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夜訪兵工廠

學長見小林這般蠻橫，但是和他認識時間頗久，也不好開口指責他，就對秦寶珠說：”要不，你讓給他算了。”

秦寶珠沒吭聲，雙眼定定盯着小林看着，看着他左翻右看在捯饬那手表，她攤開手心，語氣冷靜而又不容人忽視，“我數到三，你不還過來，我現在就去找教授。一字一句描述，你是怎麽得到這個手表的。一……”

“你大爺的！你有本事你去啊！”小林立馬倔強還口，顯然被氣得不輕

她像沒有聽見一般，“二”

小林看了一眼學長，學長似乎也被秦寶珠氣勢給唬住了，沒有說話。

“三。”秦寶珠收起手，冷峻的神色看樣子是真的要追上教授告訴他。

他憤恨擡手就想扔手表，她适時提醒，“摔壞了，你全家都不夠賠的。”

逼得他不得不咬牙狠狠将手表按到了她手裏，跑走了。

有些人，就是這樣，以為通過搶的手段，就能得逞一般。

回去的路上，走到村子口的時候，看見隔壁院子大爺的孫子抹得滿臉黑炭，一邊追着大娘的小丫頭，一邊喊：“降龍十八掌！”

小丫頭也不甘示弱，張牙舞爪，“看我九陰真經！”

秦寶珠惦記着手表的時候，經過的時候覺得有點不對，細細一想，這不是金庸先生的兩部作品麽？一部是《天龍八部》，一部是《射雕英雄傳》。

這個年代是武俠的年代，曾經的輝煌無人能左右。

她頗有些感慨，這個年代裏又有多少東西能在未來裏值得被人稱頌呢？

她進院子的時候，就已經聞到了香甜的番薯香氣。

站在木門前，拉着房梁處的玉米棒的正是秦建國，旁邊正仰着頭給他壓着凳子的自然就是母親了。

Advertisement

這一年的父母，還是廠裏的高級技術工，兩人在廠裏都還是很受尊重的。尤其父親帶出來的徒弟，沒有一個不上三級。

“爸媽，我回來了。”她一邊說着一邊進了屋子，秦寶珠的爸媽因為常年在廠裏的關系，皮膚并不像普通的農民那般黝黑，李淑香面容姣好，她就是像極了母親。

母親笑得一臉淑女，然而開口說話卻十分歡脫，“喲，咱們閨女又百米沖刺回來啦？”

“媽，這你就錯了，這回我是悠閑悠閑地走回來的。”

秦建國這會拍了拍她的頭顱，語氣親切又似乎有些隐忍，“囡囡如果在學校遇到了難題，一定要和爸爸講，爸爸……，爸爸也能當你一個朋友。”

秦寶珠彎着腰本想打水，卻聽見秦建國說的這麽一番話後，才想起書中的秦建國是聽見自己的工友說起自己的事情來，他的工友就是學習委員的爸爸。

他提起自己在學校因為整日糾纏葉有為，被同學孤立的這麽一件事。

秦寶珠直起了腰來，點點頭，“爸，你不用擔心，我心裏只想着賺錢”，她停頓了一下，又接上，“也為國賺錢。”

外婆李玉鳳聽了後，嗔怪她，“你現在學習最重要，賺錢的事你用不着操心，祖國未來的花朵。”

秦建國：“我這一輩子，就兩個閨女，但是你們都是我的驕傲，永遠都是，爸爸希望你能做一個優秀的人。”

秦寶珠知道他是想勸她別早戀，怕影響她成績，但是她還真想說，那葉有為她真的看不上。也就只有書裏的劇情，會寫她對他死纏爛打。

秦建國因為只有兩個女兒，一直被親戚嘲笑了多年。

國家自70年代末開始提倡計劃生育，1982年全面實施，并将它作為了一項國策。

所以秦建國也不能生了，但是他并不在意。

這個年代，都是以子為傲，認為秦建國家裏生了兩個拖油瓶，連死都沒兒子送終。

而大娘娘更是為了一胎能生個兒子出來，神裏神鬼的弄了許多符水來喝，結果生出來那胎還是閨女，後來聽母親說，她竟狠心不喂奶，寧願自個兒漲奶疼得難受，擠了去喂狗，最後那初生的嬰兒沒有餓死，卻因疏忽照顧得了肺炎高燒離世了。

第二個出生的孩子依舊是個閨女，後來也聽說送給親戚養了。因為當地有個不成文的風俗，生不出孩子的女人只要領養一個別家的孩子，很快就能懷孕。

最後，大娘娘終于如願生下了一個男嬰，全家人寵得不得了。

自從生出了男嬰之後，他們家更是對她家嘲諷得不行。

認為是母親李淑香沒本事，母親也不放在心上，父親每每都強硬站出來表示，自家兩個閨女都是他的驕傲。

所以，這會的秦寶珠是知道秦建國是真的愛她和姐姐的，并不是說說而已。

秦寶珠抓起桌上的番薯和馍馍，啃了一口後認真地道：“爸爸，我會是你的驕傲的，我以後要讓你們過上好日子的。”

兩人都相視一笑，他們家雖然是兩個閨女，但是沒什麽不好的。兩個閨女從小自立聽話，也不用他們操什麽心。對他們來說，兒子女兒都是自己的孩子。

本以為一家人可以輕松地吃上一頓飯，沒想到才剛開吃，秦建國和李淑香就被村口的電話員給叫走了。

廠裏的線路跳閘了，讓他們兩夫妻趕緊回去看看。

才吃完飯，秦寶珠就回了房間，将門輕輕阖上了。抽空将作業都做完後，她趕緊将包裏的紙皮袋拿出來，将它塞到了枕頭套底下壓着。

而後她拿出包裏裹着的手表，拎起那個工具箱打開了扣子。

回來的時候爸爸看到了這個工具箱還問她怎麽回事，她打開看到裏面許多精細的小螺絲刀，有十字的和一字的，她拿出最小的一把就看了一眼機械表的四個小螺絲，将它擰開了。

打開裏頭，果然本來是機械擰帶條的地方已經被教授改裝過了，她小心地拿絕緣筆挑了挑那顆方方正正的電子。似乎是軍用電子。

之所以這麽說，因為上面的型號有些看不懂的符號。

而軍用電子的好處是，是可以儲備電量的。想來因為太陽能板的局限性，雖然太陽能轉化的電能能儲藏在這塊小小的電子上，但是像教授這樣常年在室內的，顯然并不适合，所以他才拆了那小晶板的吧。

為了能看清楚機械表裏面細小的零件，她從抽屜掏出一個銀色的手電筒，将它綁在了書櫃上，這樣打出的燈光亮多了。

她用筆尖動了動安裝電子卡位的地方，她就聽見機械表跳動的聲音。原來只是卡位松動了，她有些失望，因為這種毫無難度的維修。

她有些興致缺缺地将表放在了桌上，雙目放空，手指無意識敲着桌面。

不對，顯然教授想尋求的解決方法，絕對不僅僅如此。

但是，又有什麽東西能替代太陽能小晶板呢？

這會就聽見外婆在外頭，和旁邊院子的廖大爺說：“寶珠今天贏了比賽呢！對呢，好幾十個年級的同學一起比的呢，都比不過她，老師還誇她前途無限呢！”

秦寶珠縮了縮脖子，高中就兩個年級……算上初中的也就五個年級的同學，就聽着外婆越說越離譜，“可不是嗎？老師當場都誇國之棟梁了。”

秦寶珠：……

她不得不打斷他們的談話，朝外吼了一句，“外婆，你好洗澡咧！”

“喔，好的好的，不說了啊，我得燒水去了……”

這會廖大爺的孫子忽然跳起來吼了一句，“黃蓉婆婆是不用洗澡的，不然熱氣會蒸發掉的！”

這孩子看電視劇看傻了吧……

秦寶珠聽着因為門板隔音不好，傳進來的聲音，後來似乎因為那小子爬上了她家那顆罩了罩子的枇杷樹上，被廖大爺揪着下來，鬼哭狼嚎的。

然而，秦寶珠手裏轉動的機械表卻忽然停了下來。

“降龍十八掌、九陰真經、熱氣蒸發……”

她猛然低下頭去看了一眼那個太陽能板空出的地方，似乎想到什麽一樣。

她立馬操起手電筒，将機械表放進了書包裏，一并将書都扒拉了下去。又去院子裏拿了她的洗漱用品後，跑去廚房告訴外婆。

“外婆，我去一下爸媽的廠裏，有事。”

“都這麽晚了，去那幹啥呢？”

她知道外婆是擔心治安問題，“外婆，我去弄個東西，現在還早，不擔心的。晚的話，我就在廠裏直接睡了，走了走了。”

外婆沒來得及多說幾句，秦寶珠就急急忙忙走了。

村子裏這會雖然有着家家戶戶的燈光照射出來，街上的燈光也不那麽明亮，還是黃燈光。

大街上用紅色油漆刷的計劃生育口號在昏暗的燈光下，若明若暗：今日逃避計生政策外出，明日回家一切財産全無。①

有些斑駁的牆面，褪色的電線杆上貼着的廣告紙，還有雜亂的電線交錯在頭上。

她深吸一口氣，嘴裏不禁念叨，“我黨佑民……”

所幸，秦建國和李淑香所工作的兵工廠，離家裏并不遠。

所以，她斷斷續續跑了半小時後，終于到了。

然而，大栅欄裏守夜的大爺操着一口很濃的京音，不讓她進去，“沒有工作牌兒，一律不得進出，這裏是随便的廠嗎，怎麽能随意進出！”

作者有話說：

備注：①引用自網絡

【小劇場】

一棟小洋別墅裏，一名精致的少年穿着一套休閑裝，坐在書桌前，看着北大特招的少年班簡介，修長的指尖停留在一個教授的名字上。

中年男子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斯坦教授明天會去科技園，如果你想見他，爸爸有科技園的入場券。”

他聞言擡起了那雙淺褐色的雙眸，看向桌子上那張紅星中學的錄取通知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