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吻紅

程宵明睡的沙發。

如果那個躺下去還有半截小腿懸空的躺椅能叫做沙發的話。

還有, 如果這個開門就是牆，連樓梯都被廢棄物堵死，只能翻欄杆跳旁邊房頂扒外置鋼梯上下的地方也能稱作家的話——

那江亦凝家挺整潔溫馨的。

每天都要吃藥, 江亦凝給的止痛藥效果非常好，但在市面上沒見過。

江亦凝每天會睡到中午。

冰箱裏囤了很多食物，程宵明才知道江亦凝會做飯。

她看廚房有米, 想給江亦凝煮粥, 因為江亦凝中了誘導劑, 比較虛弱。

程宵明的手機被江亦凝連同自己的一塊砸了, 她斷了外界的消息，也沒法搜索：怎麽煮一鍋白菜粥。

糊了。

糊鍋的味道把江亦凝的鼻子吵醒：“不會做就不要亂動啊大小姐！茶幾有面包牛奶，你餓了可以吃嘛。”

程宵明手忙腳亂，用鋼絲球刷糊鍋。

江亦凝：“那個有塗層，放下鋼絲球！”

程宵明連忙放下, 胳膊肘撞掉一只盤子, 摔的稀碎。

“……對不起。”

“沒事。”江亦凝蹲下, 一塊塊撿碎片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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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亦凝擡胳膊紮起長發, 露出白皙的玉頸，脖子根還有淡淡的齒痕，雙眼迷離，“餓了吧, 想吃什麽？”

程宵明小聲說：“我吃過面包了, 我想給你做點粥。”

“……”

江亦凝背過身, “不用。”

然後做了簡單的兩菜一湯, 都是程宵明愛吃的菜。

住在這兩天了, 兩人心照不宣, 都沒提那晚的事。

的确很淺, 估計再過三天臨标就能解除。

只是淺淺含着，齒尖往下壓了壓便放開，程宵明自覺地捂着傷口到客廳睡躺椅。

連一個擁抱都沒有，不敢逾越。

程宵明看出門口小方桌上的相片很重要，每早都主動給它前面的冰菊更換清水。

相片裏的女人和江亦凝很像，應該是她的母親。

“我出門了，還是老規矩，你千萬不能開門，也不能拉開窗簾，更不能打開窗鎖扣，記住了嗎？”

江亦凝每天中午一點會出去一次，帶點日用品和吃食回來。

程宵明點頭。

按理說她呼風喚雨慣了，乍一被和理想型完全相反類型的omega使喚應該很反感才對。

可是完全沒有。

甚至感到一絲期待。還有開心。

堂堂程家二小姐，長信集團執行董事，愛上了等待omega并激動地翻看她拎回來的口袋裏有沒有原味薯片的快樂。

“……”程宵明想，一定是因為救命恩人是特殊的。

沒錯，就是這樣，因為江亦凝是特別的。這是程宵明的報恩。

衛生間的紙巾沒有了。

程宵明記得江亦凝說放在衣櫃裏。

她還真是喜歡櫃子啊。程宵明想。什麽都放在櫃子裏。

拉開衣櫃，程宵明微怔。

櫃子裏面有枕頭，有毛毯，還有兩個洛川蘋果。程宵明把蘋果拿出來放進冰箱。

繼續找。

懸挂的各式衣裙下面摞着整齊的diy魔片抽屜。

看到抽屜裏的紙卷了。

程宵明拉開抽屜，拿出一卷，魔片是透明的，移開卷紙的位置能一直看到最下面一層抽屜。

大理石紋禮盒。

那個被所有omega嘉賓嫌棄的約會禮物。

——“明姐，你有沒有過你第一次約會的禮物怎麽樣了呢？”

程宵明眸光湧動，安靜幾秒，打開它。

一對純金打造的镂花耳環。

原本夾在首飾盒的凹槽，現在被精心地用密封袋分裝，收藏在防潮盒子。

程宵明心跳加速，喉嚨發熱。

江亦凝找節目組要回家的？為什麽啊？還這樣藏着……

不就是對金耳環嗎，這麽仔細的保存？她想要多少她就能送多少。程宵明放回禮盒，心裏有絲線纏繞，而牽着線另一端的，是江亦凝。

她喜歡金首飾啊。程宵明想。

卷紙找到了，別再動江亦凝的東西。

程宵明直起身，她的身高在這個160的櫃子裏很費勁，撞落了幾件懸挂的衣服。

豹紋抹胸，系帶美背，開叉短裙……

還有一件是程宵明的毛衣。

沒錯，真的是程宵明的毛衣。

而且，是她神奇失蹤了整整十五年的毛衣。

那件毛衣是奶奶在世時給她織的，白色羊絨，胸口有一只卡通小獅子，獅子的尾巴尖有三個字母cxm。奶奶說：在學校不要跟別的同學衣服搞混了，這樣一看就知道。

可是十五歲那場高燒後，這件程宵明最喜歡的毛衣随着那幾天的記憶一同不翼而飛。

程宵明摸着獅子尾巴的字母，再三确認是她丢的那件。

程宵明把毛衣挂回去，關好衣櫃，坐在客廳的小板凳沉思。

為什麽毛衣會在這裏？

程宵明抱住頭，十指深深陷進發絲。

腦袋好疼。

零亂的畫面從她心裏閃過。

一雙桃花眼。

刺目猩紅。

黑暗裏有稚嫩而柔軟的身軀，緊緊相擁。

她對着模糊的人影說：等我接你。

程宵明抓緊頭發，努力想要看清那個影子，可是換來的是更加劇烈的頭痛。

她在叫誰等她？

……江亦凝，你到底是誰？

……

門鎖轉動。

程宵明擡頭。

江亦凝背着包，提着幸福超市logo的塑料袋走進來：“除夕夜吃豬肚雞，我買了好多菜。”

程宵明不能吃辣，愛吃鮮，跨年吃點熱和的湯鍋，豬肚雞她也喜歡。

程宵明起身。

江亦凝打開口袋：“哎哎你別急，原味薯片，知道你要，買了三大包，促銷還送泡面碗——”

程宵明虛虛地環抱她的肩膀。

歡迎回家。

＊

跨年夜，溫回雲實在看不下去老別墅漆黑的窗簾，全部卸了。

在葉酌言的首肯下，換成百搭的米白色。

還配了正紅色的流蘇珍珠扣。

餐桌、茶幾、櫃面都鋪上花開富貴襯墊。

在這之前，溫回雲絕對想不到清麗優雅的古典女神葉酌言喜歡如此張揚的花開富貴圖。

葉酌言揚言：撕了柯雨昕。

緊接着：還有你。

吓得溫回雲靈魂在天靈蓋裏炸爆米花。突突突。

但她怕什麽呢？

對噢，她的老婆那麽溫柔可愛，為什麽要害怕。

跟着去就行了。

溫回雲恢複鎮定。

乖巧地坐在沙發邊。一旁擺着八寶盒，裝滿紅棗花生瓜子。

看着就很吉祥~

“你現在主動老實交代，過個好年。”葉酌言冷不丁開口。

“言言你是指哪件事？”

葉酌言嚴肅：“所有事。”

應該是在警局說的那些。

“言言，事情經過我跟寧隊長講的就是全部了。我再跟你更詳細地講一遍？”

“嗯。開始。”

葉酌言凝視她，盯進她眼睛，溫回雲有種考試被教導主任盯試卷的局促。

溫回雲喝口水潤嗓，“好。”

從柯雨昕找到原主，騙說願意跟她交往開始。

到昏迷中找回一點意識，發現被關在翡翠城冷庫裏結束。

......

“你說完了。”

葉酌言很快找出疑點：“可是你說的這些裏面，沒有提你是怎麽逃出來的。”

溫回雲對“為什麽被翡翠城綁架後還能全身逃出”的陳述非常模糊。

這是葉酌言困惑的一個點。

但她這樣問，是因為她有另一個想法。

直覺也好，推測也好。

葉酌言就是覺得：

原來的溫回雲已經沒了。

在翡翠城據點沒的。

而現在這個......

葉酌言的目光落到溫回雲身上。

溫回雲低着頭，雙手放在膝頭，兩腳并在一起。

偶爾擡眼偷偷望葉酌言，觀察她的情緒。

葉酌言對上她的視線，微微揚唇，溫回雲回以她溫柔。

葉酌言想，現在的溫回雲是另一個人。

不是和以前不同，也不是什麽奪舍。

就不是同一個人。

連身體都不是。從頭到尾，全都不是。

如果有一天，你的某個家人失蹤，幾日後她又回到家中，樣貌、記憶幾乎一致，但性情大變。

你發現這個人不是那個家人。

是個其他人。

或者，不知道是個“什麽”。

而且帶着未知目的。

你會如何？

你會害怕嗎？

葉酌言就遇到了這麽個“家人”。

并且和她擁抱。

和她同床共枕。

和她接吻。

葉酌言在走神，指尖微涼，抓幾顆花生慢慢剝，掩飾心海中翻湧的浪濤。

“言言，花生熱量高。”

溫回雲輕聲提醒她，又說：“但是過年，你可以吃一點點。”

伸過手來，手腕的紗布裏露出一截愈合的痂。

傷痕很長，沿着血管的方向蜿蜒到臂彎。

她把紅色的花生膜剝掉，白色的仁放進葉酌言手心。

掌心和指尖相碰。

溫回雲笑起來，眼裏有小星星。

群星亂墜。

璀璨的星光中，葉酌言清晰地看見自己的顏容。

然後，她聽着溫回雲嗓音綿柔：

新年快樂。

零點，時鐘的指針重合。

別墅區的草地放出花火。

它們攀升到高遠的夜空，嘭的炸開，像瀑布一樣在空中傾灑一瞬即逝的美好。

劈裏啪啦的爆竹鬧騰開。

葉酌言彎唇，垂眼，目光酸澀又自責。

她落下手，輕輕覆在溫回雲緩慢愈合的傷痕，眸光盈盈：

“有你就快樂。”

經過無數次動搖，葉酌言心中懸挂的巨石終于在這一刻落定。

只是希望溫回雲向她完全坦白的那一天能盡早來臨。

待到那一天，她才算完完全全地擁有上天賜給她的奇跡。

出門，在前院裏依偎。

看燃燒美麗的煙花。

聽爆竹的響。

“喜歡嗎？”

葉酌言靠在溫回雲肩頭，溫回雲問。

葉酌言說：“就喜歡遠遠地看看。太近了害怕。”

小時候，爸爸握着她手帶她放沖天炮，逗她：

不聽話，炮仗會從手持這邊放出來，懲罰壞小孩。

葉酌言往溫回雲懷裏躲。

溫回雲不知從哪變出一個長條形的小紙盒。

深藍底色，畫着白色火花。

電光花。

溫回雲抽出一根，“這個很溫柔，來一個？”

葉酌言只看着，沒有說好，也沒有拿。

溫回雲眉眼含笑，摁下打火機，橙紅色火花燎亮，點燃電光花。

刺啦。

白色光束分叉支出，像綻放的蒲公英。

溫回雲把手持那端交到葉酌言手裏，從身後擁着她，又點燃一根，握着她的雙手拿電光花，畫着圈在夜色中揮舞。

“哇，這個好可愛。”

葉酌言露出笑容，瞳仁亮晶晶，亮着蒲公英。

“這是仙女的小花花。”溫回雲說。

她側過頭，貼在葉酌言耳發邊，“你小時候沒玩過嗎？”

葉酌言笑着搖頭，“沒有。看別人玩過。我不敢。”

鞭炮聲很吵，葉酌言說話聲音很大。

溫回雲忽然勾唇，松手，慢慢後退，一步，兩步，越來越遠。

影子留在原地，還擁抱着葉酌言。

葉酌言雙手捏着電光花，慌張地回頭，溫回雲對着她笑。笑得像狐貍的詭計。有點壞，更多的是寵溺。

電光花越燒越短，逐漸靠近葉酌言的指尖。

葉酌言慌忙把手指後移，想放開它，可是電光花還沒有燃盡。

她蹙眉，嬌嗔地看溫回雲。

溫回雲說：“它很溫柔，別怕，再有一會就熄了。”

葉酌言哼哼，突然朝她跑過去。

手裏舉的電光花一搖一擺，甩落白色的火星，仿佛下一秒就要濺到身上！

“！”

溫回雲下意識逃跑，葉酌言很快追上她。

歡笑中正面擁抱。

“哈哈哈~”葉酌言環抱她，雙臂交叉，兩支電光花緩緩黯淡，燃盡。如同一場悄然謝幕的無聲劇。

溫回雲抱着葉酌言，手掌按在她後背，把她揉進身體。

輕輕蹭葉酌言的發頂。

葉酌言仰起臉，笑着呵出淡香的白霧，“每個跨年都要和你一起。”

溫回雲貼着發絲親吻她的前額，“那肯定啊。一家人當然在一起。”

“我給你施一個魔法。”

葉酌言一本正經，“新年的魔法，紅紅火火，給你好運氣。”

“嗯，你快施法。”

溫回雲攬着她的腰，葉酌言的胳膊慵懶地搭在她肩上。

葉酌言踮腳，紅唇湊近，用力厮磨，在溫回雲的裸.唇上留下口紅的印記。

吻了個紅。

葉酌言：“你過年換手機屏保嗎？”

溫回雲：？

“沒呢。”

葉酌言在溫回雲臉頰又補了一個口紅印，舉起新手機跟她合影。

葉酌言：“現在你有新屏保啦。”

~(^0^*)~

溫回雲捂臉，嘴角上揚。

老婆怎麽這樣啊*(//·u/·/*)

作者有話要說：

1、老婆怎麽這樣啊。

你們老婆也這樣嗎？

2、程宵明，看黑板：

她不是喜歡金首飾。

你問那她是喜歡什麽？你去面壁。

3、明天除夕啦，提前祝寶寶們新春快樂！

順風順水順財運，

喜到福到平安到，

兔年吉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