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失控

淩希整個人貼在瓷磚牆上，觸感冰冰涼涼還挺舒服的。

她賣力偷聽着，可變換了各種姿勢，怎麽也聽不清二人的對話。

身後突然出現的人墊着腳尖悄悄靠近，俏皮地拍了拍淩希的肩頭，聲音清甜：“淩副教授？”

“诶咦！？”鬼鬼祟祟的當然心虛，淩希打了個哆嗦僵着身板驚呼一聲，又慌亂地把嘴捂緊。

狼狽慌亂地回身看向來者，淩希倒也沒發脾氣，定睛打量，原來是以前上過古文字學的學生。

只是懶鬼不大愛記學生名字，所以狐疑地盯着對方半天沒有反應。

女生留着齊劉海的及肩直發，黑乎圓溜的眼睛水靈澄澈，翹鼻頭小巧又可愛，個頭也不高，像極了無害的小白兔。

瞧着淩副教授被自己吓了一跳，女生微彎着眸子小聲道歉：“對不起，吓到您了？”

淩希掃了一眼女生環抱的教材，努力寒暄好以化解尴尬的氛圍：“沒事沒事……你是來辦公室找老師的？”

見淩副教授關心自己，女生的眼裏充斥着期盼欣喜的光芒，乖巧回答：“嗯，我是來找姜老師的，剛好路過就想跟您打個招呼。”

“原來是姜星染的學生……走吧，辦公室在前面，我帶你過去。”

“謝謝淩副教授。”

“順路而已，客氣了。”

難得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鹹魚也有熱心腸的時候，她不再糾結喬波爾黑狀告的是否天花亂墜，索性帶着女生朝走廊盡頭走去。

“你叫什麽名字？”

“姚淼。”

“我記得之前你好像選修過我的課。”

被淩希提問，女生變得有些局促，她抱緊懷裏的書羞澀地點點頭：“嗯，選修了兩個學期。”

可還沒等淩希接話，姚淼又慌忙解釋道：“本來這學期也打算選的，可那天選課系統出了問題，怎麽都點不了您的課。”

“原來是這樣……沒關系，下學期古文字學歡迎你。”

淩希面上雲淡風輕，心底歡呼狂喜——感謝校園系統饒我一命，願你為我永遠bug，咱先給你磕個響頭拜早年。

快要走到辦公室的時候，姚淼突然停了下來，她将一直提着的袋子送到淩希面前：“淩副教授，我請您喝奶茶。”

突然的贈禮弄得淩希不好意思，她慌忙擺手婉拒：“哪兒有老師貪學生的飲料，不用的，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您給我帶路，就當是禮尚往來，只是奶茶又不貴重，快收下吧，姜老師還等着我呢。”

姚淼神色固執，提着奶茶擡起的手始終不肯放下，淩希也不再推脫。而是将喬波爾留給她的那支甜筒連帶着心愛的幹冰一起送到了女生手裏：“好吧，我收了你的奶茶，回你一支甜筒，這樣說出去我也不會太丢面嘛。”

淩希只是簡單回贈，姚淼那不經世事的臉蛋上已浮起了紅暈：“不不不，您這樣我會不好意思的！”

“這甜筒可好吃了，外面都買不着的，快收下。”

喬波爾從陳主任的辦公室走出，目光所及便是淩希伸手提拎着保溫袋，正跟眼前的女學生有說有笑。

眼看着那女生擺手拒絕淩希的好意，但最後又捂着嘴含羞接下了袋子。

喬波爾抿直了唇，踩着高跟鞋的動靜很大，以至于空曠的走廊裏回蕩着雷厲風行的腳步聲，好似在用這樣的方式宣洩着她的不爽。

淩希沒有注意到喬波爾的身影逐漸逼近，而是陪着姚淼直接進了辦公室。

成功将學生帶到姜星染的面前，她回到桌子前收拾一番，打算繼續去陳主任辦公室門口偷聽，再當回身時，喬波爾已經煞有介事的站在了門口。

“喲，這麽快就聊完了？”淩希輕笑着詢問，喬波爾卻沒有搭理她。而是直勾勾地盯着正在跟姜星染讨論問題的姚淼。

淩希憨歸憨但不至于傻到看不明白他人臉色。

順着喬波爾的目光看去，發現她很在意姚淼手上的保溫袋，便連忙背起挎包直接走到了門口：“走吧，我翹班了。”

“不怕陳主任把你吊起來打斷腿了？”喬波爾雖然說着玩笑話，但那冷清的語調透着不滿。

“打斷就打斷呗，只要不打死就好。”淩希調皮地回答，試圖緩和喬波爾突然的垮臉，順便将姚淼送給她的奶茶遞到喬波爾的面前，多少有點狗腿子獻媚的味道：“喝奶茶嗎？學生送的。”

“不需要。”喬波爾輕蔑地瞟了奶茶一眼，根本看不起這廉價的東西，轉身跨着大步朝樓梯口走去。

也不知道這女人突然抽的是哪門子瘋，淩希趕忙跟上她的步伐：“诶，你別走那麽快嘛！”

那甜筒是喬波爾讓曲烨跑回小區拿，又還特意去冰飲店找的幹冰，為的就是讓她吃一口新鮮。

這狗東西倒是很會玩順水人情的戲碼，根本就體會不到自己的心意。

小心眼瞬時爆發，喬波爾突然剎住腳步，淩希險些撞到她的背上。

“沒想到淩副教授跟學生的感情這麽好，随随便便就能互送吃的喝的，哪兒像我，去食堂吃個三葷兩素，都摳搜得像是要你的命，很會玩雙标藝術嘛。”

“那同學送我奶茶，我禮尚往來回她一支甜筒很正常啊……還雙标藝術……我看你還很會陰陽怪氣的藝術呢！”

兩個幼稚鬼為了芝麻大點兒的事又開始鬧脾氣。

但凡淩希态度好一點，喬波爾都不會再斤斤計較。但鹹魚又怎會知道她所在意的是什麽？

喬波爾拿出手機撥通了楚曦的電話，當着淩希的面直接吩咐着：“晚上的餐廳取消，不吃了。”

電話裏的楚曦不知道說了什麽，喬波爾的态度陡然變得愈加惡劣：“說了不吃就不吃，取消，我馬上回公司。”

犟牛淩希也不樂意了，直接炸毛吵吵：“不吃拉倒，誰稀罕！”

氣氛跌至冰點，一路上二人不再互動，紛紛朝着停車場走去。

淩希走在喬波爾的身後，盯着她搖曳的身姿啧嘴：“長得人模人樣，心眼子這麽小，呸，壓根就沒心眼子！”

“快叫住我，我不需要你道歉，只要你開口我會馬上回頭，我帶你去吃好吃的，給你買新的甜筒……求求你……快叫住我……”

然而，淩希，無動于衷。

進了停車場，巧了不是，二人的車并排停在一起。

喬波爾陰沉着臉坐進自己的小坦克，女王般的姿态藐視着旁邊的甲殼蟲。

淩希負氣地扣上安全帶，打算去蘇雲錦的咖啡店消磨白得的偷閑時光，管那瘋女人有沒有告黑狀，該死該埋吧！

一個側頭，二人隔着距離四目相對，淩希朝着喬波爾拽拽地挑眉，踩足油門直接沖了出去，留下一片挑釁的尾氣。

喬波爾握着方向盤的手緊了又緊，狗東西，是真氣人！

那難以抑制的憤怒情緒使得喬波爾的臉色煞白，握緊反向盤的手突然開始不受控制的顫抖，最終惡化成了不停的錘砸。

喬波爾甩着頭試圖靠平穩呼吸來緩和病态的情緒，但無濟于事。

殘存的可憐理智驅使她在款包裏慌亂的翻出藥瓶，過于顫抖的手連開瓶蓋都變得尤為艱難，更別說取出藥粒。

最終，她只能狼狽的用嘴對着瓶口，抖出的藥粒劑量嚴重超标。

沒有礦泉水，只能艱難的幹咽着，濃烈的苦澀将喬波爾從失控的情緒裏拉扯而出，急促的喘息漸漸歸于平靜。

披頭散發地匍匐在方向盤上，喬波爾渙散的眼神失去了犀利的光芒，像是被病痛折磨到早已習慣了一切，渾噩的肉軀仿似沒了生命。

喬波爾一生都在努力掩藏自己最脆弱無助的一面。但又好像接受了自己終生被失控情緒左右的事實。

秦韞說的對，她該複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