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旅人之歌

石朔風躺在床上,仰面朝天,腿還搭在床沿外,跟黛青離開時的姿勢一樣,連心裏想的,都一點沒變。

石朔風長這麽大第一次被男的親,還是舌吻,還是他怵的人,那種震驚是沒法用語言想象的,但有一點意外,他居然沒什麽抵觸心理,當時甚至還閉上了眼。

眼前黑了,相應的其他感官就敏銳了,黛青的舌頭軟嫩活潑,柔韌有力,糾纏住石朔風的舌尖纏綿厮磨,耳邊全是暧昧的喘息和啧啧聲,發現石朔風沒有拒絕後,這個吻便逐漸深入,挑逗和入侵的意味加強,石朔風大腦又酥又麻,魂魄都要給他吮出來了,完全牽引着走,最後他還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扣住了黛青的腰,而就在這時,黛青提前結束了這一吻。

“不老實,”黛青笑着拍拍石朔風的臉,沒等他回神便自己下了地;“給你兩天假,好好休息你的腿。”

說完,黛青從外面把門帶上。

石朔風幹愣着眼,半天抿了抿嘴,這才覺出有點疼,黛青的吻帶着天然的攻擊性,像是發自靈魂深處的獸性;再咂咂舌,嘴裏居然是甜的。

石朔風不知道自己怎麽了,他很篤定自己不是同性戀,但面對黛青,他又有點糊塗了,因為這個世界ABO的存在,黛青身為omega在他心裏總處在個特殊的位置,與其他男人很不一樣,但也絕不是女人,扪心自問,石朔風不反感他,或是不敢反感……他在自己心裏不僅是個權威的象征,現在又變成半個知己,至少到目前為止,石朔風就對他有想說話想傾訴的欲望。

天色黑了下來,華燈初上,幫派裏的氣氛輕松起來,人們吵吵嚷嚷嬉戲打鬧,熱鬧的街市氣氛升了起來,人心也受到感染變得活躍。

石朔風終于坐起身,他看着外面熱鬧暖暖的明黃色燈光,更對比出屋內的寂靜,而寂靜又對比出他此時複雜騷動的內心。一動一靜,再加上剛才那個吻,石朔風感覺自己要迷失了。

接下來的幾天,石朔風考慮到這裏低的令人發指的醫療技術,他簡直把自己的傷腿當成水晶腿對待,拐杖不離手不說,能躺着決不坐着,能坐着絕不站着,兩天假期後跟着黛青也是金雞獨立的造型。

“別在我眼前煩人,快滾!!”黛青看他這半死不活的嬌氣模樣就心煩,連罵帶吓的把石朔風轟走。

“他骨折了?”米薩迷茫的望着石朔風的背影。

“被臭蟲叮了一下而已,”黛青翻了個白眼。

“你真的要帶他去貿易鎮?沒問題嗎……”米薩似笑非笑;“你想開些,雖然他身上沒有信息素不容易被人辨認,但……”

“難道還有更合适的人選?你是絕對不能冒這個險,焰心夠靈活但是懷孕了,其他人知道的事情太多,被抓後果不堪設想,”黛青說完頓了一下,黑幽幽的眼珠無意中洩露出絲絲縷縷的寒氣;“只有他,哪怕被抓了,也什麽都說不出來,能把損失降到最低。”

黛青的這個眼神讓米薩莫名的汗毛乍起,但沒表現出來。她知道黛青不會陰鸷到來害自己,因為他需要自己,也沒這個必要,但米薩還是忍不住遍體生寒,她總覺得黛青隐瞞了什麽;“我以為你會想留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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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然希望他能留下來,如果成功了,我會考慮他在晚上的工作,”黛青說着,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

“我看他在這方面會是員大将,”米薩恢複了之前輕松的語氣;“你不在的那十幾天,我去生産房見過他,很是壯觀……我覺得你會喜歡。”

黛青嗤笑一聲;“膚淺。”

壯觀不是關鍵,重要的是安全。這句話黛青只默默地在心裏說。

石朔風的腿好的很快,只是落下一條難看的疤痕,導致心理上有道坎過不去,一走起路來就一瘸一拐疼得厲害,好像傷口随時都會崩開,尤其是他長得高高大大,造型甚是難看,好在黛青專克此類頑疾,幾棍子給他打好了,而石朔風自從被他親了之後,心裏對他總留有點說不清的感情,說怕也不是,讨厭也不是,喜歡……似乎也不全面,這多種感情糅雜在一起,讓石朔風心裏風一陣雨一陣,看到黛青就跟犯了多動症一樣,不知道怎麽待着好了,只好黛青說什麽就是什麽,黛青讓他好好站着,他就步伐矯健走的虎虎生風,一看不見他人,立馬舊病複發,覺得疼到恨不得單腿跳。

“這是你的武器,還有服裝,”黛青把石朔風叫到一處涼棚,交給他兩個棕黃色的粗布袋子。

石朔風打開粗布袋子,掏出了一把跟他手掌差不多大小的手槍和匕首;“怎麽都這麽小……”

“貿易鎮不允許帶武器,這些小的好隐藏,”黛青的一雙厚重靴子高高翹在桌面上,手上拿着個烤的焦脆的炭燒蜥蜴,吃的津津有味。

石朔風從衣服袋子裏翻出一條長長的黃色麻布,略微思索了一番包在了頭上,他心靈手巧,包成了個印度阿三樣。

黛青嘴裏叼着只黑色的小爪,嫌惡的一皺眉;“你這是生怕別人認不出你嗎……這東西是擋臉用的。”

石朔風乖乖把頭巾拆了,心想黛青真是沒幽默感。

“都誰去?就咱們兩個?”

“還有別人,你和浮土進去,到時候你們兩個将目标攆出貿易鎮就可以。”

“你不進去?”石朔風又拽出一條褲子,在身上比了比。

“他們認識我,你記住,貿易鎮是絕對中立的地區,裏面有專人維持治安,要是你被他們的治安員抓住,情節嚴重的話整個幫派都會被拖入黑名單,所以記得,動靜別太大。”

“那個目标是什麽人?”石朔風好奇道。

“鋼鐵幫的線人,之前阿嚎去貿易鎮買武器被他發現了,是個男beta,浮土能認出來,進去了你聽他的指示,我們也有線人在裏面,必要的時候會幫你,你不用太緊張,很簡單的任務,”黛青臉上帶着輕松的笑容,看着比平時要和藹可親,但石朔風卻不能習慣,覺得這樣親切的他看着更別扭。

“怎麽你越說我越瘆的慌呢……”石朔風嘟囔。

黛青狠瞪了他一眼;“你少發牢騷自然就不會害怕。”

“好好好,你兇聽你的,刺兒頭。”

“你說什麽?”黛青懷疑自己聽到了石朔風的家鄉語。

當天傍晚,太陽快落山時,黛青叫上幾個幫手,帶上石朔風,開着一輛改裝的看不出原形的貨車出了幫派。

行進的方向是追着太陽,在駛過這片沙岩墩區後,進入了一片視野廣闊的沙地,這裏天高路遠,能夠長久的欣賞日落的美景,在斑斓的夕陽之中,兩個半透明的、冷冷的星體,無聲無息的越升越高,就像是從紅霞之中重生,卻超脫于本體。

石朔風坐在駕駛艙,有些目瞪口呆,他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奇景,不禁感嘆,這個世界被人類破壞成這樣,依然保持着它最初的美。

“你們每天都看這個?太壯觀了……”石朔風忍不住問。

黛青以為有什麽情況,立刻從小睡的狀态清醒,警惕的觀察四周後,他不耐煩的在石朔風腦袋上抽了一巴掌;“媽的,看個雙極星還能興奮成這樣。”

“你有點旅人的氣質啊,” 正在開車的浮土咧嘴笑了笑。浮土的皮膚像是白癜風病人,但是顏色對比更強,石朔風簡直懷疑他跟那什麽基裏連科兔一樣,是一對兒黑白兄弟拼湊成的。

“旅人是幹什麽的?”石朔風揉着腦袋問。

“就是……”浮土很認真的想了想;“會唱歌作曲,會朗讀,還會用樂器,自己一個人在荒漠游蕩。”

“吟游詩人!?”石朔風一樂,沒想到這個嚴肅的地方還有這種浪漫的人。

“密探!”黛青一字一頓的糾正;“他們行走于各個幫派之間,互相傳遞信號,誰給的待遇高他就聽誰的,他會的這些技巧也無非是打動各個頭目用,這種人之前咱們幫派也來過,我給了他點水,打發走了。”

“你居然沒殺他?”石朔風有點意外,以為黛青碰見這種人,至少得倆耳刮子扇過去……

黛青眼神閃爍,他望着窗外淡淡的說;“他會唱歌。”

石朔風簡直無法相信,他吸了一大口氣想笑,卻發現周圍居然沒一個驚訝的,最後還是忍住了;“……他唱什麽歌這麽感人?說得好像沒人會唱似的。”

“你會?”一個随行的壯漢beta聽了這話忽然來了精神。

“你不會!?”石朔風反問,問完他就覺得不對,他忽然想起,這個世界好像沒有娛樂,就連晚上幫派的集市上也只是賣賣吃的和日常用品,多一件閑玩兒都沒有,搞不好……這個世界還真沒什麽人會唱。

坐在副駕的黛青也扭過頭看向石朔風,那一貫冷漠的眼神裏竟含有一點期許,像是等待故事的孩子一樣天真。

“呃……我會的不多,”石朔風被看的有點尴尬。

“你真的會?”黛青臉上露出了喜色,心想以後也許可以稍微寬待他一些。

“你是在哪學的?也是跟旅人學的?”浮土開着車,時不時的從倒車鏡裏看石朔風。

“呃……差不多,”石朔風不想在長篇大論的解釋自己身世,随便敷衍了一句;“不過我們那的語言跟你們不一樣,唱出來也不一定能聽懂。”

“旅人的歌詞就是聽不懂的!”一個壯漢beta那布滿橫肉的臉露出興奮地表情;“那是一種很古老的語言,誰都不知道歌詞是什麽意思。”

車裏的人對這個話題很感興趣,你一言我一語聊了起來,石朔風夾在其中,逐漸明白過來——在這個世界,娛樂是一種奢侈品,普通人或是幫派裏的人,也許一輩子都聽不到音樂,而雲游四方的旅人則給他們帶來沙漠另一頭的奇聞轶事,同時會一展歌喉,這種優雅、獨樹一幟的生活,會讓他們暫時忘卻自身的窘迫,沉浸在旅人編制的幻境裏無法自拔。

“你說你會,來唱一首,”黛青說着,整個人轉過身,将下巴搭在副駕駛的椅背上,眼睛微眯。

石朔風感受到來自駕駛艙其他人的炙熱目光,知道在劫難逃,是不唱不行。

“那個……我先說我唱得不好啊,別嫌難聽,”石朔風尴尬的撓了撓滾燙的臉,腦子裏快速搜了一首,清了清嗓子,真的開唱了。

因為被人盯着感覺怪不好意思的,石朔風選了首又短又脍炙人口的《jambalaya》。

這首英文歌在石朔風上高中的時候學會的,當時學校參加市裏的合唱比賽,還十分專業的分出了男聲部女聲部,高音區中音區低音區,石朔風因為形象好氣質佳,和校花一同扮演男女領唱的角色。那為期一個月的特訓和跟班花短暫的初戀,讓石朔風對這首歌是畢生難忘。

從頭至尾,車廂裏沒有一個人說話。黛青在石朔風開口的瞬間眼睛瞪大,接着目光閃爍的眨眨眼睫毛,側過臉來,順着椅子背慢慢下滑,眼睛閃亮的看着窗外,不自覺的啃着自己的指甲。

而車內那兩個壯漢beta則一臉傻眼的表情,似乎從這一刻重新認識石朔風了一樣,愣過之後,還不約而同的傻笑起來。

一曲唱罷,所有人除了黛青,全都伸長手臂對着石朔風肩膀拍拍拍的傻笑,這是這裏特有的“鼓掌”方式。

石朔風笑着應和,接受他們笨拙的驚訝之情,心想老子怎麽說也參加過校園歌手大賽,人送外號小鄭鈞,對付你們連歌都沒聽過的還不小菜一碟。

正在車廂內一派歡樂時,黛青冷冰冰的聲音忽然插了進來;“貿易鎮到了。”

衆人立刻轉移了視線,目視前方。

果然,在一片深藍色的天幕下,前方竟有一片猶如海市蜃樓般的璀璨燈光,比雙極星還要明亮更多倍,在漆黑的戈壁上,形成了一個孤獨突兀的星系。

“都做好準備,”黛青說着,将頭巾蒙上了臉,腰間的手槍上了膛,其他人就像是猛然驚醒,睡意惺忪的臉上還殘留着對夢境的迷戀,而眼前的景象卻喚起他們的本能,一雙手先于大腦麻木的行動,裝卸彈夾的聲音在行駛的轟鳴中顯得異常清晰。

石朔風看貿易鎮越來越近,心裏不覺緊張起來,他扒着副駕駛的椅子背,伸長胳膊輕輕拍着黛青肩膀;“黛青……等一下我就跟着浮土進去就行是嗎?”

“別碰我!”黛青炸了毛似的厲聲呵斥,一扭身躲開石朔風的手,浮土趕緊接過話茬;“對對,到時候你就跟着我行動,有什麽事兒我跟你說。”

石朔風碰了個釘子,默默地點點頭坐好,心裏有點小別扭,不知道自己哪又讓黛青不高興了。殊不知,石朔風剛才那善意的一拍,在黛青腦子裏引發了一場小規模爆炸。

黛青人坐在前面,沒人看到他剛才心慌意亂的模樣。他本在靜靜的思索着自己的事情,但石朔風剛才唱的那首歌總在他耳邊缭繞不絕,撩的他心煩意亂,沒法集中精神,腦子裏的绮想一個接一個的往外冒,一個比一個誇張,簡直要控制不住,而石朔風這突如其來的一拍,讓他感覺好像隐私被人偷窺,頓時惱羞成怒,怒斥脫口而出後,又有種欲蓋彌彰的嫌疑。

黛青把這一切讓他感到羞憤的源頭,全被歸咎到石朔風身上。石朔風還不知道,自己剛剛得到的寬待,又被臨時取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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