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哎呀

天将将泛點白, 鍋子裏咕嘟嘟冒泡。

嚓，嚓，案板上落下整齊的配菜。

溫回雲操刀, 鏟起蔥姜放進面湯。

大客廳傳來匆忙的腳步聲，風從玄關往裏灌，冷空氣和空調的暖氣攪合在一起。

溫回雲裹緊外衣向玻璃隔斷外面望, 一襲深咖色的長款大衣投下長長的影子。

斷斷續續的通話聲：“立即跟法務部對接。”

“不要慌, 等我來。”

“董事會怎麽？有我在, 不用怕他們。企劃案不要改, 現場的一根回形針都不要動。中午十二點，我會到。”

勞斯萊斯在玄關外安靜地停着。

車是純淨的黑色，燈暈開光霧，細雨在朦胧裏淅淅瀝瀝。

等候的秘書立在公館大門前，撐開直柄傘, 恭敬謙和：“程總。”

溫回雲靜靜望着, 待門口那道身影跨出大門, 她回過神, 把竈火調到最小，走出廚房。

“明姐，你有事要走嗎？”溫回雲問。

節目期間嘉賓都是住在戀戀公館的，因為裝修愛巢周期較長, 節目錄制時間也是三個月起步。

參加之前節目組會跟嘉賓确認幾遍, 确保嘉賓能在公館生活不私自行動。

如果嘉賓有要事不得不離開, 可以向節目組提申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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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宵明顯然是這種情況。

秘書和程宵明一同停下。

程宵明回過身, 車燈的光照在她棱角分明的側臉, 鼻梁挺直, 雙眼皮的褶子很淺, 沾了少許風吹來的雨點。

“公司有點事，有幾天不能見了。”

程宵明輕聲開口，風和雨料峭，嗓音微暖，好似雪地木屋裏的壁爐火星。

“我走得急，勞煩你幫我跟大家說聲再見。謝謝你，回雲。”

“哦......”

溫回雲想問她出什麽事了，但是程宵明走得急，再來問工作私事也不合适，便跟她揮手再見。

早餐時溫回雲跟其她嘉賓說了這事。

“亦凝，你怎麽了？”

溫回雲看到江亦凝吃得好好的，突然走神，勺子淹進湯裏。

“啊？沒，這個勺太短了。”江亦凝用筷子把勺夾出來。

溫回雲進廚房，“我給你換個長的。”

長勺拿出來，江亦凝已經離席了。

溫回雲和身旁的葉酌言對視一眼，葉酌言說：“給我吧，我喝湯。”

最關心程宵明離開的是柯雨昕，風風火火地跑去找編導，最後也沒問出什麽。

一位嘉賓暫離，第三次約會推後。

葉酌言買了一團紅色棒針線玩，投影放着裝修改造視頻，她手裏織着線，和溫回雲圍着桌爐小聲聊天。

“我聽程宵明打電話說通知法務部。”

“那麽大的企業，每年都有很多官司，很正常。”

葉酌言的線絞了，揚手挑起來，溫回雲自覺地幫她理順，“但她那種級別，一般的官司用不着她親自出面。”

“我還聽她說什麽企劃案洩露，可能蠻嚴重。”

“明姐要是知道你這麽關心她肯定很開心。”

溫回雲知道葉酌言說醋話故意嗆她。哎不對啊，怎麽她關心程宵明就會很開心呢？

程宵明是官配A，要開心得是葉酌言關心她，再不濟也是江亦凝吧。

溫回雲笑：“程宵明想跟你約會，你關心她她才開心。”

葉酌言嘆息，放下棒針和毛線，盯溫回雲。

“怎麽了......”

葉酌言盯得溫回雲惶恐。

“你覺得明姐想約我是為了什麽？”

“那不就是喜......呃，在四位omega嘉賓裏最看好你。”

葉酌言搖頭，用手機搜戀與愛巢4的AA股超話，給她，“你以為這麽多AAcp粉是怎麽來的？”

卧槽！

滿篇AA同人圖文看得溫回雲不寒而栗。

她知道貌似有這麽個cp向，應該很冷門的亞子。

這哪裏冷門了！！！

溫回雲想自戳雙目。

那種情敵變戀人的劇情不論是在原書還是她穿來的劇情裏都絕對不會有！

葉酌言靠着溫回雲，挑毛線，“每一對cp都不會空穴來風，你們倆總有一個是真的。

“哼嗯，粉絲的眼睛精着呢。”

“？？！！！”

溫回雲表情驚恐，錯亂地點開一個AA股分析貼，裏面圖文并茂，幾萬字的分析，有理有據，邏輯清晰，溫回雲本人都快看相信了。

【溫回雲跳水救貓，程宵明給她披大衣】

【程宵明詢問葉酌言溫回雲的情況，醉a之意不在o】

【程宵明在溫回雲召喚葉酌言的時候搗亂】

【程宵明用願望卡邀請溫回雲到愛巢】

【程宵明計劃約會葉酌言刺激溫回雲】

......

“......”

溫回雲：“這都能瞎編，你不會信吧，酌言？”

“抛開別的不說，溫柔體貼，賢妻良母，你很符合她的擇偶标準。”

而且你沒分化，未來可期。

葉酌言笑了笑。

溫回雲滿臉黑，“酌言，我向你保證這些都是造謠。”

真也好假也罷，通通都當成假的。AA戀不奇怪，但是原文裏程宵明不喜歡a。

葉酌言織毛線，說了句打太極的話：“網絡上什麽都有。”

電視慢慢放，是外國的改造節目，這一期和葉酌言的愛巢很像，她停下針織認真看。

二樓樓梯口傳下江亦凝的聲音，有點疲憊：“顧如風，過來。”

給草莓苗換盆的顧如風支脖子望一眼，應道：“噢！”

溫回雲眨巴眼，葉酌言也眨巴眼。

“亦凝是聽說明姐走了才心情不好的。”

溫回雲道：“所以說她是擔心程宵明。但是她叫顧如風上去做什麽？”

葉酌言埋頭，湊到溫回雲臉龐邊，嗡嗡：“你看桃子。”

溫回雲轉身，米桃默默地收走顧如風放下的草莓苗。

米桃悉心地照顧小草莓，神情專注。

她是所有嘉賓裏年紀最小的，表達情緒最直接的。

江亦凝叫走顧如風，米桃沒有半點不高興。

葉酌言抱起毛線團，斂眸，“我都看不懂她們了。”

溫回雲低頭彎彎嘴角，速寫本攤在腿上，“你看得懂我就行了。”

畫蛋糕。

要十六層，每一層都不一樣。

......

休息室裏都是酒味。

顧如風彎腰撿起空酒瓶，“長信企劃洩露，是你嗎？”

女人坐在地板，腦袋偏靠沙發，白金色長發在沙發上鋪開，淩亂缭繞。

“可能吧。”

“可能？”

顧如風伸出手，拈走粘在江亦凝唇角的發絲，“那就是你。”

江亦凝沒有回答，拍旁邊的座位，“陪我喝一瓶。”

“不喝。”顧如風幹脆地拒絕，“我還要移栽草莓。”

江亦凝拂開遮擋視線的長發，笑出聲：“嗬嗬。”

顧如風看茶幾上有果盤，問：“我給你削蘋果？”

她還記得一一姐有這個習慣。

難過的話吃個蘋果吧。

江亦凝很矯情：“不要，我只吃她削的。”

顧如風點頭。坐到角落玩手機。

一陣沉默後，江亦凝伸手夠酒，玻璃瓶叮當響，顧如風抓住她，皺着眉。

“一一姐，你為什麽要上戀綜？為了程宵明？”

“不是。如果可以，我希望後半生都不要見到她。”

“那麽你做好該做的就行。樹敵太多是程家的報應。”

“我改過資料，可還是會傷害她。”

“你盡力了，這是必經之路，你沒有傷害程宵明。”

說着，顧如風的話音變得冰冷：“要說傷害，也是程家害了寧老師和你。”

江亦凝躺在地上，仰望天花板。

“我都明白，我只是需要時間冷靜。阿風，有件事我想拜托你......”

顧如風看着她紅唇開合。

從包裏拿出一把帶鏡的小梳子，把她的長發梳理柔順，用發繩束起。

小的時候一一姐就不會好好梳頭發。

她把漂亮的長發剪得像狗啃一樣。

後來聽說程家的二小姐喜歡長發飄飄的女孩，她又蓄起來。

顧如風說：“好。我答應你。

“姑姑說過，我們是你永遠的歸宿。”

如果那一天。那個大雪紛飛的夜。

姑姑能夠早一點趕到程家老宅就好了。

如果能夠早一點。

一一姐就不會這麽難過。

“如風，你在做什麽？”

“天冷了，小鳥找不到吃的，我在窗臺撒一點谷子。”

溫回雲喂過流浪貓狗，第一次碰到喂鳥的。

鳥是野生的，不算流浪動物，溫回雲沒有考慮過它們。

感覺顧如風的關注點總是很特別。

“電視看完了？”顧如風問。

“嗯？”

“你和酌言剛才在客廳看改造節目。”

“哦哦，還沒有，我是上來找你的。”

“找我？”

溫回雲朝緊閉的休息室努嘴，“亦凝狀态好像不好？”

顧如風的眼神多了分疏離，像是有意回避，“她喝了點酒。”

溫回雲關心道：“她怎麽了，早上聽到明姐走的消息就不太對，光是擔心不至于這樣。”

溫回雲頓一頓，試探地猜測：“如風，江亦凝跟你，還有程宵明，以前是不是認識？”

江亦凝表面是自來熟的性格，實際很有距離感。

葉酌言和江亦凝室友兩個月，發現江亦凝總是很小心——她關門的時候會往下按把手，離開座位會把椅子還原，借用一張衛生紙當天都一定要還回去。

她把什麽都算得很清。

不欠你的。好像在用行動告訴所有人。

這樣的人可以放肆地笑，大膽地哭，釋放情緒，但是不會輕易袒露心底的感情。

江亦凝把自己關起來，獨獨叫才加入的顧如風陪她喝酒，很難讓溫回雲相信她們以前不認識。

顧如風不答反問：“你和葉酌言以前認識嗎？我覺得你和她好像很熟悉。”

溫回雲不擅長撒謊，被戳中要害頓時心虛，“認，認識啊。

“我單方面認識她。酌言是舞蹈明星出道的，我在電視上看到了就喜歡她......”

“你是看她哪部作品喜歡她的？”

“撒嬌小a最幸運。”還好背了葉酌言演的劇。

“她在裏面演的哪個角色？”

“......”溫回雲努力回憶。

角色名沒背全=.=

顧如風微微一笑，輕拍溫回雲肩膀，“回雲，看來你追星的功夫還沒下夠。”

米桃在樓下招手：“顧如風，你忙完了嗎？我要把草莓搬到三樓去。”

“來了。”

溫回雲恍然驚醒。

啊，她被顧如風帶偏了！

葉酌言的毛線織出一段，初具雛形。

溫回雲看出來了，她織的是毛線帽。

應該是給我的吧。溫回雲想。

昨晚她在葉酌言懷裏落了幾滴寶貴的眼淚，葉酌言哄她說要給她小禮物賠淚水。

米桃和顧如風搬草莓上樓。

客廳裏只有她倆。

葉酌言問：“亦凝怎麽樣了？如風怎麽說？”

“喝了點酒。”溫回雲戳手機。

“還有呢？”

葉酌言湊近，“跟你說話，別玩手機了。”

溫回雲忙不疊熄屏，葉酌言眼神驚異，什麽瞞着她？

“是不是柯雨昕？”

“不！不——”

“我不能看？”

“不是......”

“你給我看看。”

“言言不看好不好......”給孩子留點面子吧QvQ

由于太緊張，啪嗒，溫回雲把手機落到了地上。

葉酌言幫她撿，溫回雲趕忙去搶，拇指摁在解鎖位，屏幕嘀嗒亮了。

手機界面：演員葉酌言生平

xx年玉蘭杯，古典舞金獎

xx年，出演第一部 電視劇《撒嬌小a最幸運》，飾演**

......

xx年，參加橘子視頻和Le電視臺聯合制作的戀愛綜藝《戀與愛巢4》，與嘉賓溫回雲成為#溫葉股#cp。

葉酌言怔神片刻，又好氣又好笑，“你偷偷看我履歷？”

哎呀！

溫回雲捂臉，被逮住了。

葉酌言會生氣吧，居然有人連老婆的履歷都沒背完整TAT

顧如風批評的對，她追星的功夫沒下夠。

追妻的功夫沒下夠QwQ

葉酌言捏着一截毛線戳戳溫回雲臉頰，撓她癢癢。

“哎，溫回雲，你不會到現在還記不全我演過哪些電視劇和電影吧？”

“我記得！”然後超小聲，“就是有些角色的名字不大記得清......”

“哦。我知道了。”

葉酌言莞爾，笑靥如花，“沒關系啊。”

當晚戀戀私語。

『晚上十點半，三樓秘密基地。』

溫回雲輕輕推開門，屏幕上暫停《撒嬌小a最幸運》。

葉酌言坐在懶人沙發，微笑着等她。

今晚開始陪她看。把她演過的戲全部看一遍。

還要演。

“回雲，念臺詞。”

“.....姐、姐姐......痛痛，親......親≥w≤”

嗯。

親親。

作者有話要說：

親親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