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屋內一下子寂靜下來。

陶缇怔怔的看向面前的男人,那句“有孤在”,像是一層保護罩套在她身上般,讓她感到無比的安心。

她的心髒跳得更快了,咚咚咚的,耳邊鼓噪。

裴延纖長的睫毛不急不緩的垂下,手攬過她的肩膀,用只有他們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道,“吓傻了?”

陶缇一呆,等反應過來,臉頰一陣發燙,“不、不是,只是殿下你怎麽來了?”

裴延道,“孤昨日說了今日來接你的。”

陶缇,“……有這回事?”她怎麽不知道。

不過裴延來了,那就是好事,她的靠山來了,她不用憋屈了!

陶缇腰杆子都直了起來,小手揪着他的衣袖,像是在學校受到欺負,委屈巴巴跟家長告狀的小學生般,小聲道,“殿下,我覺得這件事情不簡單……”

裴延低低的“嗯”了一聲,擡眼看向對面的穆王妃和世子。

穆王妃母子的臉色都不太好,一個賽一個的慘白。

不過穆王妃到底活了半輩子,也是經歷過不少事的,她勉力壓下心頭的情緒,扯出一抹僵硬的笑來,“太子殿下,你怎麽來了?”

“孤來接太子妃回行宮,沒想到卻撞見這麽個大熱鬧。”

裴延清冷的目光掃過屋內衆人,漫不經心道,“王妃,你下帖子邀請太子妃來你府中做客,便是這般招待客人的麽?”

穆王妃臉色陡然一變,忙解釋道,“殿下,你這是誤會了!你看軒兒被這賤……刺客傷的這麽嚴重,我剛才也是關心則亂,見太子妃護着這刺客,一時氣急才失了禮數!,還請殿下恕罪。”

裴延微微皺起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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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王妃滿臉懇切,繼續道,“殿下,建軒可是你的親堂弟,如今他被傷成這樣,我們不過是要讨個公道而已!再說了,這是我穆王府的家務事,太子妃插手未免有些不妥吧?”

陶缇辯駁道,“王妃一直說要給世子讨公道,倘若世子真的害了這姑娘的姐姐,那誰來給她姐姐一個公道呢!”

她彎腰看向地上的少女,“你說你姐姐的屍體就在後院的枯井裏,你确定?”

少女用力掙開兩個奴仆的壓制,跪在地上,朝着裴延與陶缇磕頭,邊磕邊道,“太子、太子妃,求你們明察秋毫,我說的句句屬實,你們現在就可以派人去後院那枯井裏搜,若是搜不出來,我便撞柱去死,絕無二話!”

她雙頰紅腫,眼眸卻亮得驚人,帶着孤注一擲的決絕。

一時間,莫說是陶缇與裴延了,便是屋內其他人皆有些動容。

穆王妃眸光閃爍,手指緊緊握着,如果眼神能殺人的話,這少女怕是早已被她千刀萬剮了。

陶缇凝視着匍匐在地上不斷磕頭的少女,眸光複雜。

她內心是想要管的,好歹是生長在紅旗下,從小接受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新時代神獸;又同樣作為女性,她對這種暴力虐殺女性的事件,可謂是深惡痛絕。

但同時,她又有點不安,畢竟這是古代封建王朝,不比現代的法治社會,她現在面對的是權柄滔天的王府,而且這王府名義上還是她親戚……

她若是管了,會不會給裴延帶來麻煩呢?

在這種忐忑糾結的情況下,她揚起小腦袋,看向裴延,低低喚了聲,“殿下。”

她決定……把選擇權給裴延。

裴延垂下頭,看到她澄澈的眼眸,還有她眼底那份擔憂。

沉默片刻,他似乎是看懂了她的心思,溫涼的掌心包裹住她的小手,朝她微笑的點了下頭。

轉臉,就聽他沉聲喚道,“展平。”

門外立刻傳來一聲回應,“臣在!”

裴延道,“帶幾個人去後院的枯井裏搜。”

展平道了聲“遵命”,連忙帶着幾人去了。

床上的穆王世子明顯慌了起來,有氣無力的喊道,“母妃、母妃……”

穆王妃的臉緊繃着,陰沉的盯着裴延,“太子殿下,建軒可是你的堂弟,穆王可是你親叔叔,你不會為了這麽個卑賤的庶民,連血緣親情都不顧了吧?”

哪知道一向有“溫良和善好脾氣”之名的太子,卻是直直的迎上她暗含威脅的目光,那雙深邃迷人的桃花眼微微眯起,眼底是濃得化不開的墨黑,像是殺人不見血的深潭。

“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他的聲音不大不小,語氣波瀾不驚,唇角仿佛還帶着笑。

可不知為何,穆王妃後背一涼。

眼前這個溫潤如玉的男人,內裏真的像他的外表一樣麽?

穆王妃死死地摳着手指,生硬的扭開目光,趁這機會,偷偷朝一旁的仆婦使了個眼神。

那仆婦頓時會意,正輕手輕腳的準備開溜,還沒走兩步,就被玲珑三下五除二按到在地,“哎喲哎喲”痛呼着。

這時,提着藥箱的大夫趕到了,乍一見到這場面,兩腿都發軟,“草民、草民拜見諸位貴人……”

“既然大夫來了,便讓大夫先給堂弟看傷吧……”

裴延笑容輕柔的對穆王妃道,“孤在院子裏候着。”

說罷,他牽着陶缇的手,一道往門外走去。

玲珑這邊也松開那仆婦,攙扶着地上的少女,将她一起帶了出去。

此時已接近傍晚,天光偏暗,院門口站着一隊挺拔威武的東宮親衛,氣勢十足。

裴延帶着陶缇在石桌旁坐下。

開始站在屋裏沒覺得有什麽,現在一出來,呼吸到這新鮮的空氣,陶缇才發覺自己的腿肚子有點軟。

她緩緩的坐下,裴延松開她的手,低聲道,“阿缇,你手心出汗了。”

陶缇愣怔,“……”

裴延在她身旁坐下,深眸定定的凝視着她,溫聲問道,“你是不是在害怕,怕孤選擇撒手不管?”

陶缇一臉錯愕的看向他,水眸圓瞪,像是無聲在說,你怎麽知道!

的确,在她求助似的看向裴延時,那一刻,她心裏是不确定的。

她知道裴延是個好人,可他到底是個古代人,而且是個掌握權力的貴族,或許在他的價值觀裏,庶民的命就是賤如蝼蟻,死幾個百姓而已,算不了什麽大事——

什麽“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她從前只在影視劇中看過,真正華夏歷史上能做到這地步的王公貴族實在挑不出幾個。

如果裴延真的選擇不管,她或許有些膈應,卻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

但她內心深處,還是希望……他能管的。

所幸的是,他沒有讓她失望!

在他吩咐展平去搜井的那一刻,她的心頭湧上了無限的喜悅,恨不得當場抱住他,毫不吝啬的誇道——殿下你果然是個人美心善的小天使!

陶缇回過神來,不好意思的朝他道,“一開始是有點不确定,不過……我覺得殿下你應該不會坐視不理的!”

裴延将她的小表情盡收眼底,啞然失笑,她估計又在心裏誇他是好人。

須臾,他斂了笑意,認真而莊重的盯着她的眼睛,“阿缇,無論何時,你都要相信孤,好麽?”

陶缇,“……”

怎麽突然這麽鄭重,就像是……說婚禮誓詞一般?

這個比喻讓她失神片刻,随後,她迎上他溫柔如月光的目光,抿了抿唇,輕輕颔首道,“嗯。”

裴延精致的眉眼一點點舒展開來,唇角的弧度愈發柔和。

他擡手揉了揉她的小腦袋,“阿缇乖。”

陶缇心頭微動,默默垂下腦袋,一抹緋紅悄然無聲的爬上她白嫩嫩的耳尖。

………

沒過多久,展平就回來了。

一同帶回來的,還有一個大大的木箱子,和一塊白布搭着的擔架。

他讓人都放在院門外,沒敢擡進來,畢竟這些東西太過駭人,怕污了主子的眼睛。

“殿下。”展平抱拳,平時那張倨傲的臭臉不見了,而是一副極其嚴肅的模樣,“從後院枯井裏打撈出一具嚴重腐化的女屍……”

說到這裏,他頓了頓,看向一側少女,“在女屍的脖子上發現一片小銀鎖,不知道……是不是你的姐姐?”

少女夏桑一聽到“銀鎖”,一張臉愈發慘白,眼淚跟斷了線的珠子似的,伸手從自己的脖子上摘下一片銀鎖來,“是這樣的麽?”

展平看了眼,點了下頭,沉重道,“如此,外面那具女屍應當是你姐姐了。”

夏桑一聽,登時就往院門外跑去。

她跪在那散發着腐臭味的擔架旁,雙手顫抖着,想要掀開那白布去看。

一旁的侍衛哀嘆一聲,提醒道,“姑娘你還是別看了,爛的不成樣子了……看了也是徒增傷心……”

夏桑動作一頓,猶豫片刻,還是咬着牙,掀開一角。

當看到那快幾乎白骨化的頭顱,她只覺得胃中一陣翻湧,渾身不由自主的顫抖着,如篩糠一般。

她不忍細看,目光往下,落在女屍脖子上那黯淡無光的小銀鎖上時,頓時淚如雨下——

“姐!!!”

她痛苦的、嘶啞的嚎哭着,哭聲仿佛帶着血。

她從小相依為命的姐姐,待她那麽好的姐姐,她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就這樣……死了。

她姐姐才十七歲啊,她從未做過一件壞事,從未傷害過任何一個人,卻落得個這樣的下場……

夏桑越想越痛,越痛就越恨。

院內的人見到她這副肝腸寸斷的痛苦模樣,也都唏噓不已。

卻不料下一刻,夏桑噴出一大口血來。

一旁的侍衛都吓了一跳,趕緊上前扶着她。

她卻掙紮着起身,跌跌撞撞的走到陶缇與裴延跟前,撲通一聲跪下。

她伏在地上,嗓音沙啞的懇求着,“太子,太子妃,求求你們,求求你們給我姐姐一個公道,只要能讓那惡人得到報應,哪怕是拿去我這條命,我也無悔!”

裴延,“……”

陶缇沉重道,“你放心,我們會的。”

展平繼續朝裴延彙報,“殿下,除了這具女屍外,臣還在那口枯井裏發現了其他的屍骸……”

院內衆人皆是一驚。

裴延的臉色愈發的沉了,冷聲道,“多少具。”

“屍骸堆積成小山狀,一次打撈出來有些難度,所以臣等先取出其中的頭骨……”

展平指着外面那個大木箱子,道,“總共是二十二完整的頭骨,看尺寸大小,應該都是女人。”

二十二個頭骨!

陶缇倒吸一口冷氣,驚愕道,“也就是說,除了夏桑的姐姐,世子還害死了其他二十二個姑娘?”

展平低聲道,“……應該是。”

陶缇忍不住在心底爆粗,只閹了他,真是便宜他了!

同時又覺得一陣惡寒,這穆王府看着花團錦簇,光鮮華麗,誰能想到這地下的枯井裏掩埋着那麽多少女的冤魂。

禽獸,真是禽獸!

裴延看出她的氣憤,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寬慰道,“為這種人氣壞身子不值當。”

他對玲珑道,“進去看看裏面的情況。”

玲珑應諾一聲,朝着屋內看了看,很快轉了回來,道,“傷口已經處理好了。”

陶缇氣呼呼的問道,“廢了沒?”

玲珑,“這……”

裴延,“……”

展平,“……”

陶缇一怔,意識到自己把心裏話說出來了,她有些尴尬的咳了一聲,“唔,我就随口問問。”

玲珑看了眼裴延,見他沒反對,才答道,“看大夫的神情,應當是廢了。”

活該!!

陶缇憋屈的心裏總算感到一絲痛快。

裴延淡淡瞥了她一眼,倒沒多說,他正準備起身進去,就聽到門外傳來一陣淩亂急促的腳步聲。

當那行人走到院門時,也被地上的屍體和木箱吓了一跳。

院內人往外看,院外人往裏瞧,四目相對,有人淡定,有人慌張。

裴延看着一同趕來的穆王爺和孫府尹,低低冷冷的嗤一聲,“倒是來齊了。”

陶缇沒聽清,疑惑的看向他,他只彎眸笑,“沒事。”

穆王爺與孫府尹一道走了進來,恭敬行禮後,穆王爺蹙眉道,“殿下,這是……?”

裴延道,“皇叔當真是養了個好兒子。”

穆王爺眼皮猛地一跳。

裴延又看向孫府尹,語氣平靜,“孫府尹,你是洛陽的地方官,這會兒你來的正好。”

孫府尹臉上的笑也繃不住,“不知殿下有何需要臣效勞的?”

裴延掃了他們兩人一眼,身形筆挺,聲音平淡聽不出息怒,“走吧,一起進去先。”

房門被推開,幾人一起走了進去。

穆王世子剛包紮完,正氣息奄奄的躺在床上,由着穆王妃喂參湯。

見到這回一同進來的還有穆王爺和孫府尹,穆王妃原本黯淡神傷的眼睛驟然亮了起來,她滿懷期待的喚了一聲,“王爺,你總算來了。”

成婚二十年,穆王還是頭一次見到王妃這般憔悴的模樣。

再一看床上躺着的長子,他的臉色肉眼可見的黑了下來,一把大胡子都氣的發顫,“這是怎麽弄的?”

穆王妃聲淚俱下的将“世子被刺殺”的事情說了一遍,末了,還拿帕子按了按眼角,抽泣道,“那刺客将我們軒兒害的這麽慘,太子妃卻還要護着她!王爺,你可得為咱們兒子做主啊!”

陶缇在一旁目睹全過程,差點忍不住為穆王妃的演技拍掌叫好了。

高手在民間啊,這穆王妃真是将“颠倒黑白”這四個字演繹的淋漓盡致,這要放在前世電視劇裏,妥妥是被人罵上微博熱搜的惡毒女配。

陶缇這邊剛想上前辯駁,裴延就拉住她的手,朝她輕輕搖了下頭,又遞了個眼神給展平。

展平上前一步,面無表情的複述了一遍他們從後院枯井挖出屍骸的經過。

末了,他那張臭臉上露出一絲嘲諷,冷冷調侃道,“穆王爺,沒想到你這王府是修建在墳場之上的,可真是一塊風水寶地啊。”

穆王爺一噎。

裴延直視着穆王爺,“皇叔,二十三條人命,你不打算給個解釋?”

穆王爺濃眉緊擰起,“……”

床上的穆王世子卻是驚詫的要掙紮起身,喊道,“不可能,怎麽會有這麽多!”

這話一出,屋內衆人神色各異。

裴延眯起黑眸,清冷道,“屍首就在外頭,有沒有這麽多,仵作仔細驗過便知道了。至于為何這麽多……”

頓了頓,他別有深意的掃過穆王夫婦,慢悠悠道,“或許除了你,還有別人往裏面丢過屍首。”

幾乎是一瞬間,穆王爺下意識瞥向穆王妃,而穆王妃的臉頰肌肉狠狠地抽動了兩下,咬緊了牙。

裴延看向一直努力降低存在感的孫府尹,點名道,“孫府尹,穆王世子涉嫌強搶民女、奸淫且殺害民女等多種罪行,接下來該怎麽做,不用孤來教你吧?”

孫府尹埋着腦袋,支支吾吾道,“臣、臣……”

他不敢應,眼睛卻是一直瞅向穆王爺。

穆王爺眉頭緊糾着,寬大袍袖下的拳頭攥的死緊。

正在氣氛僵硬時,裴延眉眼一彎,和和氣氣的看向穆王爺,“皇叔,二十三條人命,這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糊弄過去的,便是報到了父皇那裏,父皇也不會輕易饒過……”

“不過皇叔也不用太過驚慌,此事乃是世子一人所為,若皇叔能大義滅親,親自将世子送進牢裏,頂多是落了個教子不嚴的名聲,想來父皇也不會過多責怪于你……”

“再說了,皇叔你除了這個兒子,還有好幾個兒子。何必為了這麽個不成器的,拖累了自己呢。”

這每一句話,都像是一陣強烈的激流,将穆王爺心底那點脆弱的舐犢之情沖得越來越淡。

他繃着一張臉看向裴延,裴延還是那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像是無聲對他說,“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是啊,除了這個不争氣的嫡子,他還有好幾個庶子,其中不乏出類拔萃者。

穆王妃到底是穆王爺多年的枕邊人,一下子就看出穆王爺心思松動了,頓時像是被人兜頭潑了一瓢冰水般,涼到刺骨錐心。

她大步上前,一步抓住了穆王爺的衣袖,雙眸含淚,哭喊道,“王爺,軒兒他傷的厲害,怎麽能去牢獄那種地方呢?”

見穆王爺板着一張臉不說話,穆王妃恨極,扭過頭陰冷的剜了陶缇一眼,又看向裴延,“太子,建軒是你的堂弟,你怎能這般對他?大不了我們不追究那刺客了,她如今也替她姐姐報了仇,這事就算完了!”

裴延眉梢微挑,垂眼看向他的小太子妃,“阿缇,你說呢?”

陶缇搖頭,瓷白的小臉滿是嚴肅,“我們沒有資格替死者說原諒。”

裴延在心底重新琢磨了一遍這話,黑眸微動,低低沉沉的“嗯”了一聲。

再次擡頭,他對穆王爺道,“皇叔,你是聰明人,應當知道如何取舍。”

穆王爺,“……”

見他挫敗的垂下頭,裴延心頭冷嗤一聲,瞥向孫府尹,“孫府尹,接下來的事,你處理好。至于這夏桑,孤先帶回行宮,你若要審訊,便來行宮提人。”

孫府尹擦着冷汗,“是、是,臣遵命。”

裴延勾了勾唇,溫雅有禮的對穆王夫婦道,“皇叔,王妃,孤與太子妃先行一步。”

說罷,他牽着陶缇轉過身,又朝展平點了下頭。

展平拱手,揚聲道,“殿下放心,臣定會全力協助孫府尹緝拿嫌犯歸案!臣恭送殿下與太子妃——”

待他們走後。

展平一只手按着劍,另一只手攤開,皮笑肉不笑的對孫府尹道,“府尹大人,若官府的兵不堪大用,我不介意将東宮禁衛借你一用。”

孫府尹悻悻的,轉身眼巴巴的等着穆王爺的指示。

穆王爺黑着臉,一把抓過角落裏瑟瑟發抖的大夫,拉到一旁問了兩句。

等他再走回來時,臉色更加陰沉,宛若暴雨來襲的夏日午後,嗓音低沉沙啞道,“孫正國,派你的人來,将世子送入牢中,先關押着。”

床上的世子慌了,“父王,你怎麽能這樣對孩兒!父王!”

穆王妃也張皇失措,扯着穆王爺的袖子,“王爺,你不能這樣,你這是要送他去死啊!”

穆王爺火都來了,一想到院門口那些屍骸,他額上青筋都暴起,一把甩開了穆王妃的手,咬牙罵道,“這就是你養的好兒子,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他不再看這對母子一眼,扭過頭,大步離開院內。

穆王妃看着穆王爺利落走開的背影,只覺得五內俱焚。

呵,這就是她嫁的夫君,是她跟了大半輩子的男人。

可笑,真是可笑至極!

穆王妃越想越恨,回身再對上自己兒子慘白驚慌的臉,只覺得胸悶氣短,頭暈目眩。

“母妃——!”

“王妃——!”

屋內衆人大驚,只見她雙眼一翻,直直的朝地上栽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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