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夢死

淩希手裏攥着滿是褶皺的紙， 她坐在車裏搖擺不定。

楚曦寫的地址讓她意識到，原來喬波爾偷偷躲在自己忽視的角落，躲了這麽久。

苦悶吐息， 淩希終于鼓足勇氣下車，朝着陌生的電梯口走去。

熟悉的樓層和門位， 淩希矗立在門前猶豫着敲響了房門，機械麻木的一次次敲響，可沒有任何回應。

垂眸盯向電子鎖，一串數字沖出腦海， 叫嚣着試一試——

“少廢話，我只說一次，密碼是7329。”

“7329？你生辰年月日？”

“我看起來很像49歲的老姐姐嗎？”

想起和喬波爾拌嘴的快樂片段，淩希的嘴角露出自然的微笑。

當按下7329， 電子鎖發出愉悅的叮咛聲，亦是沉沉的落在淩希的心頭。

霎時，屋內鮮亮的光芒闖入淩希的眼底， 她的目光穿過客廳陽臺， 正對面是最熟悉的家。

在難熬的夜裏， 為她點亮光明的人，原來一直都是那個瘋子般招惹她欺負她， 又不停念叨着愛她的喬波爾。

淩希抽回思緒， 哽了哽發緊的喉嚨， 心很疼，是為喬波爾心疼着。

在這陌生又孤寂的空間裏，淩希慌張地尋找着喬波爾的身影。

每一個房間都是空蕩蕩的， 就像她們的心一樣蒼白無力的空洞着。

終于在陽臺的角落， 淩希發現了失魂落魄的喬波爾， 她癱軟無力的緊緊抱着自己，好像這樣就能很好的保護自己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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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希沒有發出惶恐的驚呼，步伐是莫大的焦急。但想要抱起她的動作如此的輕，深怕擾了她迷醉的夢。

喬波爾受到叨擾，緊皺着眉頭想要推開淩希。但淩希身上的奶香味是熟悉的，她努力睜開眼睛，可藥效伴着酒精，讓她深刻的認為這只不過是夜長夢多罷了。

喬波爾癡醉的傻笑着：“狗東西……”

淩希想要扶起她，奈何身板柔弱，根本抱不動醉酒的人，只能連連回答着：“我在，我在……”

“好真實的夢呀！”喬波爾開懷的揮舞着手，扯住淩希的衣領，湊近臉頰嗅了嗅：“連味道都這麽真實……”

淩希只好陪着坐在喬波爾的身旁，細心的替她整理好松散的睡袍。

擡手圈住喬波爾的肩頭，好讓她能舒服的窩在自己的懷裏，淩希溫柔的輕聲詢問：“是美夢嗎？”

“當然，我已經很久沒有做過這樣的夢了。”

看着那滿足的小表情，淩希忍不住蹭了蹭喬波爾白金色的長發，寵溺是從心底迸發出來的：“那就繼續做美夢吧。”

喬波爾的胳膊攀在淩希的頸間，波動的情緒讓她開始痛哭起來：“可這只是夢……”

淩希能感受到頸間濕熱的淚水，她不知道該怎麽去安撫這個無助的女人，只好讓彼此的擁抱變得更緊。

“好難受……”喬波爾閉着眼睛不停的呢喃着，鼻酸感襲來，淩希抽了抽鼻子。

小鹿小姐，我帶了很多很多好吃的糖，我分你一顆吧！

淩希紅着眼眶捧起喬波爾的臉，溫熱的掌心替她拭去洶湧的眼淚：“不哭……乖，我們不哭……”

被上了枷鎖的心房裏，奄奄一息的小鹿再次聽到了那一聲蕩漾心扉的呼喚，它終于羸弱的站起，用脆弱的角奮力撞向了門。

一次又一次，次次艱難的疼卻又次次堅定着。

黑夜裏，月色伴着晚風，疼痛生出怦然，還有怯怯漸濃的在意。

……

秦韞一早趕到公司，只為了吃一口新鮮的大瓜。

她搖曳着身姿走進門，興奮地調侃着：“氣色不錯嘛，只是眼睛這麽腫，昨晚沒少哭鼻子吧。”

哪壺不開提哪壺，喬波爾冷然看向秦韞，情緒平靜：“喝多了，不過睡得還挺好。”

這落差的反應讓秦韞費解，難道昨晚淩希沒去她家？

“你……”

“我什麽？”

“沒什麽，睡的好就好……那個……淩希沒有找過你？”

“你提她幹什麽？人家正沉浸在故人溫柔鄉裏，可沒心思顧着我。”

喬波爾的語氣酸得很，秦韞無所謂的聳聳肩：“那行吧，我還是去跟小楚曦膩歪膩歪，你忙你的。”

秦韞走出辦公室頓時黑臉，拿起手機撥通淩希的電話，氣沖沖地走去了安全出口。

“喂？”聽到淩希的聲音，秦韞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訓斥：“淩希！你腦子是不是有問題，滿分答案都給你了，竟然交白卷？”

“哈？”

“你昨晚沒去找波爾？”

“去了，她喝醉了，我陪了大半夜。”

“那她怎麽什麽都不記得？”

“哦，她以為是在做夢，後來我扶她回到床上就走了。”

“豬都比你聰明，吃東西還知道用鼻子拱兩下，你是親一親抱一抱的都不會嗎？”

“親一親？我和她清清白白的，不太好吧。”

“啧，榆木腦殼呆頭鵝！既然你知道了波爾住家的秘密，就當什麽都沒發生，免得連累我家楚曦。”

“放心，我不會出賣楚秘書的。”

“還有……今天我不管你是去天上摘星，還是去海裏撈月，晚上必須把時間給我空出來！”

……

林方晚似乎很喜歡在下班的時候截胡淩希。

今天也不例外，她早早地站在門口等候淩希，手裏提着事前準備的禮物。

淩希剛走出辦公室，她便含笑上前招呼：“淩希。”

“方晚？你怎麽來了？”

淩希改口不再稱呼親密，林方晚捕捉到這小小的細節，連忙送上手裏的盒子：“這個禮物準備了很久，一直忘了帶給你，我又沒什麽事做，就想着送過來吧……你今晚有別的安排嗎？”

林方晚的語氣總是小心翼翼的，她在期盼着淩希答應自己的邀約，伸手送上的禮物淩希卻沒有接過的意思。

基于昨天那視頻裏的畫面，讓淩希對林方晚産生了抵觸的情。

想起早上秦韞那摘星撈月的警告，淩希如實回答：“抱歉，今天我有約了。”

姜星染湊巧從辦公室裏走了出來，聽到淩希婉拒的對話，聰明如她，立馬挽住了淩希的胳膊：“走吧，一會兒路上堵車，遲到了可不好。”

林方晚看着姜星染那親密的舉止，神色有些松動，糾纏只會顯得自己更多餘，索性将禮品盒塞進淩希的懷裏，起碼能體面的離開：“那好，下次約你，我提前給你電話。”

淩希的表态依舊不愠不火：“好。”

沒有得來喜愛之人挽留的回應，林方晚的失落快要從眼裏溢出：“禮物……希望你喜歡。”

“其實不用大費周章準備禮物的，不過還是謝謝你。”

淩希表現的越是客氣，林方晚越能感受到她刻意疏遠的意思，不好受，這樣的感覺不好受。

“改天見。”林方晚禮貌道別，淩希目送她離開後，姜星染适時的露出八卦的小表情：“诶，那女的誰啊？”

“朋友，剛回國。”

“人家都跑來學校堵你了，我看不是普通朋友這麽簡單吧。”

“你有在八卦什麽呢？她只是朋友，不過，剛才謝謝你幫我解圍。”

“算了，上次你請吃火鍋，今天我請客，想吃什麽？”姜星染大方邀請着，淩希卻擺了擺手：“我是真有事，改天約飯吧。”

被淩希無情拒絕，姜星染沒好氣的埋怨：“嘶……八輩子沒見過你日理萬機，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忙了？”

傳來的信息聲很巧妙，是秦韞發來的定位，淩希看着手機屏幕，随即脫身：“下次吧，下次我又請你吃火鍋，我先走了。”

……

喬波爾拎起款包準備離開公司，看了一眼跟在身後的秦韞，想要将她支走：“你陪了我一整天，不，準确說是騷擾了我一整天，難道還沒鬧騰夠？我看你還是帶着楚曦回家吧。”

“不不不，天還沒黑怎麽能算一整天呢，我讓楚曦訂了餐廳，一起去試試味道吧。”秦韞執意要帶着喬波爾，這樣的行為還挺反常的。

喬波爾按了電梯鍵，拗不過秦韞的熱情，只好默認了她的晚餐安排。

等到楚曦走進電梯，秦韞立馬挽住了她的胳膊，又側頭跟喬波爾賣起關子：“為了逗你開心，我還特意給你準備了禮物，所以這頓飯必須吃。”

“禮物？”喬波爾狐疑，秦韞眨巴眨巴眼睛，打着包票：“百分百滿意的禮物。”

“我什麽稀世珍寶沒見過，還百分百滿意，你有本事把淩希給我擄過來。”

喬波爾五句話內必出淩希，秦韞歪着腦袋靠在楚曦肩頭，朝天指了指：“這樣跟你說吧，除了天上的星星我摘不下來，其他都好說。”

喬波爾雙手環胸，打趣：“我倒要看看，你玩的出什麽花樣。”

……

秦韞是典型的不嫌事大，安排的餐廳竟然還是昨天那一家。

喬波爾看着車子駛入熟悉的露天停車場，沒給好臉色：“整個渲城的餐廳都垮了嗎，你是怕我多吃一口飯，非要給我添堵？”

“啧，你不懂，哪裏跌倒哪裏爬起來。再說了，這家私房菜的味道是真的好，我宴請客人都會首選這一家的。”秦韞不以為然，随便找了說辭又催促着喬波爾：“下車呗。”

空曠的停車場裏，喬波爾一眼掃去，就看到了那輛熟悉的甲殼蟲，她随即轉身看向車裏的秦韞。

後知後覺的神色裏生出淡淡的期許，那是喜出望外的征兆，看起來有點兒傻乎乎的可愛。

車裏的秦韞根本沒有動身的意思，直接命令楚曦鎖了車門。

隔着車窗，秦韞朝着喬波爾燦然一笑：“我都說了，除了天上的星星摘不下來，其他都好說，這個驚喜還滿意嗎？”

“你還真約了淩希？”

“吶，好人幫到底，我們倆就不當電燈泡了，你好好享受約會時光吧。”

淩希也是剛到，一下車就看着喬波爾孤零零地矗立在車邊，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雙腿卻是不由自主的朝前走着。

待到走近還沒來得及開口，就眼睜睜的瞧着楚曦和秦韞驅車離去。

空蕩蕩的停車場只剩倆人四目相對，尴尬的氣氛讓人不禁扣緊了腳指頭。

“她們怎麽走了？”淩希主動開口詢問，喬波爾只是冷冰冰的搖頭，提着款包徑直朝餐廳走去。

“歡迎光臨！”餐廳經理看着兩張熟悉的面孔，并不意外：“菜式和包房，秦小姐早已安排妥當，二位請随我來。”

淩希和喬波爾的氣場形成了詭異的氛圍，餐廳經理見她們都不吭聲，只好硬着頭皮引路。

終于把貴客領進包房，經理立馬閃身而退。

喬波爾若無其事的拿出手機，哪兒有心思玩，只是在等淩希打破這僵局罷了。

淩希不喜歡拐彎抹角，開口便是鄭重的道歉：“昨天是我太過激了，沒問清楚就沖你發脾氣，對不起。”

淩希的道歉出乎意料，喬波爾心裏咯噔一下，嘴上還是陰陽怪氣的自嘲着：“你的林方晚被我扇了好幾下耳光呢，該道歉的人不應該是我麽？”

淩希知道喬波爾在說氣話，便将手機擺在了她的面前，解釋：“我送她回酒店後，又折返回來調視頻。雖然包房沒有攝像頭，但外面的監控剛好把裏面發生的事拍了下來，問題迎刃而解。”

喬波爾怔松，她不可思議的盯着淩希，愣愣的神色化解着冰封的動容：“你的意思是……為了還我清白，特意回來找視頻？”

“雖然你總做出讓我匪夷所思的事，但我打心眼認為你不是不可理喻的人，我不想錯怪你……事實證明，是林方晚在挑撥離間，我也很意外，不明白她為什麽要這樣做。”

淩希的回答很篤定，反倒惹得喬波爾心欠欠的慌張，她喃喃自語着：“你為什麽要跑回來……明明可以把錯全都推到我身上的。”

“你沒做錯就是沒做錯，憑什麽要背這個鍋？”

淩希那堅定的不容她人污蔑喬波爾的神色，帶着破勢的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