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沈顧禮見狀, 越過齊星言,朝曲唐走去。

曲唐看見沈顧禮來,連忙問道:“沈長官, 你要什麽口味的營養液?”

沈顧禮垂眸看了一眼, 從衆多口味的營養液之中,抽了一支營養液出來, 道:“我就要這支好了。”

曲唐道:“沈長官……”

沈顧禮道:“曲唐, 可以不用再叫我‘沈長官’, 我已經請辭快五年了, 叫我名字就好。”

“好的。”

曲唐感嘆道:“是啊, 都快五年了。沈長官你……”

他話語微微一頓, 下意識就把“沈長官”這三個字, 脫口而出了,現在連忙改口道:“你這幾年都是在哪兒啊?”

沈顧禮道:“我在遠星際。”

“我本來就是從遠星際到中央星系的, 離開了中央星系, 自然就要回遠星際。”

曲唐道:“自從你離開之後,我……就被分配到了喬特長官的手下。”

沈顧禮問道:“他在工作上, 對你不太好嗎?”

“這倒不是。”曲唐搖頭道:“就還是覺得你的脾氣更好很多。”

他不敢說伊文斯的壞話, 自然就多說沈顧禮的好話了。

話音落罷之際, 曲唐看向僵在在沈顧禮身後不遠處的齊星言,遲疑地開口道:“齊老師,你還有什麽事情想跟我說嗎?”

沈顧禮回頭看向站在那裏的齊星言。

齊星言沉默地轉身,離開了主控室前。

沈顧禮拿着自己領取到的營養液,和曲唐告辭之後,很快回了自己的休息室。他伸手打開營養液的蓋子, 仰頭将營養液灌了進去。

并不算甜的味道在他的唇舌之間充斥着,久久未曾散去。

今天, 在星艦上值守的人,只有曲唐和他,外加一個齊星言。

沈顧禮坐在休息室的書桌前,垂眸在通訊器上規劃着什麽。大概是昨夜精神力耗得太多,他久違地趴在桌子上睡熟了。

夜風微涼的夜晚,依舊能夠帶來燥熱的感覺。

黑市裏泛着昏黃的燈光,灑落在狹窄的路邊,并不能算得上太明亮。

夢境裏,他不知道為什麽要去奔跑,就好像今天晚上是一個很重要的日子,一定跑去見到誰一樣。

梵盧宮頂,永遠擁有最明亮的燈光,在遙遙夜色之中,璀璨奪目。

他在夜色中奔跑着,好像是要去找到誰。

他要找誰?

茫茫夜色之中的這條路,好像永遠也跑不到盡頭。直到夢境之中,有一道微弱又幹脆的聲音響起,他仰頭望去,是梵盧宮最明亮的頂層窗戶被人給推開了。

由暗到明,由明到暗。

他看得見他。

他看不見他。

像純白的花從高處毫不猶豫地墜落下來,染上了潋滟鮮豔的顏色,鮮紅的一大片。

他還聽見了有人站在窗戶前探身來看的聲音,還有關上窗戶的輕細聲音。

就連周遭的蟲鳴聲都變得清晰無比。

沈雲栖。

混亂的夢境之中,他聽見了有人在喊這個名字。除了他,還有誰會在他的夢境裏喊這個名字。

尖銳刺耳的轟鳴聲,喚醒了沈顧禮沉睡的思緒。

他眼前帶着一大片血色,睜眼醒了過來。

沈顧禮擡手去拿放在不遠處的水杯,卻一個不小心将水杯碰倒。杯身碎裂在地板上,灑落開一大片水花,在他眼前,就像鮮紅流動的血液。

沈顧禮彎下腰,去撿那些碎裂的玻璃片。

休息室傳來敲門的聲音。

沈顧禮起身去開門。

門外是齊星言略有些焦急的一張臉。

齊星言站在門口,擡眸盯着沈顧禮蒼白異常的這張臉,猶豫之後,還是出聲解釋道:“我剛才路過的時候,聽見你休息室裏傳來的聲音,所以……”

“就來看看。”

沈顧禮開口道:“我只是把水杯碰倒了而已。”

齊星言垂眸去看沈顧禮的手,沈顧禮指腹位置被尖銳的玻璃碎片劃破出血,他道:“阿禮,你的手受傷了。”

沈顧禮不甚在意地搓了下指尖,将那點血跡抹去,淡聲道:“現在沒事了。”

齊星言微動唇角,輕聲道:“阿禮,你是不是生病了?臉色怎麽這麽蒼白?”

“我剛才做了一個夢。”沈顧禮解釋說,“不礙事。要打架,你現在肯定也打不過我的。”

齊星言猶豫道:“我們還能回到從前嗎?阿禮。”

直到此刻,沈顧禮眼前的血色才慢慢褪了幹淨,他的視線變得清晰起來,眸光輕垂,落在低頭的齊星言身上,語氣輕渺地問道:“齊星言,你真的能放得下我嗎?”

齊星言沉默良久,終是沒有回答沈顧禮這個問題。

沈顧禮道:“我們可以是曾經的室友,也可以是現在的朋友。”

“最關鍵的,在于你的想法。”

齊星言臉上好似褪盡了血色,低聲喃喃道:“我們真的沒有半點成為戀人的可能嗎?”

沈顧禮道:“沒有。”

齊星言道:“那我們還是朋友吧。”

“齊星言。”沈顧禮看出了齊星言的心思,開口道,“如果朋友關系會讓你越陷越深的話,最好還是斷了這樣一段畸形又沒有任何好處的關系。”

齊星言道:“我斷不了。”

他斷不了。

他怎麽斷得了?

他不會再跟別人結婚,不會再喜歡上別人了。

他這一輩子,都不可能了。

但是,齊星言不敢把自己內心真實的想法告訴給沈顧禮。他怕……他怕這個人會對他露出那種幾近厭惡的情緒來。

沈顧禮沉默下來,輕聲道:“對不起,齊星言。”

齊星言搖頭道:“不是你的錯。”

是他的錯,要是他能藏住自己的心思就好了。

但是,他已經回不去了。

齊星言道:“我……”

他話音未落,星艦上驀然傳來警告提示音。

齊星言神色微怔。

沈顧禮擡眸,拉着齊星言,很快來到主控室,出聲道:“曲唐,怎麽回事?”

曲唐飛快操作着操控系統,解釋道:“剛才星艦顯示,有無名飛行物靠近這裏。”

“不過,現在尚且還不能夠确認究竟是怎麽回事。”

沈顧禮道:“不能掉以輕心。”

“你随時監控這裏的所有動向,如果什麽情況,立刻回饋給我。”

“我去開飛行器。”沈顧禮道。

曲唐應聲道:“收到!”

齊星言目光追随着沈顧禮,遲疑道:“阿禮,我……”

沈顧禮道:“你留守在這裏,和曲唐待在一起。”

沈顧禮說罷,從旁邊的備用能源處,抽了一把槍出來,放在齊星言手中,詢問道:“這麽多年了,你還記得大學訓練時候的槍法嗎?”

“拿着它。”沈顧禮鼓勵道,“必要時候,用它來保護自己。”

說完,沈顧禮轉身,很快離開了主控室。

齊星言留在原地,沉默半晌後,垂眸盯着手中的槍,回想起從前在大學時期的那些日子。

曲唐一邊操作系統,一邊解釋說:“齊老師,你放心,有我在,肯定不會讓你出事的。”

齊星言沉默不言,轉身坐在了主控室前。

曲唐面前的操縱系統,在他的不斷操縱之下,很快穩定下來。

随即的一聲轟響,讓整艘星艦劇烈搖晃了下。

曲唐面露難色,旋即調開了剛才沈顧禮開走的那家飛行器的語音通訊功能。

“沈長官。”曲唐道,“他們發現了這艘軍艦。”

“沒關系,曲唐,你啓動這艘軍艦,我發了一個坐标過來,你定位這個坐标,朝那個範圍開去,同時關掉定位系統,屏蔽一切信源幹擾。”

“另外,把這裏的情況準備好,等到達定位坐标範圍,再關掉屏蔽系統,把提前編輯好的信息發送給景翊,知道嗎?”

沈顧禮有條不紊地叮囑道:“我會在後面跟着你們,解決所有圍困過來的飛行器。”

曲唐點開沈顧禮通過飛行器發送過來的坐标,随即關掉了定位系統,即可離線定位,開啓星航飛行系統,以極速前行。

幾分鐘後,從星艦外面傳來一聲巨大的爆炸聲。

齊星言當即站起身來,很快來到曲唐身邊,詢問道:“是阿禮他……”

曲唐之間飛快操縱着,很快通過後視鏡頭,看見了那架不近不遠跟在星艦後面的銀白色飛行器。

曲唐微松了口氣,低聲道:“沈長官,他解決掉了那些跟過來的小尾巴。”

齊星言盯着操控系統,陷入短暫的沉思之中。

随後,他問道:“開啓了屏蔽系統,阿禮要怎麽成功對接這艘星艦導航系統,成功讓飛行器回到星艦上來?”

曲唐聞言,劫後餘生地一拍腦袋,遲疑道:“我試一試消息能不能發得出去?”

他擡手打字,試圖給跟在星艦後面的飛行器對接信息,卻因為星艦開啓了屏蔽系統,而導致失聯。

齊星言道:“那阿禮怎麽辦?”

曲唐道:“我們先按照沈長官發送的坐标來達到位置之後,再開啓定位吧。”

之後,在短短十分鐘內,跟在星艦身後的飛行器又殲滅掉幾波叛軍的飛行器。

緊跟着而來的飛行器又多了許多,很明顯,那些叛軍的目的就是為了這一艘星航。他們要斬斷他們的一切退路。

齊星言安靜地盯着,眉頭微蹙,低聲喃喃道:“曲唐,你就把屏蔽系統打開一秒,用這一秒的時間來給景翊他們發送一條定位坐标,并且把提前編輯好的消息一起發送過去,不是更好嗎?”

曲唐沉默了幾秒。

就在這幾秒的時間裏,銀白機身的飛行器突然停止了跟在星艦後面的行為,而是調轉機身,徑直朝着那一大群飛行器行駛而去。

齊星言道:“阿禮他要做什麽?”

曲唐凄然開口道:“沈長官想要靠他自己一個人,解決那群敵軍!”

齊星言聞言,驀然攥緊指尖。

他搖頭道:“不行。”

這時候,星艦即将開進定位坐标的範圍內,齊星言抓緊機會,出聲道:“只剩下最後一點距離了,你現在可以關掉屏蔽系統,請求支援了嗎?”

曲唐垂眸,望了一眼星艦此刻的位置,不再猶豫,擡手關掉屏蔽系統。與此同時,他按下按鈕,将另外一邊早就準備好的信息,同步發送了出去。

幾乎就是在下一秒,景翊所在的飛行器成功連接總系統,通訊開啓!

通訊系統裏,景翊的聲音随之而響起來。

“沈顧禮呢?”

曲唐飛快回答道:“他僅用一架飛行器,就在星艦後面反追擊那些敵軍飛行器,現在已經遠離了星艦通訊系統!”

“定位坐标!”

景翊的聲音響起的同時,一架飛行器從遠方以極速駕駛而至,越過星艦上方,朝不遠處俯沖而去!

“砰!”

荒漠之上,猶如炸煙花一般,驀然響起一聲巨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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