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到了河流這邊, 水流湍急,見勢, 隋逸又朝上游走了走, 找到了一處水流緩慢的地方才停下。

他先将自己清洗了一遍,水很冰,冰得他直哆嗦。

擦幹淨後, 看向一旁的正在搖頭晃腦的小家夥,将對方拎起來, 準備放下水, 又突然頓住。

慢着。

水這麽冰,會不會凍感冒了?

這會兒, 對方的腳已經觸碰到了冰涼的水, 小腳丫先是縮了下, 然後好奇的又踩了踩, 似乎不排斥這個溫度。

隋逸想起來了。

雌蟲和雄蟲的溫度感知是不一樣的。

雄蟲喜歡溫暖的地方, 怕冷怕熱, 嬌氣脆弱。

但雌蟲不同, 忍受極端天氣根本不在話下, 像這麽點冰水, 估計也沒什麽影響。

道理是這麽個道理,可隋逸還是覺得自己是不是不太厚道。

就算雌蟲耐抗,那也不能這麽折騰吧,畢竟他手裏這個還是個蟲崽呢。

隋逸仿佛一個盡職盡責的老媽子,撿了一堆樹枝, 又從車上卸了個吃飯的碗下來, 舀了一碗水, 等水被燒溫了, 才一碗一碗的倒着給對方洗。

小家夥很安靜,一點也不怕水,水澆到身上的時候還笑了起來,這麽個配合的模樣,讓隋逸想起了自己的童年。

他的童年是絕對的嬌柔做作。

水熱了他哭,水涼了他哭,水溫剛剛好他也哭,總之,洗澡跟要他命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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逼得雌父沒辦法,家裏的奴仆換了一批又一批,最後就一個指令,能把小少爺照顧好的才能留下。

這種寵溺環境下長大的他,擁有所有雄蟲都有的惡習。

如今回憶起,他只有一種感覺,如果這個崽子和他童年一樣,那他百分百會直接扔了。

雌蟲的脖頸後方都有蟲紋,淺金色的。

每到夜晚,蟲紋便會隐隐發光,時而黯淡時而明燦。

蟲紋和蟲翼都屬于雌蟲的隐私,通常不讓看,他也是去地下賭場才瞧見一些膽大奔放的雌蟲露出的蟲紋。

此刻,看見了小家夥脖子後面的蟲紋,還有那很小很小的蟲翼。

別看現在的蟲翼如此柔軟,可據說等到雌蟲的蟲翼在未來長大後,可以變成鋒利的巨刃,十分駭人。

但這會兒不是觀察蟲翼好不好看的時候,而是……對方的蟲翼,泛着隐隐粉色,像是被鮮血浸染了,薄如蟬翼的一小片,看起來十分脆弱,仔細看,還能看見尖頭滴落的血珠。

恐怕是剛剛在矮坡那邊摔的。

隋逸這會兒有些束手無策了。

媽的。

這可是蟲翼……

雌蟲最隐私的位置。

他要是去觸碰了,怎麽顯得他跟個變态似的?

草。

他可不是變态啊!

但這傷口不處理也不行。

隋逸急得抓耳撓腮,他心裏勸自己,這只是個幼崽,不用避諱那麽多,深吸一口氣,他叫了一聲:“006!出來!”

006:【……】

“你幫老子作證,我只是處理下傷口。”

【這麽避諱嗎?】

“你個死流氓,我他媽是雄蟲好不好。”

006無奈的飛在一旁,做了隋逸的見證者,看着隋逸在那裏慌亂的處理着傷口。

隋逸手指剛觸摸到蟲翼上,小家夥立馬打了個激靈,費解的看向他。

隋逸瞪了眼他:“不許看我!我這是救你于水火,你不想以後長大了變成一個殘廢蟲,就給我不許動!”

伴随着他嘀咕的聲音,他将那輕薄透明的蟲翼清洗了下,等幹淨後,找了塊紗布,直接從對方背部到胸前包紮好。

很醜,但實用。

看着滿手血,他松了口氣,心想幸虧給處理了傷口。

原以為只是小傷,誰知道蟲翼那地方那麽脆弱敏感,稍微一觸碰,立馬血嘩嘩流,弄了一身,乍一看,跟殺人現場似的。

隋逸将幼崽放到一旁,自己找了個僻靜的地方,大概清洗了下,然後又換了身衣服,等他出來以後,本來準備連夜進城找個地方美美睡一覺,結果又發現幼崽不見了。

這次他在各種土坡和大樹下面都沒找見了,像是不翼而飛,突然消失。

隋逸抓了抓頭,他想大聲喊叫,可還沒出聲呢,又頓住。

那個小家夥知不知道自己叫蘇爾謝啊,不知道的話,他喊了也未必有回應吧?

算了不管了,先喊再說。

“蘇爾謝——”

“小崽子!!”

“出來!!!”

整個林子都回蕩的是他聲音。

如果是一個有生存經驗的蟲,這會兒就應該明白,深夜在荒林內最好的求生手段就是安安靜靜,以防被惡獸和變異生物盯上。

可隋逸不管,畢竟這也是他第一次經歷。

喊叫的聲音讓林中的鳥兒都撲騰了起來,一陣亂飛。

他找了一圈,沒發現小蘇爾謝。

去哪兒了?

該不會被偷走了?!

誰偷走了?

各種奇奇怪怪的想法竄入腦海。

忽然,一陣寒風刮過,從林間響出陣陣低吼。

隋逸愣住了。

一回頭,卻見背後一頭猛獸,眼底泛着幽綠的光,張着血盆大口,正朝他的方向而來。

直接僵化在原地的隋逸做不出任何反應,并非是他膽小所以懼怕,也不是他愚蠢所以不趕緊逃跑,而是那種來自于基因血脈的深深恐懼,壓倒性的讓他根本動彈不得。

蟲族世界內,雖然身份上雄蟲第一,但是實力上,雄蟲是最弱雞的。

如果是一個成年軍雌對上了野獸,或許不落下風,但雄蟲對上了,那就剩兩個字:等死。

隋逸現在真的很想很想挪動一下腳步,但腳底就跟粘在了地面一樣,怎麽都擡不起來,那種強大的威壓讓他喘不過氣,基因裏的制裁更是讓他覺得無比顫栗。

他看着那個野獸,那個野獸也盯着他,對峙中。

不知為何,野獸遲遲沒有沖過來咬死他,反而像有什麽忌憚的一樣,停在原地,無能怒吼。

“哇嗚!”

熟悉的一聲從那邊傳來。

隋逸愣了下。

第一反應:小崽子快跑啊!!!!

他克服了本能的恐懼,朝那邊想着把崽子奪回來,能逃一個是一個。

誰知一過去,卻看見小家夥就站在野獸面前,那氣勢,奶兇奶兇的!竟然還敢對着野獸兇兇的吼叫和跺腳!

然而就是這種行為,竟然震懾的那個野獸沒有上前。

隋逸:“……”牛逼。

“過來……過來!”隋逸低聲呼喊。

小家夥看了他幾眼,身子朝前低,趴在地上,開始慢慢往回爬。

重點是,小家夥一動,後面那個野獸也就按耐不住了,喉嚨間大口吐氣,直直盯着毫無殺傷力的隋逸,甚至在幼崽轉身回來的時候,那個野獸也往前挪了挪。

可正當這時,小家夥似乎也感受到了背後的威脅,停下爬動,轉過身去,惱怒的對着那邊大叫,甚至還撿起地上的泥巴朝那個野獸砸。

那個野獸被砸的連連躲閃,硬是不敢上前一步。

真就,滑稽極了。

隋逸這輩子都沒想過,他竟然能被這麽小的一個孩子給保護了。

也是這一刻,他才發現養這個小東西,好像還挺有用?

小家夥爬回來了,隋逸一把抱起他,低聲道:“初生牛犢不怕虎,你夠猛。”

小家夥似乎知道隋逸有點害怕,還親了親他的臉頰,笑容燦爛。

隋逸仿佛抱了個護身符,踏實了不少,他朝後方挪,一點一點,而那個野獸也盯着他,似乎正在做衡量。

野獸也不是傻子。

野獸怕的是軍雌,就跟雄蟲怕野獸一樣,那都是基因壓制,但這只是個幼崽雌蟲……

趁野獸分心,隋逸飛快狂奔,上了那邊的車子,一腳油門,一路疾馳,瘋狂逃離了!

而後方的野獸也離開了,甚至還喪喪的,很晦氣好不容易找到個獵物,結果還被溜走了。

這一夜,注定驚險。

隋逸花了好長時間才讓自己鎮定下來。

他發誓,他以後再也再也不要在野外生存了。

一旦進城,老死在城裏都行。

他再也不要經歷這麽刺激的事情了!

隋逸是連夜逃進城的。

之前的他還想着要保持風度,要高傲的進入A區,讓所有蟲都知道,A區即将到來一個優質雄蟲。

如今……看了看自己灰頭土臉的模樣,罷了罷了……

進城後,拿着之前在E區軍部發給他見義勇為的賞金租了個公寓,暫且住下來。

隋逸躺在床上,心髒噗通噗通跳,他側了個身子,看向一旁正在咬手指的小家夥。

“你到底是個什麽來頭啊,普通雌蟲根本沒有能震懾住野獸的能力吧。”

隋逸戳了戳對方的臉蛋,小家夥一頓,好奇的看向他,以為他要跟他玩,立馬高興地蹭了過來。

隋逸的衣領被他抓的亂糟糟的,但他這次沒嫌棄,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他低喃:“雖說我不認識你的雌父是誰,但我感覺啊,你的雌父有可能是軍雌,于是生下的你也帶着天然威壓,那種基因裏就有的威壓。”

對方當然聽不懂,只知道隋逸在跟他說話,只要是隋逸和他說話,他都會很高興,手舞足蹈,滿是喜悅。

隋逸又想了想。

他是在E區撿到的小蘇爾謝,而E區又屬于戰亂區,如果對方的雌父真的是軍雌,那估計就不是遺棄了,有可能是迫于無奈的放棄。

大概率小蘇爾謝的雌父都已經戰死沙場了。

隋逸低了低頭,看着樂呼呼的小蘇爾謝,竟有了幾分同情。

作者有話說:

怪獸:吼——

小蘇爾謝:唔……(貼貼~)吚吚嗚嗚……(不怕不怕~)

隋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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