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睡覺果然能增長實力,雖然不知道原理是什麽。

和新雨感覺自己對靈魂的控制還很弱,但無論如何,她已經可以在自己想要變成人的時候自由變化了。

不僅如此,她也大致可以感受到自己出來的時間和凝實身體的時間。

身體凝實需要消耗能力,凝實的時間越久,出來的時間就越短,現在她可以存在一個小時,随着實力增加,以後這個時間肯定還會變長。

齊天晚握住她放在自己臉上的手,上次摸的時候很像在摸果凍,冰涼柔軟滑溜溜的,現在像控掉大部分水的果凍,硬挺了很多。

“今天我要這樣子陪你上班!”和新雨跪坐在他身上高舉着手歡呼道。

也沒人能看到她的人形,她以什麽樣的形态陪自己都無所謂,齊天晚點點頭:“好啊。”

“你不興奮?”和新雨捏住他的臉頰扯了扯。

“興奮,很很興奮。”

“一點都看不出來,算啦,我開心就好。”

和新雨從齊天晚身上翻下來,心情極好地在屋裏走動起來,之前幾次都沒有這樣悠哉閑逛的機會。

齊天晚叼着牙刷站在門口看她,才注意到自己之前想要驗證的問題,娃娃沒穿鞋,和新雨的人形果然也是沒有鞋的,這會正光着腳在地上走來走去,不過她身體很輕盈也不會沾灰。

頭發因為娃娃換了牛奶絲的長發,現在她的頭發也跟着變長了,還記得上次看到時是到肩膀下面的,現在長到腰間了。

和新雨還沒有注意到自己這些微妙的變化,轉了一圈後催促齊天晚快一點。只有一個小時的變身時間,再晚就趕不上到公司了。

齊天晚只好加快進度,洗漱完趕緊換好衣服出門,也沒忘記将落在床上的娃娃本體一起塞進包裏。

和新雨坐在副駕駛座上,還特地拉了安全帶給自己系上,平時都待在齊天晚身上或者旁邊的座位,視野特別矮,外面什麽都看不清,這會終于能好好欣賞景色了,她趴在床邊一錯不錯地朝外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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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天晚在等紅綠燈的時候側頭看她,清晨的陽光從窗子照下來灑在她身上,她整個人都在發光般,光穿透身體落在下方,在地面落下一層淺淺的波紋。

齊天晚盯着波紋,才終于有了點這不是真人而是靈魂的感覺。

“你不會覺得難受麽?”

和新雨疑惑地回頭:“難受什麽?”

“陽光,照在你身上了。”

現在和新雨是靈魂出來了,光對靈魂有灼燒感,會讓她受傷。

和新雨朝外看了下,伸手到打開一點的窗子口直接感受了一下陽光,在光下的手就像玉一樣透光。

“不難受啊,很溫暖,感覺很舒服。”和新雨看着自己在發光的手說道,“多曬曬陽光有好處。”

只要沒事就好,齊天晚放下心來。

早上車流漸漸多了起來,某些路段也開始堵了起來,和新雨百無聊賴地繼續趴在窗子上看沿街店鋪,看了一會她突然指着一個招牌道:“那家早餐店叫和氏早點,啊,我想起來了,我姓和,我叫和新雨。”

齊天晚轉頭看她,就見和新雨念着自己的名字:“和新雨,就是空山新雨後的新雨,上次你說你名字的來源我就覺得有點熟悉,現在終于想起來了,我叫和新雨。咱們倆的名字也好有緣哦。”

齊天晚也跟着念了起來:“和新雨,原來是這幾個字,不是心語。”

和新雨努力回想更多關于自己的事:“我記得,我家好像在,在什麽玺小區。”

正好紅燈,齊天晚在導航裏搜了搜,自動跳出來一個小區:“天玺小區?”

“對對對,就是天玺小區。”

這是居住了十幾年的地方,和新雨印象特別深刻,這會她都已經能回想起小區大門和到家裏的那條路了。

齊天晚看着她陷入沉思中的臉:“你,想要回去看看嗎?”

死後還能幸運的以另外一種形式存在,一般人都想要回去看看自己的父母親人朋友。

現在名字想起來小區也想起來了,只要稍微查一下就能查出來她的家是哪一棟父母是誰。

但和新雨聽到他的詢問後身體卻微微一震,下意識就搖了頭。

“不要,我不要回去。”和新雨渾身充滿了抗拒,擡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我不要回去。”

齊天晚趕緊安撫道:“好,那就不回去,不回去。”

和新雨用力閉了閉眼,情緒的不穩定讓她的身體也跟着變成了透明狀,原本還有一點遮擋的光直接穿透身體落在了座椅上。

齊天晚擔憂地伸出手去,虛虛握住她的手:“你現在有我,你有新的家了。”

和新雨松了口氣,緩緩平靜下來,再次凝成實體後,反手緊握住了他的手。

齊天晚想了解她更多,她的過去,她的經歷,那些自己沒有機會參與的時光他都很有興趣,可是又怕會觸碰到和新雨痛苦的地方。

和新雨抿着唇許久,想起名字和小區後,她能想起的東西就更多了,從前偶爾在腦海中閃現的畫面也連貫清晰起來。

有些東西曾經藏在心裏很久無人可以分享,現在她已經死了,那些讓她覺得不愉快的經歷也都變成不重要的過去式,不會再發生也不需要再面對了。她可以放心大膽地講出來了。

“我小時候,以為父母是全天下最愛我的人,我真的過得很開心,除了他們對我的要求嚴厲了一點,我沒覺得有任何不好。我媽是中學老師,還是教導主任,可能是習慣使然,她後來總是用對待學生的那一套對待我,她覺得成績是這世界上最重要的東西,我是老師的孩子,更不能丢臉。我為了讓她滿意,就拼了命學習,拿第一。但第一多了,一旦哪一天掉到第二,就會被認為是不用功不努力了。我那時候喜歡上了一個歌星,家裏有個播放器,上下學的時候我都要戴着耳機,用攢的零錢買了一張海報貼在床頭,那個月考試我得了第二,她沖進我的卧室撕了海報還砸了我的播放器,說都是這些東西影響了我。”

從撕海報開始,管控一點點升級,不允許聽歌,不允許看課外書,不允許穿裙子不允許留長發,不允許有花裏胡哨的本子和筆,不允許出去玩,晚上必須六點之前到家。

高中前和新雨一直覺得這些還算正常,高中考到了市裏最好的高中,那所高中雖然學習氛圍濃厚,但課外活動也很豐富,鼓勵學生有興趣愛好,和新雨突然發現了一個和從前不一樣的世界,原來人是可以自由看書聽歌畫畫的,原來人可以穿裙子留長發晚上十一點才回家。

這扇門的開啓讓和新雨又興奮又痛苦,她努力掙脫身上的枷鎖,可還有一條永遠拴在母親手裏,不管她怎麽掙都掙不開,後來她終于考上了外地大學,這是不被允許的,母親氣到砸了家裏的碗筷,逼着她坐在電腦前修改志願,本地就有一所很好的大學,那是母親一直希望她去的地方。

但是和新雨鼓起勇氣反抗了,哪怕脖子差點被手指掐青她也梗着脖子沒有屈服,後來母親試圖自己幫她修改,和新雨機智地先改了自己的登陸密碼,她保住了自己離開家的機會。

那條鎖鏈變長了,卻仍舊存在,大學是自由的,和新雨還短暫地談過一次戀愛,她加入了攝影部,跟着部裏活動去不同的地方拍照,還自己存錢買了個相機。

最後那臺相機也被某次過來,試圖要在這邊買房子定居照顧她的母親給砸了。

畢業後母親又逼着她回家工作,和新雨已經在學校所在的城市找好了工作,自然不可能回去,可能是這些年的反抗游了一點效果,母親知道硬的沒有用,她開始用起了懷柔政策,表示自己生病了,很嚴重,希望她能陪在自己身邊。

掙紮了很久的和新雨最終還是心軟了,回了家,被母親安排着進了本地一個很好的企業,只是人一旦住在一起,就又會固态複生,和新雨忍無可忍地租房子搬了出去。

出車禍那天,是她搬到新家的第一天。

本來滿懷着希望的一天,盡管還有被母親随時上門的風險,可她短暫地自由了,心情無比的開心,還去理發店做了個一次性的造型,打算和朋友出去吃飯,然後在出門的路上,她就得到了永久的自由。

現在想起來,和新雨竟然還有種慶幸的感覺,幸好自己死了,不然她不知道自己還要痛苦多久。

失憶的時候也挺好的,沒有煩惱的感覺真的很好。

給齊天晚講完自己短暫的一生,和新雨有種釋然感,現在鎖鏈再也捆不住她了,她真的徹底自由了。

“我覺得挺好的,我很喜歡現在的生活,遇到你真好,我覺得好像現在才是真正的活着。”

車子已經進入公司停在了車庫,和新雨側身抱住了齊天晚。

齊天晚身體微僵,也擡起手抱住了她,在她背上輕輕拍了拍。

“我也是。”

兩人誰都沒動,就這麽抱着對方,似乎能抱到天荒地老不分開。

和新雨悶悶的聲音從齊天晚懷裏傳出來:“怎麽辦,我不想松開。”

齊天晚笑了下:“那就不松開。”

和新雨閉着眼好久沒動,驟然想起過往又向人揭開自己的傷疤,對和新雨來說是件很殘忍的事,哪怕失憶的時候想起父母家人,她都下意識地抗拒,那種痛苦刻到了骨子裏印到了靈魂深處。

可能很多父母養孩子只是将孩子當做一個可以完全控制的木偶,不允許她有脫離掌控的行為,不允許她有自己的思想,他們用愛作絲線牢牢綁住孩子的手腳,讓他們按照自己畫好的路一步步走下去,并覺得這就是最好的安排。

然後開始窒息的孩子會下意識地開始掙紮,有些放棄掙紮一直走下去,有些傷痕累累地掙脫絲線展翅高飛。

如果沒有出意外,和新雨覺得自己會和家裏徹底決裂遠走高飛,總有一天她能完全硬下心腸不去管那些無處不在的愧疚。

和新雨在齊天晚懷裏蹭了一下腦袋:“我好像從沒有聽你說過你母親,你的親生母親。她,她還在麽?她是個什麽樣的人?”

能教出齊天晚這樣正直善良又溫暖的人,那位母親應該非常優秀吧,畢竟齊天晚和他父親差太多了,和新雨絕對不相信那麽惡心的人能教出齊天晚這種性格,所以他良好的教養和三觀肯定都來源于母親。

齊天晚看向窗外,眼神虛虛地道:“在的,和我父親離婚後就搬去了歐洲,她在那裏重新結了婚,對方有兩個孩子,她現在是別人的母親了。”

和新雨仰起頭,擡手将他的腦袋按在自己肩窩處,本來只屬于自己的母親變成了別人的母親,他肯定很難過吧。

“別難過,你現在還有我。”

齊天晚摸着她長長的頭發:“已經不難過了。”

都已經過去那麽多年了,他早已經接受現實了。

“她現在過得幸福就足夠了,她在那裏很開心,我經常能收到她的郵件,她也喜歡攝影,拍了很多照片,還參加過攝影比賽拿了亞軍,有機會你們可以交流一下。”

和新雨眼前一亮:“我現在已經可以自由變身了,那我們下次出去的時候,我多拍點照片。”

“好,我給你買相機。”

“不用,我可以自己買,你忘了,上次給我的錢還有很多呢。”

“是哦,你什麽時候才能花完,我好再給你點。”

和新雨眼神轉動:“你這是包養我麽?一個月十萬我不嫌少的,需要我提供什麽服務?車裏也行哦。”她朝齊天晚擠眼,抱着他脖子的手緩緩往下移,很快摸到了他腰上。

齊天晚一把按住她的手,剛剛那一點陰郁完全被她給弄沒了。

“別皮了,有人。”

和新雨嘿嘿笑:“有人豈不是更刺激了,來嘛來嘛。反正別人也看不見我,你怕什麽。”

齊天晚:“……”

齊天晚推開車門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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