”
付完錢,森林太郎偷偷将黑卡還給了我,并低聲對我說道:“多謝了,再會,源小姐。”
連同黑卡一起還過來的,還有這次消費的小票。
小票的反面寫了一串數字。
應該是他的手機號碼。
落款只有一個字,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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