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加烈是在一天深夜被轉送到軍部的。
當夜, 居民區外一直能聽見明亮的警笛聲,不斷閃爍的紅光讓氣氛異常壓抑。
各家各戶都悄悄透過窗戶看向外面, 看着曾經住在自己身邊的鄰居竟然以通敵的罪名進了監獄, 心情五味雜陳。
隋逸沒看。
他只是靜靜地坐在家裏,看着光影屏幕的新聞報道,然後感慨萬千的說了一句:“這個世界從來不是我想的那樣啊。”
說完聳了聳肩, 從未有過的輕蔑情緒讓他自嘲一笑。
蘇爾謝問他怎麽了,他也只是搪塞了幾句。
他永遠不會給蘇爾謝說, 他覺得自己的三觀在某一瞬間受到了沖擊。
從小到大, 他身邊的每一個雄蟲都在給他灌輸一個道理——雄蟲是最尊貴的,這個世界不能沒有雄蟲的存在, 雄蟲才是這個世界的中心。
但真的是這樣嗎。
好像從他獨立生存後, 就有了一個念頭。
那就是這個世界其實是靠雌蟲來運轉的, 如果雌蟲能獨立繁衍且不受精神力控制, 說實話, 那雄蟲也就沒什麽存在的必要了。
隋逸沒敢将自己這戳破天的想法說出來。
因為就他目前感覺到的, 似乎只有他會這麽想。
他不願意與衆不同, 他只想随波逐流, 做一個泯然衆人矣, 更接近世俗的雄蟲。
這段時間裏,隋逸沒有刻意了解過加烈的情況,他重新回歸到了自己的休眠中,每日裹在厚重的被子裏,将室內溫度開到最高, 熱浪蒸騰。
而這樣的日子或許也沒多久了。
春天到來之際, 便是萬物複蘇之時。
兩月後, 終于停雪了。
深冬留下的冰溜子開始滴答滴答的消融。
冬日的寒氣是在街頭樹梢那一縷嫩芽上消散的。
卧室窗外, 有散落的老樹,幹枯的老樹上長出了許許多多的嫩芽,新生的到來讓隋逸選擇了結束冬眠。
他在兩月後選擇了去外面呼吸新鮮空氣。
閑逛,看見了很多雄蟲,要知道冬天的時候,在街上,幾乎看不見一個雄蟲,而如今雄蟲絡繹不絕的出現,代表的是新的一年的開始。
帝國有一節日,名為迎花節,專門慶祝如此美好的初春時節。
迎花節那天,一大清早蘇爾謝就叫上了他出門。
隋逸磨磨唧唧,心道,這要持續一天時間呢,着什麽急啊,但蘇爾謝很着急,迫不及待的想去外面熱鬧。
在遠處廣場,有專門針對于小朋友的游樂場,隋逸問:“你不去看看?”
蘇爾謝:“好幼稚……”
隋逸一巴掌拍到他後腦勺:“你一個小屁孩懂什麽叫幼稚嗎?”
隋逸為了給自己省點力氣不用陪着蘇爾謝來回晃悠,漫不經心:“你該不會是覺得你玩不過那些小朋友吧?”
蘇爾謝的好勝心立馬被激起,炸毛似的:“才不會!”
隋逸哦一聲:“那你就去試試啊。”
在隋逸的激将法下,蘇爾謝不服輸的過去了,勢必要給隋逸證明下自己的實力。
但要隋逸說,大可不必了,因為你表現的再優異,我都未必看一眼。
蘇爾謝在遠處玩,隋逸看見了這邊的噴泉,果斷和其他游玩的雄蟲一樣,懶惰的坐在了這裏。
坐了好久,他也不太明白那些雄蟲是怎麽那麽有耐力的,竟然能在同一個地方坐那麽久,屁股都不疼嗎?
反正他不行,安分不下來,又開始四處晃悠了。
在這幾條街區閑逛,一則欣賞風景打發時間,二則想了解下這裏的街區商鋪都是做什麽買賣的。
看了一圈,發現大多都是搞美食的,那不成,他喜歡吃,但讓他做,那肯定不行。
等到了第三條街的時候,驀然發現這個地方有些熟悉,仔細看了幾眼,想起來了,盧迪亞好像就住在這裏。
他看見了盧迪亞租的那個小公寓,碰巧,盧迪亞剛好開窗,很快他們就對視上了。
隋逸尴尬的不知道該不該挪動腳步,他朝盧迪亞的方向招了下手,說道:“節日愉快。”
話聲剛落,也不知道哪個騎着車子的小兔崽子一個疾馳,地上的污水嘩一下濺了他一身!
純白色的衣服瞬間多了一堆醒目的小黑點點,糟心極了。
盧迪亞對他笑了下,說道:“您可以上來換個衣服。”
隋逸想了想,去了。
盧迪亞早在兩月前就和加烈解除了婚姻關系。
雌蟲和雄蟲離婚後,沒有雄蟲那麽幸運,離婚後的雌蟲将會被發配至偏遠之地,經受歷練。
為此,盧迪亞的教育部工作他也親自辭掉了。
由于之後出了加烈通敵的變故,軍部還在審理之中,無法判斷盧迪亞是否和加烈有勾結,所以不經軍部批準,盧迪亞是無法離城的,這樣反倒給了盧迪亞在A區多居住兩個月的機會。
對方在這兩個月裏開了個成衣店,就在小公寓裏。
不過可惜的是,聽斯爾赫特說,調查的差不多了,盧迪亞是清白的,已經将送審文書轉交了,估計如今盧迪亞就可以選擇離城了,當然,就算對方不離城也會被保護協會驅逐出去。
隋逸進去後,換了一件衣服,不禁道:“但願出去以後不要再被濺到了。”
他擡頭看向盧迪亞,對方穿着一身看起來就非常舒适的寬松休閑服,溫和的淡米色在光線下,籠罩着一層柔美的光。
許久不見,比起之前見到的那個在加烈身邊忍辱負重的雌蟲,明顯這個才更有活力。
盧迪亞調侃:“我這裏還有很多衣服,或許您可以提一件走,髒了再換一次。”
隋逸笑出聲來。
隋逸轉頭看向那邊半開的正門,納悶:“一般商鋪不都是清晨開門嗎,這會兒都中午了你才開門呀?”
盧迪亞輕笑:“最近需要養身體,所以不想勞累。”
“哦哦,這樣啊。”他點評道:“你看起來确實很虛弱。”
盧迪亞笑了笑。
簡短的交流,隋逸也沒想着在這裏待多久,正準備說要離開時,外面響起敲門聲。
這聲音,有幾分粗魯,也不甚禮貌。
隋逸正好在門口位置,他開了門,一開門就見到了一個臉上有一道疤的雌蟲。
對方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戴了個黑色的大帽子,大帽子将眼睛遮的嚴嚴實實,完全看不見,只在對方擡頭的那一瞬,才能看清那雙眼睛,低調卻陰沉。
對方只看了他一眼,便很快将目光投向了裏面的盧迪亞。
盧迪亞上前一步,盯着那個刀疤男,随後音色淡淡,對隋逸說:“我還要接待客人,先生,就不留您了。”
隋逸點頭:“嗯,那我走了。”
說完,跨步離開,頭也不回。
嘶。
這個世界真奇妙。
走到哪裏都能碰見奇奇怪怪的存在。
比如那個刀疤男。
他媽的竟然還是攜槍出現。
可能刀疤男和盧迪亞認為他沒看見,可實際上,當看見對方那只落在口袋裏的手,那布料微微凸起的形狀,在蘇爾謝耳濡目染的影響下,他一眼就認出了那是把槍。
挺好奇,盧迪亞是得罪上什麽惡徒了,竟然會遭此突襲?
隋逸一直沒有回頭。
兩個雌蟲的戰鬥,不需要他一個雄蟲插手。
況且他覺得盧迪亞的實力并不弱,真打起來,誰輸誰贏,不一定呢。
盡管如此,隋逸還是選擇了報警,他不記得報警電話,又沒找到巡邏警衛,于是想着聯系斯爾赫特,真好,依舊是聯系不上。
如果不是因為他知道斯爾赫特太忙了所以沒辦法接消息,他一定會懷疑是不是對方把自己拉到黑名單了。
隋逸給斯爾赫特發了條消息,告知了這邊的情況,然後朝前方廣場走,終于找見了巡邏兵,趕忙叫住他們,告知了盧迪亞那邊的危機,這才安心了。
蘇爾謝在游樂場玩了個嗨,贏了一堆獎品回來,隋逸看了幾眼,點頭贊賞:“不錯不錯,看來這個月不用采購玩具了。”
朝回走,蘇爾謝問:“你怎麽心不在焉的呀?”
隋逸心裏還一直惦記着那邊的情況,盧迪亞應該能打贏吧?
打不贏按照對方的能力也完全可以跑到外面去求救吧?
當時的情況可不是他不救啊。
雄蟲和雌蟲的戰鬥力比起來,那簡直是弱爆了!
他要是真在那裏繼續待着,對方到底是戰鬥啊還是保護他啊,大概率會成為累贅。
所以不論何種情況下,他都堅信離開是最好的選擇。
路上,隋逸極力勸說自己,這不是什麽大事,不要太在乎,而且盧迪亞和自己也沒那麽熟,沒必要那麽上心。
可他耳旁就像是有一種聲音一直在叫喊:你是懦夫你是臨陣脫逃的懦夫!
隋逸忍不住了,悲憤的跺了跺腳,一把拉住要向左邊轉彎的蘇爾謝向右邊轉彎了,并低罵一聲:“我招誰惹誰了!”
到了那邊的街巷,找到了盧迪亞的公寓,隋逸顫顫巍巍,生怕裏面正在有大戰,他将蘇爾謝攔在外面,說道:“裏面危險,你不許進來啊。”
蘇爾謝挑了挑眉。
隋逸小心翼翼的走了進去,沒有想象中混亂的場面,甚至所有物品都還擺放的整整齊齊,根本沒有打鬥痕跡。
他抓了抓頭,心中不解,難不成是換個地方打架去了?這麽講究?
“這件小衣服做的不錯嘛,我喜歡!”
蘇爾謝的聲音突然冒了出來,吓得隋逸一哆嗦,後背一層冷汗。
他不禁怒道:“不是讓你在外面等着不許進來嗎?!”
蘇爾謝白了他一眼:“我什麽時候聽過你的話?”
“……”有道理。
蘇爾謝聲音輕輕,有些落寞,“根據我從書上學到的知識來說,離了婚的雌蟲,單獨帶一個蟲崽,未來會很辛苦很辛苦的……”
“啧,我是雄蟲,我一直單身,沒離過婚,但是辛苦這點……”隋逸原以為蘇爾謝是說他的,突然一頓,驚愕問:“誰?什麽蟲崽?”
蘇爾謝指了指沙發上的衣物:“這間房子的主人啊,盧迪亞副會長?”
隋逸面色大變:“你怎麽知道他……盧迪亞沒有養育幼崽啊……”
蘇爾謝突然一笑,走到一件正在挂燙的衣服面前,笑了笑:“你之前不是問我,果子的裝飾品是什麽意思嗎,我最後在書上查到了,代表……有孕!”
蘇爾謝剛說完話,回頭一看,只見隋逸微微發愣,轉眼間,就像是一陣疾馳的風,猛地沖了出去!
速度之快,堪稱神速!
蘇爾謝不明所以,慌忙追出門,卻見隋逸攔路搶了一輛車子,直直沖出了這條街道,臨走時厲聲大喊:“去報警!!”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3-04-20 21:13:03~2023-04-21 21:10:5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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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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