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這天, 傅家同樣也收到了來自紀自明的邀請函。

傅媽媽何芯苑看着這做工精美的信封,雙眼微彎,帶着笑意。

“小樂,辰景, ”她招呼兩個兒子, “這次的宴會就由你們倆去吧,我和你們爸爸就不湊這個熱鬧了。”

“我聽麗姐說, 這次宴會裏還有不少年輕小姑娘參加。你們年輕人一起去, 多結交些新朋友也挺好。”

傅樂景正在喝水,聽到這話,險些被嗆到。

“媽, 人家那是正經宴會,不是用來相親的。”他很無奈。

何芯苑卻是不以為然:“參加宴會不就是為了結交朋友?生意上的夥伴是朋友,朋友也可以再發展成別的關系。”

她參加這麽多場宴會了,哪能不知道這些彎彎繞繞。

在宴會上認識了、加上好友了, 關系變得親近,自然就有進一步發展點可能性了。

不管怎麽說,總比天天把自己關在公司要好。

這樣想着, 她又恨鐵不成鋼地看了傅辰景一眼。

這孩子也不知是怎麽回事, 自從上了戀綜回來後,對相親這件事就更不上心了。每天心不在焉, 也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麽。

傅辰景已經習慣了,淡定地忽略了何芯苑譴責的目光。

他接過那邀請函, 目光落在了邀請人的姓名上,而後微微蹙眉。

“紀自明?”

他對這個人有點印象, 知道此人和林暄澤認識, 還曾多次合作過。

傅辰景對林暄澤的朋友當然沒有任何好感, 即便對方是來自N國的富豪,手下有無數産業,他也沒有興趣去了解。

于是,他将邀請函重新擱回桌子上。

“我就不去了,”他說着,轉頭看向傅樂景,“你若是想去,可以邀請你那些狐朋狗友一起。”

傅樂景對自家大哥的說法很不滿:“怎麽能叫做狐朋狗友呢?”

他們不過是一起玩賽車、一起去酒吧喝酒、一起K歌、一起滑雪沖浪的鐵杆朋友而已。

傅樂景拿過桌子上的那張邀請函,挑挑眉:“哥,你真不去?”

“不去。”傅辰景淡定回答。

傅樂景笑了笑,頗為遺憾地嘆了口氣:“那行吧,我原本還想着既然黎姐都要去,哥你肯定也會去的,沒想到……也罷,既然這樣,那我就叫上陳家二少和我一起去吧。”

傅辰景原本要離開的腳步一頓。

他轉過身,看向傅樂景:“你……剛才說什麽?”

黎輕顏居然也要去?

傅辰景原本還以為,黎輕顏不會對這種宴會感興趣。而且,她和紀自明等人并不處于一個圈子,本不該收到邀請才對。

沒想到,她居然也會參加。

想到紀自明和林暄澤的關系,傅辰景微微蹙眉,心裏升起些許擔憂。

事出反常必有妖。

紀自明故意把黎輕顏邀請過去,也不知是不是有別的打算。

傅樂景見他哥想得出身,手裏拿着邀請函,在對方眼前晃了晃:“所以,哥,你真不去?”

傅辰景:“……”

傅辰景沉默了好一陣,最後在傅樂景揶揄的目光中,面無表情地拿過邀請函:“去。”

——————

晚宴在七點鐘正式開始,但在六點半到時候,就已經有不少人到場了。

奢華的大廳呈挑高設計,水晶吊燈高懸于頂,照亮了長桌上精致的點心與美酒。

幾個富家千金聚在角落的位置,一邊小口吃着甜點,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讨論着。

“說起來,芝芝,你知道那位N國富豪的來歷麽,他家是做什麽生意的?”一個短發女生問道。

陶芝芝慢悠悠攪拌着杯子裏的咖啡。她原本是不太想和這些人聊天的,不過聽到對方叫了她的名字,只能出聲回答了一下。

“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他的其中一項生意涉及石油。”

石油,那可是被稱之為黑色黃金的值錢東西。

這東西在國內一直都是由官方掌控,不過在國外的混亂地區,那就不一定了。

聽着這話,一邊的卷發女子眼神微亮:“難怪他出手這麽闊綽。”

“不僅僅是闊綽,”另一人唇角彎起,低聲道,“他是個混血兒,顏值非常高,只是看着就讓人覺得賞心悅目。”

眼見着幾人的話題從“神秘富豪的身世和顏值”,聊到“神秘富豪如今還未婚”,陶芝芝深感後悔。

自己剛才真不該和這些人搭話,導致現在連個脫身的理由都沒有。

正這樣想着,陶芝芝餘光瞥見門口的方向,眼神忽然一亮。

“黎姐,你可算是來了。”

陶芝芝當即起身迎了上去。

先前得知黎輕顏也收到了請帖後,陶芝芝很是驚訝了一番。如今見對方真的來了,她心裏這才徹底放松下來。

“嗯?芝芝,這是你的熟人?”卷發女子微微挑眉,目光落在黎輕顏身上,上下打量一番。

衣服、首飾、包包,渾身上下的東西加起來竟然不值百萬。

這到底是哪兒來的破落戶?

“你們好,”黎輕顏朝幾人點點頭,“我叫黎輕顏。”

黎輕顏?

幾個女子對視一眼,心裏都泛起嘀咕。

對于這位顧言庭曾經的未婚妻,大家或多或少都聽說過一些。

沒想到這個沒有資産、沒有倚仗的女人,居然也混了進來。

“你好。”

雖然心底瞧不上黎輕顏,但大家都還是朝她點了點頭,做到了表面上的禮貌。

只有那卷發女子笑了一聲,陰陽怪氣地說了一句:“芝芝,你交朋友的水準倒是越來越讓人另眼相看了。”

她和陶芝芝向來不對付,自然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嘲笑對方的機會。

一邊說着,她上下打量着黎輕顏,問陶芝芝道:“你們陶家願意帶着她進來,怎麽不幫她打扮一身像樣的行頭?”

“宋聽蓮,你少在這裏陰陽怪氣,”陶芝芝抿了抿唇,“黎姐可不是跟着我進來的,她本人收到了主辦方的邀請函。”

“何況,參加宴會時只要衣着得體就行了。黎姐這打扮,總比你這種恨不得在身上挂七八十串首飾的強吧?”

宋聽蓮臉色一僵,當即有了幾分火氣。

“陶芝芝,你說什麽? ”她提高了音量。

要知道,她自己都是費了大力氣,才得以參加今天的宴會。黎輕顏這種人連像樣的衣服都買不起,哪裏可能收得到邀請函?

她還想再說些什麽,身邊的同伴卻扯了扯她的袖子,沖她搖了搖頭,示意她別再說了。

宋聽蓮轉過頭,就見已經有其他賓客注意到這邊的動靜,目光往這邊看過來。

她咬了咬牙,只能暫且壓下心中的不爽,向陶芝芝嗤笑一聲:“行,你說是那就是吧。”

陶芝芝不再理會對方,拉着黎輕顏對手就走。

“黎姐,我帶你去甜品區拿點吃的。”

走遠了幾步後,陶芝芝這才憤憤不平道:“你別和那些人一般見識。說不定她們就是嫉妒你長得好看,故意埋汰你的。”

黎輕顏有些失笑,任由陶芝芝拉着自己往前走,一邊問:“怎麽這麽說?”

陶芝芝環顧了一圈周圍,見沒人注意到她們這邊,這才壓低了聲音。

“那個宋聽蓮和我不太對付,經常針對我。她這次打扮得花枝招展,就是想要豔壓群芳,贏得那位紀先生的青睐。”

黎輕顏腦袋上緩緩冒出一個問號。

等等,誰?

剛才那個女生想要贏得紀自明的青睐?

黎輕顏在心裏倒吸一口涼氣。

一時間,她不知是該驚嘆于對方的無知,還是該驚嘆于對方的勇氣。

陶芝芝:“其實,來參加這場宴會的年輕女孩中,大部分人只是單純過來交朋友的,但也有一部分是沖着紀自明來的。”

說到這裏,陶芝芝忍不住撇了撇嘴:“那句話是怎麽說的來着?‘凡是有錢的單身男士,總需要娶位太太,這已經成為舉世公認的真理’。”

黎輕顏:“……”

道理雖然是這麽個道理,但是像紀自明這種天天玩女人、搞非法活動的“單身男士”,就算再有錢也不能要啊。

也不知道,倘若這些女生得知了紀自明的真面目,會不會後悔得連夜買機票逃走。

接下來的十幾分鐘倒還順利,沒有再起争執。

黎輕顏陪着陶芝芝拿了甜品,坐了一會兒,直到估摸着時機差不多了,這才站起身。

“芝芝,我先去那邊看看。”她沖陶芝芝揮揮手,便往品酒區而去。

原小說中,女主就是在這裏與人撞到,而後失手打碎酒杯的。

雖然黎輕顏也不清楚這是意外還是人為,但依照她對“虐文女主光環”的了解,此事發生的可能性極大。

所以她還是提前離陶芝芝幾人遠些,以免将人誤傷。

此時,受邀前來的賓客基本上都到齊了,不過舉辦宴會的主人還沒有出現。

大家三三兩兩聚集在一起,餘光時不時瞟向鐘表的指針,等待着紀自明出場。

黎輕顏注意到,不少人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都帶着幾分異樣。大概是因為她這兩千塊一件的裙子,在這個大廳裏顯得過于寒酸了。

終于,在黎輕顏來到一幅風景油畫旁時,一個侍者端着托盤向她走來。而托盤上放着的,正是裝有紅酒的玻璃杯。

果然來了。

“這位女士,麻煩讓一讓。”

黎輕顏聽到對方的聲音,下意識一轉身,此時侍者卻像是沒有注意到她的動作一樣,一個拐彎撞上來,同時手一松,酒杯就以一種奇怪的角度飛了出去。

“啪”

酒杯掉落在地上,摔成了碎片。裏面的紅酒飛濺出來,星星點點濺落在挂畫上。

一時間,整個大廳都安靜了不少,衆人的目光全都看了過來。

“怎麽回事,是誰那麽不小心……”

“話說,那個女人是誰,以前怎麽沒見過她?”

“等等,你們看那幅畫!”

衆人擡眼看去,就發現那牆壁上的挂畫已經被紅酒弄髒,再也沒了先前的神韻。

那侍者也驚愕地後退半步,結結巴巴道:“這……這位女士,您怎麽把紅酒給弄灑了?這可怎麽辦……”

黎輕顏:“……”

行吧。看來這壓根不是什麽偶然,而是紀自明讓人故意為之。

她嘴角抽了抽,擡眼掃了一眼挂畫,有點心疼。

這紀自明可真舍得啊,這麽好的一幅畫,就這樣被糟蹋了。

黎輕顏不由得問道:“這幅畫多少錢?”

那侍者顯然沒想到黎輕顏會這麽鎮定,懵了一下,這才搖了搖頭:“我……我也不知道,這得問紀先生。”

“嗒、嗒、嗒”

就在這緊張的氛圍中,腳步聲緩緩響起。

衆人擡眼望去,就見一個身高腿長的男人從樓梯上緩步走下來,黑色皮鞋踩在地毯上,在燈光下反射出白色的弧光。

他整理了一下袖口,深邃的眼眸掃過在場衆人,最後停留在了黎輕顏的身上。

這場宴會的主人,紀自明,總算是出現了。

“這幅畫可是拉菲爾·畢維斯生前的最後一副作品,”他淡淡道,“它的價值可不是區區金錢就能衡量的,你賠得起麽?”

聽到紀自明這番話,周圍的來賓都有些吃驚。

拉菲爾·畢維斯是著名的Y國畫家,擅長意境幽美的油畫作品,受到許多人的追捧和喜愛。他生前的最後一幅畫,可謂是意義非凡。

思及此處,大家目光看向黎輕顏的時候,都帶上了幾分同情和憐憫。

對于他們來說,一千多萬的價格倒也不算太貴。但對于黎輕顏來說,這恐怕是一筆天文數字了。

更何況,為了這點小事就得罪紀自明,實在是太不值當了。

宋聽蓮幾人也都聽到動靜,都往這邊張望過來。

陶芝芝臉色焦急,宋聽蓮卻忍不住輕輕笑了一聲,晃了晃酒杯裏的紅酒,頗有幾分看好戲的模樣。

在衆人的注視下,黎輕顏詫異地挑挑眉:“等等,我什麽時候說過我要賠錢了?”

紀自明神色一滞。

黎輕顏道:“我只是單純問問價格而已。這畫被毀的責任可不在我。如若你不信,大可調取監控。”

紀自明心底嗤笑一聲,為黎輕顏天真的态度感到發笑。

既然他打算找她麻煩,自然就不會留下那樣的把柄。

“監控?抱歉,我……”

只是這次,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黎輕顏打斷了。

“當然了,這裏是你的地盤。如果你想謊稱監控壞了,把這筆錢賴在我頭上,那我也無話可說。”她慢吞吞道。

正準備聲稱監控壞了的紀自明:“……”

他原本準備好的臺詞就沒法說出口了,一番話堵在嗓子眼不上不下。

看着黎輕顏那懷疑的目光,紀自明心底莫名升起一抹惱怒。

聽她這話的意思,仿佛他有多麽在意這一千萬似的,甚至不惜把賬賴到別人頭上。

這黎輕顏……真是找死。

旁邊,把酒打翻的侍者心裏終于慌了。

倘若調取監控,那他的行為豈不是就被分毫不差地展現出來了嗎?

“紀先生,這……”他臉色發白,擡頭看向紀自明。

這錢該不會讓他來賠吧?

可他只是遵照吩咐辦事啊,是紀先生親口讓他這麽幹的!還說事成之後,會給他獎金。

他只是一個小人物,倘若真讓他來賠,哪他怕努力工作一輩子,也都還不起這一百多萬。

“行了。”紀自明冷着臉揮揮手,示意侍者退出去。

他沒有去看大大松了口氣的侍者,緩緩往前走了兩步,高高在上地俯視黎輕顏。

“看來,你當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疼,敢和我這麽說話了,”他勾了勾唇角,語氣意有所指,“十多年前的那件事,你不會忘了吧?”

紀自明指的自然是他害得黎家破産倒閉的事。

不過對于當年的內幕,絕大多數人都是不甚了解的。如今聽到紀自明這番話,不少人都目露驚訝。

原來,這兩人之間還有舊怨?

難怪紀自明話裏話外都在針對黎輕顏,搞了半天,黎輕顏早就把紀自明得罪狠了。

想到這裏,不少人都默默遠離了黎輕顏站的地方。

可不能和這個女人扯上關系。倘若被紀自明誤會了,那實屬是無妄之災。

黎輕顏挑了挑眉:“我當然記得。倘若早知道這是你的宴會,我可不會接受你給我的邀請函。”

她特意強調了這邀請函是紀自明主動給她的,而不是她求來到。

他是主,她是客,可沒有客人想走了主人還攔着的道理。

一旁,宋聽蓮幾人聽到這番話,臉上神色微微一僵。

尤其是宋聽蓮,她可是費了好大功夫才從姑姑手裏求到一張邀請函。而黎輕顏居然輕輕松松就拿到了?

而且,聽她這語氣,似乎還很嫌棄紀自明舉辦的宴會、根本不想參加似的。

眼見着黎輕顏竟要轉身離開,紀自明眼神冷下來,那目光如同寒冬中的利刃,帶着幾分森然。

他喝道:“站住!”

話音落下,氣氛一時凝滞到極點,四周都安靜了下來。

衆人停下竊竊私語,目光落在黎輕顏身上。

“黎姐……”陶芝芝臉色有點發白。

在來之前,爸爸就專門叮囑過她,一定不要在宴會上惹事。

紀自明的勢力可不是她家能夠比拟的,在這種時候站出來,實在不是什麽明智之舉。

可是,心中不斷掙紮後,陶芝芝最終還是放下酒杯,站起身準備走過去。

她心跳得很快,手心甚至滲出汗水。

“喲,你還真打算去幫她呀?”

宋聽蓮瞥了她一眼,不由得嗤笑了一聲。

黎輕顏收到了邀請函又怎麽樣?現在得罪了紀自明,她只能吃不了兜着走。

現在,恐怕還要連累到陶芝芝了。

這樣想着,宋聽蓮壓低聲音嘲諷道:“你不會忘了,你爸還指望着合作項目的事呢。可別因為一時意氣,把自家公司搭進去了。”

她早就看不慣陶芝芝了,看到陶芝芝吃癟的樣子,她就覺得分外舒暢。

“你!”陶芝芝氣極,咬着牙狠狠看向宋聽蓮。

不過是一幅畫的事,哪就那麽容易影響到公司合作。

可是,心裏終究是有了幾分顧慮,陶芝芝的動作慢了半拍。

就在這短暫的幾秒鐘內,黎輕顏已經快走到門邊了。

大廳裏的來賓三三兩兩聚在一起,都離她遠遠的。他們都清楚,紀自明不會允許黎輕顏走出這扇門的。

他們已經能想象到,她接下來要面臨怎樣的窘境了。

然而,下一秒,只聽“噗通”一聲——

在衆人震驚又難以置信的目光中,紀自明雙膝一彎,就那樣向黎輕顏跪了下來。

他薄唇輕啓:“黎輕顏,你敢走?”

所有人:“……”

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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