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水果糖 3

齒貝輕咬着肌膚,熱氣緩緩慢慢地湧來,藤蔓般繞着手腕。

周染手一顫,毛巾便落到了被褥上,洇開塊深色的水澤。

“……你先放手。”她神色複雜,聲音帶着點輕不可聞的顫,想要将手抽回來。

奈何陸悅攢得極緊,就是不讓周染離開,也不知都醉成這樣了,哪來這麽大力氣。

陸悅眼瞳濕漉漉的,眉眼柔順地彎下,像是在笑,又像是被人欺負了般,可憐兮兮的。

舌尖舐過薄薄的皮膚,細細地啃噬着,不輕也不重,勾着一縷觸不到、摸不着的癢意。

瞬息間,視線天旋地轉。

陸悅還沒反應過來,對方便脫離了她的控制,修長五指摁上手腕,膝蓋抵上床沿,嵌入雙腿之間。

她有點茫然地擡起頭來,便見周染高居臨下地望着自己,下颌輪廓分明,年少時的稚氣盡數褪去,映着幾分銳利鋒芒。

“你喝醉了,休息一會,”周染用力摁着她手腕,将她往回推,“別鬧了。”

陸悅本就嬌生慣養,這樣一折騰更是已經壓出了幾道紅痕。

陸悅聲音含糊不清,手腕卻掙紮不開,她就将身子前傾,用鼻尖抵着周染,聲音柔而韌,像是無法扯斷的花枝。

“我沒醉,”陸悅笑着說,“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麽。”

她仰起頭,咬上周染的唇。

周染猝不及防,錯愕神色落入眼中,反而讓陸悅咬得更狠了。她變本加厲,一再進攻,發狠似的搶奪着對方的呼吸。

那不太算得上是一個吻,更像是毫無章法的撕扯,周染被她咬破了唇,滲出一滴細密的血珠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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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蹙着眉抿了下,血珠散在唇齒之間,蔓開一股腥甜的鐵鏽味。

“怎麽,不願意?”陸悅笑着,語氣越發嚣張,“我一門心思撲你身上,追了那麽久,浪費了多好的青春年華——到頭來,都不肯給我睡一下?”

她伸出手,五指搭上周染衣領,指尖拽着最上頭的那枚扣子,聲音愈輕:“周染,你倒是說啊?”

周染衣衫很薄,一路從酒吧折騰回家,已經被薄汗浸濕些許,緊密地貼着身子,被室內柔光一打,竟顯得有點透明。

陸悅醉的稀裏糊塗,看着周染沉默的模樣,只覺得對方身影朦朦胧胧,一會晃成了三個,一會疊成了兩個。

有那麽一個瞬間,她覺得耳旁吵吵嚷嚷,伴随着巨大回蕩的轟鳴聲,行人川流不息,而周染便站在人群之中。

她就那樣看着自己,校服外套一直拉到了最頂,陳舊布料洗的發白,眼神冷冷淡淡的,一句挽留的話都沒有說。

陸悅使勁搖了下頭,視線再次清晰起來,而周染近在咫尺,烏黑眼瞳中映出自己的輪廓。

——等下,怎麽靠的這麽近?

陸悅有點懵了,思緒被酒浸得亂七八糟,她迷惘地睜着眼,便見周染靠得越來越近,貼着自己耳廓,輕聲說了句什麽。

周染說了什麽,陸悅迷糊着沒聽見,就胡亂點了下頭,耳廓便忽然被人咬住了。

陸悅一個激靈,酒醒了幾分。

周染動作很輕,吻着耳廓,吻着鼻尖,吻着唇畔,溫熱氣息緩慢地湧下來,厮磨、咬舐着頸邊的細柔肌膚。

陸悅倚着床欄,還有點迷茫無措,對方的墨色長發垂落下來,掠過裸..露在外的鎖骨,有點癢癢的。

記憶在這裏,便模糊了起來。

汗水沿着下颌滴落,肩帶被指尖勾起,紅色衣裙墜地,在象牙白的地面上,像是一團燃燒着的火,浩湯地蔓延開來,将天際染上赤紅顏色。

她難受得厲害,渾身都在顫抖着,渴求永無止境,卻又害怕地想逃,身子一掙一扯,卻又不可抑地陷得更深。

眉睫被水汽壓彎,被褥被浸得濕透,她嗓子啞得說不出話來,聲音細細弱弱的,喚着錯落的音節。

求着她靠近一點,更近一點。

陸悅回憶着昨晚的內容,只覺得一陣胸悶氣短,撞死在鏡子上的心都有。

不過,她想想銀行卡裏還沒花的錢,還有無數自己還沒睡過的美女,決定不和周染這種人計較。

都是成年人,發生點什麽也正常,剛何況周染雖然性格冷淡,但起碼臉好看,自己也不吃虧。

再退一萬步,雖然自己落了下風,起碼也被伺候得很舒服,受苦受累的都是周染,她躺着享受就好。

陸悅企圖安慰着自己,沒想到越安慰越來氣,五指合攏一錘鏡子,氣得眼角泛

紅:“氣死我了,憑什麽?!”

周染那混球,憑什麽技術那麽好?!動作有條不紊、娴熟無比,和高中那副青澀學姐,牽個手都皺眉頭的別扭模樣——

根本就是兩個極端!

這爐火純青的手上技術,怕是不知糟蹋了多少個無辜、清純、充滿希望的祖國小花朵換來的!

陸悅氣得都糊塗了,原本只是在心裏想着,結果一順口,激昂頓挫地罵了出聲:“道貌岸然,衣冠禽獸!!”

話應剛落,門口傳來“叩叩”兩聲輕響,把陸悅吓得身子一軟,差點癱倒在地毯上。

“你在裏面已經有四十五分鐘了。”

周染的聲音從門後傳來,還是那副平平淡淡,令人咬牙切齒的調子,輕聲詢問着:“需要我幫忙麽?”

陸悅心中冷笑,鞠起一碰清水拍了拍面頰,将自己裙邊褶皺理好,卷發散落身後,對着鏡子揚起眉,勾出個笑來。

她笑容極燦爛,明豔又動人,哪還有之前一絲一毫的疲憊神态。

“咔嗒”一聲輕響,洗手間的門被打了開來,陸悅穿着昨天的火紅長裙,五指攢着個小手包,挑眉看向周染。

周染氣色并不是很好,眼下覆着層淡青,沉默地看着陸悅,欲言又止。

“行了,你也不用說什麽,”陸悅神色坦然,“出口在哪,我自己走。”

周染沒說話,安靜而茫然地看着她,看得陸悅心中難受,心坎像是紮着一根刺,左右都不舒坦。

最後送一趟,這麽個小小的願望都不行,陸悅心中堵着口氣,索性轉身就走,高跟鞋踩着瓷磚,一陣“嗒嗒”的響。

周染公寓還挺大的,不過終究只是個公寓罷了,陸悅迅速找到門口,握上門把,手腕卻被人攔住了。

“……陸悅。”

周染聲音從耳後傳來,熟悉而又陌生,帶着點極輕的顫,似乎想說什麽。

陸悅推開她,開門踏出了屋子。

她使勁按着電梯,迅速來到樓下,正準備出小區時,身後卻傳來些腳步聲。

是周染追了過來。

陸悅心煩意亂,她猛地轉過身,笑意僵硬:“周染,你究竟有沒有明白,昨天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昨晚是419,是一夜情,”她一咬牙,發狠似的喊道,“天亮我們就完

了,大家都是成年人,別再糾糾纏纏的!”

說完,陸悅深吸一口氣,沒有絲毫留戀之意地,轉身就離開了這裏。

不知走了多久,陸悅站在熱鬧的街道中,回頭望了一眼。

遠處還站着個人。

周染連追上來都不敢,身上只有件單薄的襯衣,輪廓被風裁的清瘦無比。

她就那樣,孤零零的,一個人站在原地,像是被人遺棄了之後,落滿灰塵的物件。

‘看什麽呢,對方又不喜歡你。’

陸悅對自己說,‘走吧,何必四年前栽了一次,四年後又栽一次。’

她低頭翻着自己手包,發現手機電量竟然是滿格的,一晚上居然沒有掉過,像是被人連上數據線,充滿了一樣。

陸悅打了電話後,便坐在長凳上等着。

春季來了,枝頭展開一叢又一叢的花,風吹過便簇簇作響,帶着一片細小的花瓣,撫過她的面頰。

陸悅靜靜等了會,遠處飚過來一輛車,陸謙跳下車幫她打開門,而坐在副駕駛上的陸遙端着手機,正打游戲打得起勁。

車門“嘭”一聲關上,陸謙轉過頭,看着親姐的神色,小心翼翼地問道:“姐?”

陸悅托颌看着窗外,随意“嗯”了聲,心不在焉的:“怎麽了?”

陸謙小聲道:“姐,你哭了?”

陸悅一愣,擡手去揉眼睛,卻發現有水滴沿着面頰滑落,“啪嗒”一聲細響,砸在了手心之間。

她眼眶染的通紅,淚水從下眼睑漫上來,細密地湧過眼角,一滴滴一串串,噼裏啪啦地向下掉。

陸悅嗓子都啞了,身子止不住地顫抖着,擡手捂住面頰,聲音哽咽着:

“……我沒哭。”

淚水在手心蔓開來,滾燙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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