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寵粉

下半年度中醫院招考的成績出來。

梁源報考的崗位進三錄一。

第四名, 差一分。又落選了。

上半年進了面，第二名落選。聽說那就是個蘿蔔坑，進面也沒用。真真假假, 聽聽就罷了。

這有什麽辦法，誰叫她規培不如意，畢業沒進選調, 校招不利, 一路不順。

競争激烈的社會, 如果沒有個好背景, 從大學開始就是步步維艱。學歷和工作是梁源這種寒門子的重要跳板。

就連上戀綜也是想給自己添人氣，為往後的事業發展助力。

梁父說：源源你給家裏争氣了！

我和你媽商量好了，等你在大城市站穩腳跟，我們請老家全村人吃席。

如果你再嫁一個富貴人家的omega，那我們老梁家真是光宗耀祖！

光宗耀祖, 這個詞梁源從小到大沒少聽。

梁源是beta家庭基因彩票出的alpha, 因為alpha的身份在beta的階級裏被捧着長大, 捧得久了真有了天選之子的錯覺。

直到進入大學, 見識了真正的alpha圈子，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

家裏并不富裕，梁母患有肝功能疾病，每個月治療是不小的開銷。

梁父還要撐體面。他說太太太爺爺中過狀元, 老梁家是有氣韻的。這幾代跌了份, 氣節不能丢, 日後定能東山再起。

宴請, 置辦行頭、家用, 都不能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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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鮮亮麗做給外邊人看, 苦楚自家人咽。

高中畢業的暑假同學都出門旅游, 梁源跟朋友說家人帶她出國玩，轉身便報了來錢快的活打工。

倒不是家裏不給交學費，而是她想多攢一點，買好東西，免得進大學丢臉。

她把國産的電子産品全部換成水果牌，大學報道的衣服包包也都是過得去的品牌。

梁源昂首挺胸，笑容燦爛，卻因為富家alpha室友的一句話破了防：

冰箱裏的栗子誰的？我扔了啊，開袋沒封保鮮膜，都串味了，全是細菌。

對不起，是我的，以後我會注意。梁源急忙道歉。栗子是梁母托人從老家村裏帶的。他們在家從來沒有給板栗封膜的習慣。

另外一個室友說：吃不完就扔啊，誰吃隔夜的啊。

是啊。她這些室友不在意錢的。也不在意會不會踐踏別人的尊嚴。

尤其不會想到她們的室友裏，會有一個來自貧困縣城beta家庭的“天選之子”。

大學報道的第一天，梁源明白了一件事。beta和alpha家庭之間不僅是金錢和權力的差距。

甚至連冰箱裏放什麽，怎麽放，都有無法逾越的鴻溝。

哪有什麽光宗耀祖，只有東施效颦，步步為營罷了。

梁源開始觀察她的室友，學習她們的生活習慣，跟随她們的潮流，絞盡腦汁地保持融入，不掉隊。

她問自己，梁源，你不累嗎？

她說，累。

但是沒有辦法。

當她回頭眺望走過的路，已是斷崖。

萬丈深淵。

母親的治療繳費單，每月定時的房貸短信，家族親戚、鄉裏鄉親的問候消息，父親轉發的體面朋友圈，同事朋友的交際應酬……

還有alpha的身份。

梁源。向前走吧。

從扔掉那袋沒封膜的栗子開始，你就沒有回頭路。

……

餐車亭裏的漢堡面包快沒了。

上午報清單，中午就能送到，早上九點正是補貨的時候。

柯雨昕見梁源趴在櫥窗前靜默，有點怄火。怎麽不補貨？難道alpha還等着omega做事？

再看另外三組嘉賓合作愉快，其樂融融，柯雨昕更不爽。

“源源姐，你就這麽趴着呀。”

梁源從胳膊裏擡起臉，面色有些發白，“怎麽了，昕昕？”

柯雨昕責備的話立馬吞回去，換上一副關心的面孔：“呀，源源姐你臉色不好，哪裏不舒服嗎？”

不是身體不舒服，是心裏不舒服。

再過幾個月梁源就要三十一歲的生日了，招考的要求越來越高，年齡也有限制，她怎麽能不急。

梁源素來不愛跟人提私事，尤其是這種丢人的。不過柯雨昕家人脈廣，還說認識衛健的老師……

“沒事，招考成績不理想。很多考生說蘿蔔坑比較多，不過我覺得都是能力不夠吧。”

“實力是得有，不過關系和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源姐，你想進編？”

梁源笑一聲，“做我們這個工作的都挺想。”

柯雨昕說：“那你考慮從聘用做起嗎？提早打進內部，消息更靈通，面試的時候也更好打點。”

“聘用也很難。這麽多年我也沒抓到過什麽機會……”何止是沒抓到，消息根本不會放出來就內部消化了。

柯雨昕坐到她身邊，聲音甜美，“這不是難事，朋友就是這種時候幫忙的呀。你放心，我會幫你問，有機會第一個跟你說。”

“謝謝你，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

“放心吧！源源姐，漢堡面包用完了，要補貨。”

梁源這才想起來該寫清單了。

柯雨昕的外貌很符合梁源的審美，破碎感的初戀臉。

性格确實嬌柔做作了些，但她是omega，家境殷實有文化，有點公主脾氣很正常。

更何況這點小脾氣跟柯家的家底和人脈比起來不值一提。

柯雨昕會喜歡她嗎？

梁源不認為有多大的幾率。

綜藝結束就是列表挺屍的開始，前幾期很多嘉賓都這樣，甚至牽手成功的情侶嘉賓也不例外。

明星求名氣，素人求人脈，參加綜藝就是這麽簡單。

至于愛情——

梁源寫下清單，折疊，交給場務。

她撸起袖管，盤起大波浪卷發，整理并不喜歡的漢堡包材料。

愛情，是少數人的調味劑。

她的奢侈品。

她走在獨木橋搭建的懸崖之上，無路可退，怎麽可能再拉一個人跟她搖搖欲墜。

“好想贏啊，不想墊底。”柯雨昕嬌滴滴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梁源鼓勵她：“一起加油。你做的漢堡很好吃，要對自己有信心。”

“源源姐你說得對，我們不能輸給她們！尤其是葉酌言，她那個酒釀圓子就是糖水，有什麽好吃的！”

＊

元旦新年美食比賽第二晚。

晚上七點，還沒開始販賣餐車外就排起長隊。

迷你火鍋餐車依然最火爆，但酒釀圓子的食客明顯比昨晚增多。

排隊的有很多情侶。

“都是為了昨天你說的冬日戀人。”

“那還不是你教的好。”

葉酌言和溫回雲對視一眼，嬌柔而笑。

程宵明放下粉團，問溫回雲：“你那邊不忙嗎？幫我們搓了一個小時圓子。江亦凝一個人你放心啊，別等會把你解憂食肆的招牌砸了。”

她是真關心溫回雲。江亦凝的搗蛋實力她不是領教過一兩次了。

至今為止，那面景區寫着此處禁止大小便的老牆還會出現在程宵明的惡夢。

溫回雲不知道程宵明和江亦凝經歷過什麽，只覺得江亦凝手腳麻利，備菜和收銀都很利索，性格開朗，能跟粉絲打成一片，很好啊！

但溫回雲确實該回餐車，還有半個小時就要開始比賽。

“今天還有驚喜嗎？”溫回雲問葉酌言。

“嗯……等等看？”

“好。”

等等看，那就是有咯！

溫回雲高高興興地回餐車。

江亦凝身前煮了一排小鍋，熱氣騰騰往上冒。

“你還知道回來，幹脆長那邊好了！這場子就是我一個人的，solo！”

溫回雲的笑容更爽朗，“那我搬過去換明姐過來？”

江亦凝用漏勺戳她，“就你話多！快煮菜！”

“溫回雲，你剛才在那邊幹什麽了，回來笑得跟朵花似的。”

“酌言說今天有小驚喜。”

“還有小驚喜？你倆昨晚直播那出都夠了，看得我一身雞皮疙瘩。”江亦凝抖了抖。

溫回雲笑笑不說話。

七點半節目組播放喜慶的音樂，一聲鑼響，比賽開始。

四輛餐車霓虹燈閃爍，熱熱鬧鬧。

顧如風的樂隊也來了，米桃守在窗口，顧如風坐到外擺區即興創作，和食客互動。

柯雨昕穿上可愛的玩偶服招攬食客，還準備了卡通頭繩送給投票的女孩和小朋友。

大家都很努力啊。

耳邊響着江亦凝賣力的喊號聲，溫回雲忙不停歇地涮菜，添菜。

“請投我們一票哦。”

“今天鍋底全部換新，明天也有不同的口味。”

“謝謝你們的支持。”

粉絲舉着燈牌領餐，笑着對溫回雲說：“雲寶！我是你和言言的粉！”

“謝謝——”

“雲寶雲寶，你有沒有看過你的後援群啊，我是你的鐵粉，id叫我愛雲寶，你要眼熟我哦！”

這個id溫回雲有點印象，是#溫葉股#的超話小主持人，很活躍。

“好，謝謝你們！”

粉絲轉過身，讓溫回雲給她的T恤簽名，舉起小火鍋合影。

“嘿嘿嘿，今天我們後援群有個特別活動，群裏的太太主持的。雲寶你一會不要太驚訝哦！”

溫回雲知道粉絲團都會搞活動，大多是些采訪、互動。她點點頭，說：“好，我很期待。”

粉絲異常激動，和小姐妹蹦蹦跳跳地離開。

一束強光晃過。

溫回雲擋住眼，擡頭，對面的紅黑色餐車前點亮圓圈補光燈，後勤助手幫葉酌言搭起直播三腳架。

紅色愛心的冬日戀人廣告牌邊，圍了一群頭戴#溫葉股#燈牌的粉絲。

仿佛心靈感應，葉酌言越過人潮洶湧，向這邊望。

嫣然一笑，招招手。

溫回雲像迷了魂。

江亦凝也看到了，“不是吧，又來？你倆可以不在比賽的時候搞虐狗直播嗎？”

而且這回還帶了cp粉！這是要幹什麽啊喂！

另外兩間餐車亭也看見了。

顧如風指給米桃看，米桃憧憬道：“好浪漫哦。”

顧如風的樂隊朋友打趣道：“我們阿風也浪漫啊，給你寫歌哦，下張專輯叫《桃子》。”

顧如風讓朋友閉嘴。

米桃看顧如風一眼，忍俊不禁。她也沒什麽浪漫細胞。就多烤兩盒生蚝吧。她瞧着顧如風喜歡吃。

四個餐車排漢堡的人最少。

柯雨昕本來就不高興，看到葉酌言和溫回雲直播，氣得咬牙，對肉餅出氣。

食客說：“肉餅要烤糊了！”

“啊，對不起！”

柯雨昕手忙腳亂，梁源上前救場，“沒關系，我來。”

“幫您重新做一份，再送一杯可樂。”

柯雨昕坐到一邊，把生菜撕爛，撒氣。

梁源望着葉酌言的餐車，霓虹燈和粉絲燈牌簇擁，葉酌言和溫回雲說了什麽，開心地笑，粉絲激動地拍手。

梁源不由露出羨慕的目光。

真好啊。溫回雲和葉酌言那樣好家世的alpha和omega，就能放手追求愛情。

那不是奢侈。是兩顆心相擁。

......

“啊？這是正經的cp文嗎！！！”

溫回雲驚訝的聲音在五彩斑斓的空氣裏回蕩。

葉酌言笑得有點壞，“對啊，就是這個。你先看嘛。”

溫回雲手抖地點開後援群論壇裏的火爆帖子。

【[精品]#溫葉股#冬日戀人（上）易感期鳴奏曲】

【[精品]#溫葉股#冬日戀人（下）發熱期交響曲】

不是，哪有正經的同人文取這種名字。

葉酌言說：“我答應粉絲，售出520份冬日戀人酒釀就和你一人讀一篇cp文。大家選了這兩篇，你先讀一篇，我再讀。”

葉酌言看溫回雲眼神躲閃，強調：“我都承諾她們了。一言既出，驷馬難追，你不能不幫我。”

然後跟圍得滿滿的cp粉說：“大家都來聽文了，溫回雲必須讀，對不對？”

異口同聲：“對！！！”

氣勢如長虹貫日，沖破黑夜長空。

葉酌言語氣撒嬌，溫回雲哪裏能拒絕，捂着凍紅的臉笑：“好好好，我讀。”

葉酌言把麥扶正，對準溫回雲唇邊，滿眼笑意：“開始吧。”

好多雙期待的眼睛閃閃發光。

溫回雲看着cp文omega強占alpha的劇情，不好意思地開口：“我知道她和從前不同。我想要将她占有。

“聽第一場雪落。

“看第一場日出。

“撩動第一次的高熱和溫柔......”

溫回雲讀得耳根燒紅。

讓她看看這麽不正經的cp文作者是誰！

帖子署名。

溫氏正妻。

作者有話要說：

溫氏正妻：我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