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飄在水裏的時候和新雨還有點愣神。
現在她四肢扁扁肚皮扁扁,連腦袋都扁扁的,裏面灌滿了水,哦,是真的水,混合了洗滌劑有點青草香味的水。
不過眨眼間她就從一只塞滿了棉花的娃娃掏的只剩下張面皮了。
齊天晚下手太利索了,脖子開了一半他就捏着夾子往外掏棉花,娃娃瞅着挺小,竟然掏出那麽大一坨棉花出來,可真是了不起。
被掏棉花的感覺實在是,實在是太古怪了,仿佛身體被掏空了一樣。
和新雨現在瞅瞅旁邊那一大堆的棉花忍不住想驚嘆,難怪她總覺得身體沉重很難擡起手腳,不知道的還以為裏面裝了鐵塊呢。
和新雨甩動一下手臂,在透明大碗裏抖出一片水花。
這感覺比之前還要更奇妙了,她就剩了張皮,可她還能看還能思考。
難道她不是附在娃娃身上而是附在了這張皮上?這就是新時代畫皮了吧。
和新雨抖着腳又往前飄了飄,這不比做娃娃的時候輕松多了,手腳也能控制了,她現在可以在這個容器裏随意飄動。
也許她可以爬出去。
和新雨現在是在衛生間裏,裝她的東西是個透明的玻璃容器,不知道以前裝過什麽,有股揮之不去的蒜味,這人瞧着人模人樣,沒想到口味竟然這麽重。
衛生間門沒有關,她能模糊地看到那人的動作,他換好西裝準備出門了,看樣子今天一天自己都要在這裏泡着了。
瞅着人離開,和新雨立即飄到了碗邊,她控制着身體貼到了碗壁上開始往外爬去。
這碗看上去不高,卻着實不好爬,太滑了,還沒扒住碗沿她就落下來了,嘗試了幾次都在關鍵時刻功虧一篑。
來回幾次,碗裏的水受到震蕩揚起一些白色泡沫,和新雨身上也起了一層白色,才發現應該是水的緣故,本來玻璃就滑,水裏還加了洗滌劑,洗滌劑更滑,可不就斷送了她的逃跑之路。
這個男人可真是太陰險了!
和新雨憤憤地拍打了一下碗壁,早上她都從桌子上下去了,又被人抓住拆了丢到這裏。
可能是腦袋裏的水太多,和新雨現在甚至覺得有點委屈。
不就是爬出去麽,她可以花一夜時間挪動,現在也能爬出去。将手臂和腿都擡起來貼到碗壁上,只剩下背還貼着水面,她維持着這個怪異的姿勢放空。
今天太陽這麽好,她總有風幹的時候吧,等她幹了就更輕了,到時候爬出去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
和新雨這一放空一個上午就不知不覺地過去了,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臉上都有了絲緊繃感,原來是沒有被水浸的地方都已經幹了,再看看擡起來的手腳也都幹了。
和新雨一陣興奮,立即打起精神打算往上爬。
然而還沒有高興太久,新的挑戰又來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貼在碗壁上晾幹的,現在她的手腳全都粘在了碗壁上了。
尴尬,誰能想到會這樣。
和新雨不敢用力拽,生怕又因為慣性将好容易曬幹的手腳掉回水裏,只能一點點撕扯,氣喘籲籲地扯了半天,終于下來了,她立即使勁渾身解數往上爬去。
又不知道過去多久,她終于終于爬上了碗沿,半個身體都搭在了上面,像特地放在上面晾曬的一樣。
和新雨趴在上面休息了片刻,将自己完全翻了出去。
外面的世界果然寬廣多了,和新雨仰着皺皺巴巴的臉開始在臺子上展開冒險之旅。
沒了棉花拖累後她的速度快多了,手腳也變利索了,先前十分鐘走一毫米,現在十分鐘能走一厘米了,之所以看起來還這麽慢,主要是被腦袋拖累的。
齊天晚為了掏棉花,将她脖子上的線拆開了大半,此刻她只有一小塊還連着身體,現在全身上下最重的就是這個腦袋,如果不是它還兼顧着看和思考的作用,和新雨恨不得将腦袋直接丢掉。
玻璃碗是放在公用衛生間裏的,這裏沒客人來也不常用,臺面很幹淨。
和新雨非常努力地在上面挪動,她的目标是位于上方的鏡子。
到現在為止,和新雨單知道自己變成了一只棉花娃娃,卻不知道自己究竟長什麽樣子。她無比好奇。
衛生間的鏡子都有些高,和新雨挪過去後發現自己想照鏡子有點困難,除非她沿着牆壁爬到鏡子前放置東西的窄臺上,那個位置離地有二十厘米。
二十厘米,對現在的她來說是實在是天塹了。
努力揚起腦袋看向上方,和新雨還是不太甘心,都挪到這裏了,不照個鏡子就算現在脫離身體去投胎了她也還是念着這件事。
将手腳貼在還濕潤着的身上,很快幹涸的手腳也有了些濕意,和新雨貼燒餅一樣整個貼在牆壁上,手腳并用地往上爬去。
萬幸這塊牆壁沒有貼瓷磚,不然她立即就掉下來了。當然現在也只是多堅持了幾秒而已。
身體太輕了,摔下去一點感覺都沒有,和新雨絲毫不氣餒地再次站了起來繼續往上爬。
她站立起來後有十厘米,只要再爬十厘米就夠了,只有十厘米。
和新雨給自己鼓勁,就像昨晚上一樣,全身力氣都集中在手腳上,微微帶着濕意的布料摩擦着牆面,竟然真的貼了上去。
和新雨一陣欣喜,立即就着這股力氣繼續,然後她在十二厘米的地方又掉了下來。
一回生二回熟,知道了訣竅,和新雨來回嘗試,終于在一個半小時之後順利抓住了鏡子前的板子。
最後時刻了,現在掉下去可真就功虧一篑了,和新雨連思考都不敢,生怕思考的力量會讓自己掉下去,手上的貓爪刺繡牢牢扒着板子邊緣,她一個用力,将另外一只手也挪了過去,抓穩後一點點勾着身體往上爬去。
歷時倆小時,和新雨終于順利爬到了鏡子前,眼瞳中的金星閃閃發亮,她擡起期待已久的視線看向鏡中的自己。
然後,和新雨的心瞬間涼透了,殺了十八年魚又被放進南極冰層下的心都沒這麽涼。
醜,不忍直視的醜,怎麽會有人喜歡這麽醜的東西?
如果能流出眼淚的話,她的淚一定能把這張臉給沖脫線。
很少被用到的鏡子擦的幹幹淨淨纖塵不染,清晰映照着面前的一切。
鏡子裏的是一塊皺皺巴巴的布,布白一塊黑一塊,臉部位是眼歪嘴斜的五官,頭頂一大撮淺黃色枯草張牙舞爪地炸開,扭出了令人難以置信的姿态,有些貼在皮上,有些不屈地沖向天空。
最重要的是,為了掏出棉花,連接腦袋上的線被拆開了大半,現在她的腦袋歪歪斜斜地耷拉在一邊,就算和新雨盡量直立,可實際上它還是歪的,比被擰斷脖子四處晃悠的喪屍還要歪,而這些在照鏡子之前和新雨都沒有發現。
面皮皺巴就算了,身上還有破洞,腿上一大塊黑色斑斑駁駁,丢到街邊除了環衛工人絕對不會有人多看一眼。
和新雨瞅着鏡子裏的自己再次思考起了偶生。
要不然從馬桶裏跳進去,連接黑洞的下水道絕對能讓她瞬間升天。
她回頭看了眼馬桶,那個距離和高度,恐怕在那人回來之前都爬不進去。何況馬桶蓋還是合着的她也打不開,偏偏衛生間的垃圾桶也是蓋着蓋子的,想藏進去都難。
和新雨陷入了兩難境地,靠自己好像真的沒法做到什麽,她扶着鏡子長長地嘆了口不存在的氣。
所以她的人生是從死了之後開始進入困難模式了麽?
本來還想着如果自己長的可愛,能博得人類一絲好感讓他貼身帶着,這樣有什麽想法也容易完成,結果自己長成這個樣子,連自己也一塊吓到了,想必沒有人會貼身帶着,除非那人是變态,想拿她來辟邪。
和新雨想來想去,最後發現回到碗裏就是最好的選擇。她歪着頭挪到了臺子邊緣,仿佛殉情跳崖般向着玻璃碗跳了過去。
啪叽,她掉在了玻璃碗前的洗手池上,還順着池壁往下滑了滑,直接滑到了最中間凹陷處。
和新雨用手扶了下快歪到肚皮上的腦袋,不就是往上爬麽,她已經很有經驗了,現在是個攀爬高手,別的娃娃肯定沒她厲害。
困難遇多了,她都能麻木面對了。
齊天晚今天只加了一個小時班就回來了,到家的時候七點半,比起平時來說算是非常早了。
他不太開火做飯,随便叫了份外賣,等待間隙,他想起早晨離開前泡着的娃娃,趕緊去了衛生間。
看清楚碗裏的情況後他微微皺了下眉,泡了一天,娃娃腿上的污漬卻并沒有被泡開,顏色瞧着還是很深,也沒有向邊緣暈去。如果洗不掉這只娃娃就廢了,只能丢掉。
齊天晚将面皮撈起來搓了搓腿部,污漬下去一點,卻還是有印子能清晰看到。
“怎麽會不行?”他疑惑地低喃。從前和布料打交道,怎麽處理污漬也有一點經驗,泡洗滌劑這個方式能解決百分之九十的頑固污漬。
難道是太久沒接觸這行,這個辦法已經不行了?
齊天晚有些懷疑地看了洗滌劑瓶子一眼,388一瓶的洗滌劑效果竟然這麽差,下次還是換一個牌子好了。
而在對方到家前十分鐘才終于爬回碗裏的和新雨偷偷撇了下嘴角。
洗不掉了,快把她扔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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