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悸動

石朔風在幫派外圍找到了黛青,就是之前黛青教他射擊的地方,原來這是幫派的射擊場,只是平時都沒什麽人來。

石朔風沒有立刻走近,只是遠遠地看着黛青孤零零的背影,他正舉着一杆槍發洩般的射擊,把面前的沙墩打出了朵大葵花,這還不夠,看他腳邊扔着的子彈和沖鋒槍,想必他是要靠一己之力将這個幾層樓高的大沙墩打穿……

愚公移山啊……石朔風在一邊看着沒敢輕易上前,就怕他一個不樂意遷怒自己,給自己胸前也來一朵大葵花……而他不上前,黛青也沒有要轉頭理他的意思,于是偌大的場地上,除了震耳欲聾的槍聲,就是兩個傻站着的人。

石朔風耐心的等黛青打完那一梭子,趁他換彈夾的空擋上前一步,歪着身子問了聲;“哭啦?”

他自覺聲音不大,但耳朵被槍聲震得突突突的跳,詢問的話張口就喊了出來,一點自知都沒有,聽上去跟訓斥似的。

黛青耳朵下意識的動了下,微微側頭,給了他個半側臉,石朔風又往前挪了挪,以黛青為圓心繞了條弧線,正看見他細長的眼尾,有點微微發紅。

石朔風恍然大悟的喊道;“哦,是哭過了。”

黛青端着槍轉過身,槍口正對石朔風胸口,石朔風立刻雙臂高舉,一顆沙棗從他手上滑下來,骨碌碌的滾遠了。

黛青眼睫下垂,視線追着那顆沙棗移到了很遠,臉上的失落之情一覽無遺。

“也不知道誰放我桌上的,”石朔風看的出黛青情緒低落,不知道說什麽能安慰,動作麻利的一掏兜,将那幾顆沙棗抵到黛青面前;“我試過了,沒毒。”

黛青看着這幾顆沙棗猶豫了下,拿起一顆放進嘴裏,心想這手可真大,這一把能拿這麽多顆。

“為什麽阿嚎被驅逐?”石朔風也吃了顆。

黛青将嘴裏的棗核吐掉;“凡是因為個人行為給幫派帶來巨大損失的,不是死就是驅逐,這是規矩。前幾天咱們出去抓的那個人,是鋼鐵幫的眼線,把他抓來是做個證人,證明消息是阿嚎洩露的。”

“那些omega……因為是被他标記,所以被他帶走了?”

“是,沒別的辦法,還好他車不大,帶走的不多,”黛青将手裏的槍扔在地上,撿起了一邊的沖鋒槍對準剛才的目标;“他要是真敢全帶走,我就殺了他。”

“他帶着他們去哪?”石朔風問,伸手拿了一顆棗抵到黛青嘴邊。黛青愣了一下,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目光複雜的望向石朔風,見他無論是表情還是姿勢都大大方方,反倒顯得自己放不開,他遲疑了幾秒,很矜持的張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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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朔風幾乎是把沙棗硬塞進他嘴裏的,不知道黛青想什麽呢,就張了個櫻桃小口,說吃吧這樣子看着怪不樂意,說不吃吧人家也張嘴了,石朔風心想要是找個愛鬧別扭的女友,八成也就是這樣了,喂個棗跟特麽塞屎似的……

不行,石朔風被自己腦內逗笑了。

黛青鼓着一邊腮幫子,莫名其妙的看着他,粉色嘴唇一動一動。

剛塞棗的那一下,擦過黛青的嘴唇,手感肉肉的還挺軟,蹭的石朔風有點心猿意馬,要是這樣的嘴能給自己……

“你怎麽總這麽開心?”黛青看石朔風笑容有種迷之猥瑣感,略有打他一拳的沖動。

“口……啊?”石朔風一吸口水,這才反應過來;“沒呀。”

黛青認真的想了想;“你一定是來的時候摔壞腦袋了,在這種地方都能笑出來。”

“嗨,苦中作樂麽,”石朔風說完還要喂他,黛青害怕似的連連搖頭;“不吃了,這沒什麽好吃。”

黛青準備了一堆子彈,本想都打完出出氣,現在被石朔風一攪合,也沒心情了,把槍往地上一扔作勢要走。

“拿回去?我幫你,”石朔風把剩下的裝兜裏,很有眼色的将槍和子彈扛起來。

黛青被他整的有點糊塗了,太自覺了,沒見過這麽有眼力見兒的人,讓他不知道怎麽好了,不過一想到是這個人過來打擾自己發洩,黛青起了點耍賴的心思。

“滾吧,我自己待會,”黛青沒理他,自顧自往前走,觀察了一陣他的靶子後,倚着沙墩坐下了。

黛青看這石朔風抱着子彈和兩杆槍傻站了一會兒,小跑着回了幫派。

黛青一看他走了,十分輕松的嘆了口氣,一身的架子也不端了,迫不及待的拽着背心前襟直扇風。今天有點熱,但黛青還是穿了件厚外套,不為別的,他兩邊乳頭腫了。

原因可想而知,一早起來他盯着自己腫得發亮的乳頭為難了半天,穿上緊身的衣服不僅顯眼,還繃的又癢又疼,只好拿了件最肥大的外套罩在身上,一到中午給他捂得直冒汗,可饒是如此他也不敢脫,現在四下裏沒人了,黛青真有心把衣服脫了光膀子晾一會兒,不過他留了個心眼,将外套前襟系上,再把裏面的黑背心一直卷到胸口上面,黛青解脫般的喘了口氣,兩條長腿遠遠地伸出去。

果然,不出黛青所料,沒幾分鐘,石朔風矯健的身影又出現了。

“喝點水吧,這麽熱的天還穿這麽多,”石朔風帶過來個水壺,遞給黛青,然後緊挨着他坐了下來。

黛青接過水壺沒有立刻喝,而是抱着它,清楚的感覺到自己內心的一陣異動,這異動突如其來,吓了黛青一跳!

這不是他熟識的感情,是陌生的,遙遠的,以至于突然出現後讓他不知道怎麽排遣,郁積在胸口久久難以消化。

黛青狼狽的舉起水壺開始灌,溢出的水順着嘴角流進脖子,越過鎖骨浸濕裏面的背心。

賭氣一般将水壺喝光,心裏依舊是上不去下不來的難受,黛青煩躁的将水壺扔在地上。

石朔風眨眨眼睛,傻子也看出來他是在沒事找事,自己犯不着上去觸黴頭,于是老實的把空壺撿回來扣上蓋,細致的将上面的沙土拍幹淨。

石朔風像只溫馴的大動物,一聲不吭的坐在黛青身邊忙自己的,看着他忙的熱熱鬧鬧,其實內心寧靜平和,而黛青就不同了,他伸長雙腿坐着,兩手搭在大腿上,一雙眼珠陰測測的躲在睫毛後面,好像随時都能弄出點什麽亂子,是個不安分的模樣。

黛青看着看着,看到了石朔風身上。

石朔風似乎不耐熱,鼻尖上沁出了汗珠,臉也比剛見的時候小了一圈,想必是苦夏體質,但五官上依然帶着股說不出的笑意,好像總有喜事含在心裏,沒事就拎出來反複咂摸,黛青不懂什麽叫朝氣,就覺得石朔風畫風跟別人都不一樣。

石朔風發現黛青在看自己,因為不敢招惹他,只抿嘴一笑,帶着點沒頭沒腦的傻氣。黛青面無表情的瞪着他,奇怪他怎麽做什麽事都有股理直氣壯在裏面,總是笑得很爽朗,連抱怨矯情也毫不扭捏,他這個外向敞亮的脾氣是生活環境所造就的,黛青想,他那個世界,一定是龐大、喧嚣、秩序的,以至于人們情緒永遠飽滿,永遠散發熱量。

這跟自己完全相反,他能适應這個世界,可自己未必能适應他那個世界。跟他相比,自己好像缺失了什麽。

黛青忍不住的浮想聯翩,他是個務實的人,平時幾乎不會幻想,這次沒由來的,他跟石朔風坐在沙墩下,竟朦朦胧胧的做起了白日夢。

石朔風擦了把額角的汗,看黛青上身靠在沙墩上眼睫半垂,黑眼珠子像兩口深井,一點波瀾也沒有,雪白的脖子梗着,腦袋有點歪,似乎是……睡着了?石朔風湊近看看,眼神一瞄,溜進了他的衣領裏。

黛青穿的是件厚皮外套,套身上有點空空蕩蕩的,從石朔風這個高度從領口看進去,很簡單的就把裏面的穿戴瞧了個一清二楚。

石朔風的心裏一個大跳,微微瞪大眼睛,心想我擦……這是明騷還是悶騷?他什麽意思……是在我暗示什麽!?昨晚上不夠今晚繼續約!?

我……約還是不約?

正在石朔風天人交戰之時,黛青忽然一抖,像是回了魂。

“哎,”黛青慢慢轉過頭,望向石朔風,眼神裏有些呆滞;“要是在你們那個世界,焰心他們……是不是不用跟着阿嚎走?”

石朔風想了想;“看焰心自己,她要願意走就走,不願意沒人強迫他,就算是結婚也能離,這裏是不是alpha和omega不能……離婚?”

黛青回過頭,目光放到了無形的遠處;“标記是一生的,就像靈魂分開一半給對方,從此都離不開彼此,如果alpha死了,omega也不會好過,他的精神會陷入黑暗,崩潰,然後死掉。”

“我擦……強行拾取綁定啊?”石朔風驚愕;“我以為就……頂多瘋了,原來還會死?那阿嚎走了那些剩下被他标記的omega怎麽辦?”

“看他們自己能不能撐過去吧,”黛青無力的搖搖頭;“接下來有的忙了。”

“被他标記過了別人就……不能靠近?”

“不是不能靠近,而是長時間接觸不到阿嚎的信息素,他們的精神會紊亂,比死強點,”黛青嘆了口氣,支起一條腿搓了搓地上的土;“亞契也不知道想些什麽,就任由他瞎标記,媽的……現在好了,扔了半窩的廢人他自己帶着四個健全的跑了。”

“那怎麽辦?”石朔風沒有主意。

“所以我說有的忙了,下面幾天要多往別的幫派跑了。”

石朔風小心翼翼的問;“買人?”

“搶,omega是稀缺資源,”黛青面無表情的回答。

石朔風愣了愣;“你也是omega……怎麽說的好像omega不是人似的。”

“我跟他們不一樣,要想活得象人,首先就不能把自己當omega看待,他們生來如此,你多什麽心。”

石朔風被堵得沒話,人被當成貨物對待,不是最吓人的,人們全都司空見慣了,這才是最恐怖的。可對待這個世界的很多事,他沒有發言權,黛青看上去也毫無同情心,将一切都看作是理所應當。

“那他們要是被标記了呢,殺了alpha?那你們不白去了。”

黛青抿着嘴吸了口氣,将兩條長腿慢慢收回來,雙臂抱着腳踝,他看着天道;“其實……也不是絕對會死,只要扛過去,就能獲得新生,只是幾乎沒人做到。”

石朔風偷偷慶幸。他要真是alpha的話現在還在當種源,他要是omega的話,也許現在已經懷上娃了,還有可能是阿嚎的……

石朔風趕緊掐了自己一把堵住這個恐怖的腦洞。

“重生了那還是omega嗎?”

黛青考慮了一下,眼中掠過一絲失望;“是……什麽也改變不了。”

石朔風看他神情有異,心中浮現出幾個念頭,把黛青的手握在手心;“你……”

黛青猛一怔,抽出胳膊沖着石朔風的腦袋就是一拳;“廢話這麽多!”

石朔風順勢歪了下身子,緩解了這一拳的力量,但饒是如此被打的地方還是疼,他揉了揉,心裏很是驚訝,我他媽說什麽了?

黛青的脾氣有些乖戾,要說冒犯吧,沒有比昨晚更過分的事了,但他跟沒事兒人一樣,要說不冒犯,某些事情他又敏感的不得了,別說問了,就算是讓他感覺到你要提都不行。

黛青覺察到石朔風的腹诽,他不自然的咳了一聲,湊近石朔風壓低聲音;“有些事情,白天不能提,就當沒發生過。”

“為什麽?做都做了你還怕什麽?”石朔風登時就不服氣,尼瑪你睡了老子就當白睡?

“白天是工作時間,我不喜歡別人纏着我,”黛青說的義正言辭。

“誰纏着你啦!?”石朔風嫌棄,同時有點沒由來的心虛。

黛青冷笑着翻了個白眼;“你是你,我是我,白天的事情白天解決,晚上的事情晚上說。”

石朔風不大高興,他長久的盯着黛青,勢要用氣勢壓倒他;黛青毫無畏懼的跟他對視,看着看着,忽然笑場了。

石朔風被他傳染,強壓笑意;“有什麽好笑的!”

石朔風覺得自己看上去兇巴巴的,黛青閱歷比他複雜得多,看人自有一套,他分明從中讀出了不甘心,不服氣,還有委屈……

黛青沒想到,他一個形似高等alpha的人,居然因為這點小規矩覺得委屈,不過他這個本身就是一種意外,仔細想想也不稀奇,但也不妨礙黛青覺得搞笑……

黛青不笑倒好,一笑起來眼睛眯成個毛茸茸的黑半圓,嘴角彎成很可愛的弧度,整個人瞬間親切起來,仿佛還有童心。石朔風看得一愣,頓時心軟了大半。

他忽然覺得剛才的提議其實也不過分,也許這就跟“女人比男人更注重名節”一個道理,也許在這個世界,omega也注重一些別人忽略的東西。

黛青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被人加了道貞節牌坊,殊不知他是怕石朔風得意後打着他的旗號在幫派裏吹牛惹麻煩。

這個笑容來得突然,消失得也快,黛青甚至覺得自己是失态了,他下意識的用手擋了下還沒完全放平的嘴角,将頭扭到一邊,可又被硬板回來。

“你……”黛青張開嘴,剛說出一個字,剩下的就都被舌頭堵了回來。

石朔風居然狗膽包天,在陽光下吻了他!

石朔風胳膊長,一把摟着黛青肩膀把他固定在懷裏,他吻技還算過關,至少對付黛青這個沒接吻經驗的綽綽有餘。石朔風一面吮吸,一面用牙齒摩擦撩撥,從肉感的嘴唇到涼滑的舌尖都不放過,擒住就開始抵死纏綿,帶着旺盛的力度和熱情。

黛青下巴被他鉗着,上身被摟着,一時竟是掙脫不了,大腦從剛剛的震驚到糊裏糊塗的窒息,前後沒用多長時間,他發現石朔風就算沒有信息素也很好聞,形容不出來……總之不同于自己,是陌生男人的味道。

這一想法讓黛青臉一熱,忍不住抵着石朔風的胸口推拒,但很快他被摟得更緊,還得到了警告般的一咬,外加一聲提醒。

這聲鼻音低沉磁性,帶着厚厚地荷爾蒙信號,甚至還包括威脅。黛青呼吸一窒,像是被擊中了要害,他聽見了自己的心跳,居然越來越興奮,身體在鐵鉗似的臂彎裏軟了下來,頭重腳輕。

這個吻逐漸發酵升溫,在快要達到最頂點的時候戛然而止。

黛青還是把石朔風推開,不為別的,他的胸被捏疼了。這一下疼刺激到了他的神經,黛青瞬間清醒過來。

石朔風還坐在地上,黛青已經受驚一般的站起來,還拉開了距離。

二人一高一低的對視,黛青有些狼狽,他嘴唇紅紅的,黑眼睛很濕潤,雙手抱在胸前,把衣服前襟攏了個死緊。

石朔風忽然想到了剛才從領口看到的那番光景;“你……”

“閉嘴!!”黛青兇神惡煞的打斷,全無剛才那副“小鳥依人”的模樣。

石朔風哭笑不得,真是翻臉堪比翻書;“我去醫療處找找有沒有消腫的……”

“沒有!”黛青的頭臉一起發着燙,他胡亂的抓抓腦袋,丢下一句話往幫派走;“管好你自己!”

石朔風立刻心領神會,他低頭一看自己褲裆,果然……脫下外套,圍着腰成個圍裙擋着,石朔風尾巴似的跟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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