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雞尾酒 2
舌尖輕輕舔舐着, 将綿軟的冰淇淋卷入口中,很快便被溫度融化開來,一絲一縷的甜。
只不過指尖也就那麽大一點地方, 沾着的冰淇淋很快便被盡數卷走。
甜味卻仍未淡去, 輕輕巧巧地繞上她,藤蔓般纏了上來, 勾着舌尖起舞,将呼吸都纏成細碎的聲。
陸悅收回手, 染着些許水汽的指尖覆上後頸, 勾着周染向前帶。
沙發因交疊的重量而下陷,周染的長發垂了下來,幾縷落在布面上,幾縷被陸悅繞在手心。
她半仰着頭,眼眶微紅, 鼻尖也點着紅,幾絲長發黏連在面側與脖頸,随呼吸輕顫着。
陸悅收攏了指,将沁冷的發帶進手心,接着傾下身去, 先是吻了下鼻尖,再覆上她的唇。
可能是醉酒的原因,周染目光朦胧,身子燙的厲害,肌膚似牛奶般柔軟, 一碰便像是要融化在她懷中。
陸悅輕輕地吻着她,唇畔厮磨着,她嘗到一絲融化的冰淇淋, 被偷到了自己唇齒之間。
那冰淇淋起初是草莓味,細細品嘗後,卻又帶着些薄荷的清香,像是從肌膚中湧出的,幹淨而沁冷的甜。
室內稍有些熱,之前酒吧中買的飲品,還被陸悅擱置在桌面上。
那是酒吧中最受歡迎的飲品之一,清甜可口的西瓜汁中,加入了一大勺草莓冰淇淋,口感十分豐富。
不過,陸悅卻沒什麽心思去品嘗,任由玻璃杯擺在桌上,任由冰淇淋慢慢融化。
冰冷的杯壁上凝出些水露來,指尖一碰,便悄悄地滑落下來。
玻璃杯之中,草莓冰淇淋浮在西瓜汁上,顏色是細膩而柔軟的粉,像是初春染着露的花蕊。
她持着細長的白瓷小勺,小心戳了下融化的冰淇淋,十分輕易地沒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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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瓜汁湧了上來,與暖融的冰淇淋一同,綿綿地包裹着白瓷小勺,纏着她不願走。
她稍用了一點力,小勺便又下滑些許,冰淇淋浸沒在水中,被弄得搖搖晃晃、浮浮沉沉,早就失了掌控。
水聲窸窣微碎,吟聲軟而細糯,待到肌膚上的淡紅褪去,冰淇淋已經完全融化,洇出深色的水澤。
周染額間覆着層薄汗,墨發紛亂地黏着面側,胸腔劇
烈地起伏着,而後慢慢平緩下來。
激烈的響動早已寧靜,陸悅卻仍舊不安分,指沾着點融化的冰淇淋,攏着她薄紅的耳廓。
她觸着小巧的耳垂,似是不滿足一樣,有點壞心眼般捏了下那點軟肉。
周染極輕地吸了口氣。
不同于之前的被動,她主動伸手攬住陸悅,身子倚上來,吻了吻她的面頰。
那烏瞳濕漉漉的,整個人似水中撈出的般,陸悅彎眉笑着,吻上她的唇。
指尖從耳後移到後頸,再劃出道半圓的弧,勾着絲縷墨發,觸到了纖長的鎖骨。
但陸悅一個沒注意,不小心碰到那枚烙刻在鎖骨下的紋身,指下的肌膚即刻劇烈顫抖起來。
周染呼吸完全沒了節奏,被火灼燒般縮起了身子,骨節緊繃的手搭上陸悅肩膀,猛地将她向後推。
“……別碰,”她顫聲說着,撕扯般拽着自己長發,“別碰那裏。”
陸悅呆了呆,連忙撿起襯衫披在周染身上,将她整個人抱在懷裏,一疊聲地哄着。
她知道周染無法接受有人觸碰紋身,所以之前幾次都會小心翼翼地不去觸碰,避免對方感到惶恐或者是害怕。
但這次可能是有些得意忘形,也可能是喝醉的周染太過柔軟,陸悅才會不小心忘了這點,不小心碰到了那黑蝶紋身。
陸悅自責的不行,心中又急又惱,全是對自己的不滿。
好在周染依在她肩膀處,深呼吸幾口後,慢慢地平靜了下來,只是長睫依舊被水汽壓彎,望着濕漉漉的。
陸悅伸出手來,覆上她細軟的長發,輕輕揉了下,嘗試着喊道:“周染?”
對方應了聲,聲音蜷着點倦意,眼角紅紅的,脖頸上有些紅痕,像是半夢半醒間的朦胧,像是還醉着酒。
“你別碰那個紋身,”周染靠着她,喃喃說道,“那裏很疼。”
陸悅搖頭:“不碰不碰。”
她扶着周染坐起來,兩人靠着柔軟沙發,安安靜靜地坐在一起。
漫長的擁抱之中,窗外的夜色也淡了幾分,有星子露出光來。
熱氣散去,室內稍有些冷,陸悅正琢磨着要不要去拿個毯子時,懷中的人動了動。
陸悅低下頭,見周染半仰起頭,湊到自己面前,親了親她的臉頰。
不知
道什麽緣故,醉酒的周染粘人的厲害,特別喜歡親她,也不愛親其他地方,就喜歡輕輕地啄一下酒窩的位置。
“你還好嗎?”陸悅詢問說,而周染随着她的話語而點頭,面頰望着有些紅。
她伸手點點周染面頰,指下淺淺陷落些許,軟的像是能戳出水來。
陸悅猶豫了很久,有些詞語卡在喉嚨之中,上上下下地滾動着,就是無法說出口。
但最終她還是不願錯過這個機會,對着醉酒的周染,将問題問了出來。
“為什麽會害怕?”陸悅問她,“為什麽害怕別人碰紋身的地方?”
不碰紋身的地方,單純是口中提一下的話,周染似乎便沒有那麽抗拒了,回答也沒有猶豫。
“紋身是用來遮疤痕的,”周染慢慢說道,“那邊被人用綠色的‘刀’,劃開過一道口子。”
她靠在陸悅肩膀上,身子稍微縮起些許,像是一顆裂痕遍布的玻璃珠子。
“偷偷告訴你,”
她說,“我很怕疼。”
周染聲音很輕,每說一句話,玻璃珠子上的裂痕似乎都會多一道,蛛網般密密麻麻地蔓延開來。
一雙手搭上下颌,将周染的面孔轉過來,學着之前的模樣,也親了親她的臉頰。
陸悅抵着她的額頭,迫使對方看着自己,眼角微微彎下,嗓音微啞:“周染。”
她睜着眼睛,瞳孔中有金芒在閃,纖長的睫近在咫尺,随呼吸眨了兩下。
“你看着我。”
周染依言望向陸悅,望見她傾過身來,細密地、堅定地吻着自己。
她像是海上吹來的風,吹進破損的軀殼,将罅隙全部填滿夢境,傾落滿懷的星河。
周染閉上眼睛,任由對方捧着面頰,吻她眼角水光,吻她淺紅面頰,吻她濡濕的發。
一字未言。
。
陸悅睡得不太好,所以當手機鈴聲“滴滴滴”地響起時,她差點暴躁地把手機給扔出去,幸好理智阻止了這一行為。
她打着哈欠直起身,身側被褥還有些溫熱,但昨晚被拽着一起睡下的人卻已經不見了。
陸悅見怪不怪,感嘆周染的生物鐘真的是比酒精更為強大的存在,哪怕是山崩地裂隕石海嘯,可能都無法阻止她早起的決心。
她起身洗了個澡,換了
身幹爽衣服後走下樓,正巧碰見樓下淋浴間的門被人打開,周染走了出來。
“早安。”
她聲音淡淡的。
周染換了一件幹淨的白襯衫,長褲倒還是昨天那條,長發濕漉漉地垂在身側,發梢還不止地滴着水。
她那件襯衫望着有點奇怪,陸悅猜測是臨時用快遞買,比起之前穿的高端款式,顯然做工顯得粗糙一些。
“現在差不多早上八點,其實你可以再睡一會,”周染淡聲詢問,“想要吃什麽早餐?”
一夜過去,周染又回到了她尋常的模樣,神色冷淡又疏離,哪找得到昨晚醉酒時一絲一毫的痕跡。
陸悅抿抿唇,向她走過去:“你酒醒了?”
周染“嗯”了聲,她剛剛洗過熱水澡,肌膚還透着些水紅顏色,像是融化了的砂糖。
陸悅注意到周染的領子并沒有扣好,而是稍稍敞開些許,恰好露出一絲纖長鎖骨,隐約能望見被藏在衣領中的紋身。
她想起昨晚周染說的話,想起對方所說的疤痕與綠色刀刃,忍不住道:“周染,我能問你一件事情嗎?”
周染點點頭:“嗯。”
陸悅支吾片刻,斟酌着語句,最終小心翼翼地問道:“你鎖骨下面的紋身,是怎麽一回事啊?”
周染依言低頭,勾着領口拽了下,将那枚黑蝶紋身展露出來:“這個?”
陸悅忙不疊點頭,心跳逐漸加速,一下下地響在耳側,屏着呼吸等周染回答。
“……用來遮疤痕。”
周染淡聲說着,前一句還與醉時的解釋相同,後一句卻變了。
“之前做過個小手術,開刀留下了一道疤痕,”她解釋道,“之後正好遇到俞姐,就讓她用紋身蓋住了。”
陸悅有些驚訝地睜大了眼,聲音卡在喉嚨之中,說不出話來。
是手術留下的疤痕嗎?但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昨天周染說得明明是“綠色刀子劃開的傷口”。
雖說手術刀也算是刀子的一種,但手術刀并不是綠色的,而且做手術應該會處于半麻醉狀态,不應該覺得疼才對。
周染的話疑點太多了,陸悅一時有些想不明白,但她隐隐約約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太對勁。
……周染在說謊。
準确的來說,應該是醉後的周染說
了實話;而清醒着的周染,在對自己說謊。
陸悅攥緊了拳,沉默片刻後,沒有當面揭穿對方,而是跟着在她身旁坐了下來。
見周染長發還在滴着水,陸悅主動跑去拿了吹風筒,硬是要幫周染吹頭發。
周染說了幾句,最終還是拗不過陸悅,背對着她坐了下來。
陸悅将吹風機打到低檔,用手輕輕托起些許發絲,仔細地一寸寸順下來,将水澤緩緩吹幹。
宿醉的後遺症上湧,周染頭有些疼,她稍微閉了會眼睛,細長的眉蹙成個結,輕輕揉着自己眉心。
“昨天晚上……”
周染欲言又止,有些躊躇地問道:“昨晚發生了什麽?”
陸悅眨眨眼,将手吹風機關掉放在一旁,驚奇道:“你什麽都不記得了?”
見周染搖頭,陸悅很是可惜地“诶”了聲:“你不知道啊,你昨晚可粘人了,又聽話又可愛,聲音軟乎乎的。”
周染:“……”
“你偷親了我好幾下,”陸悅指了指自己面頰,“抱着我的腰不讓我走,還和糯米一只貓争風吃醋,瘋狂看不起人家。”
周染:“…………”
她眉眼冷意越盛,神色一點點沉下來,聽完陸悅絮絮叨叨說了一大堆昨晚的行徑後,斬釘截鐵地否認道:“不可能。”
“誰說不可能的,”陸悅嘆了口氣,聲音滿是惋惜,“你昨天多可愛啊,還會撒嬌的來着,怎麽一醒就變回冰塊了。”
周染說:“你有錄像嗎?”
陸悅莫名其妙,嘀咕道:“沒有啊,我廢了好大勁才把你從酒吧拖回來,之後又忙着——哪有閑工夫拍照錄像啊。”
周染冷聲說:“沒有證據,那我不信。”
陸悅:“…………”
昨晚的軟軟糯糯的白團子哪去了,眼前這個倔得跟冰塊一樣的人到底是誰?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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