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殺人是不可能殺人的,不要說那人完全無辜,即使那人罪無可赦,沒有法律的審判,林楊也沒有任何立場殺他。

但他也陷入了一個僵局,如果不殺他,黑幫的高層就會産生懷疑,輕則不再受重用,重則身份暴露、性命堪憂。

他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

“卡——大家都辛苦了。”

許葭站在原地,過了十幾秒鐘,才深呼吸了幾次,緩慢地從角色中走了出來——他已經很久沒用這種沉浸式的演戲方法,效果很不錯,但後勁也十足。

許葭沒有趕着回家,主動和飾演“丁一”的演員聊起了天。

飾演“丁一”的演員金國偉比許葭還要大上十來歲,但經常健身,精神十足,他在娛樂圈摸爬滾打了二十年,演過不少知名角色,最近幾年更是有了“黃金配角”的美譽。

金國偉脾氣耿直,看演員先看演技,他和許葭磨了兩天戲,昨天拍攝的時候為了不壓許葭的氣場,只用上了八分實力,但今天的每一場都演得酣暢淋漓。

他演得痛快了,對許葭自然也是和顏悅色,兩人聊了一會兒,就有幾分莫逆之交的意思了。

金國偉約許葭過幾天休息時喝酒,許葭欣然答應,兩人加了個微信好友,揮手告別。

許葭到家的時候,白鹿果然還沒有到家,他斟酌再三,還是給白鹿發了一條短信,問他:“一切順利?”

“一切順利,我兩個小時後到家。”白鹿秒回了消息。

許葭放下心來,休息了一會兒,久違地走進了廚房,他記得白鹿很喜歡他做的小零食——時間剛好來得及,不妨給他做一點。

許葭圍着圍裙正在擺盤,身後傳來了熟悉的腳步聲,他頭也不回,說:“別胡鬧,回去等吃的。”

“我還沒有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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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葭的身後果然傳來了白鹿的聲音。

“你快要鬧了。”

“呵——”白鹿輕輕地笑了一聲,卻停下了腳步,“好吧,那我先出去等等。”

許葭挑了個叉子,叉了一塊點心,轉過身說:“先嘗一塊。”

白鹿尚未回答,許葭臉上的笑容已經消失了。他盯着白鹿的右臉看,壓着火問:“誰打的你?”

“有那麽明顯?”白鹿竟然還能笑出來。

“你如果不上妝遮可能還沒那麽明顯,”許葭将叉子和點心放回到原處,擡手擦了擦白鹿右臉上的粉底,“我經常化妝,很容易看出來的。”

“好吧,你輕點擦,有點疼。”白鹿臉上帶笑,眉梢卻微微蹙起,給人一種他很柔弱的錯覺。

而許葭,明知道這是一種錯覺,卻依舊湊過去,輕輕地親了親他的右臉——那裏有明顯的紅色痕跡,應該是被人打了個巴掌。

“你媽媽打的你?”

“不是啊。”

“那是誰?”

“那人你也認識。”

“我也認識?”

總不可能是娛樂圈的人吧,那不可能,他們沒那個膽子。

如果去掉娛樂圈的人,那只能是白鹿身邊的人,而今天跟着白鹿出門的幾個人裏,許葭只熟悉一個人。

“……張助理?”

“嗯哼,是他。”

“誰能命令他?”

白鹿給出了許葭意料之中的答案。

“我媽媽啊。”

“張助理是你媽媽的人?”

“每一個張助理都是她的人,”白鹿的臉上沒什麽難過的情緒,他像是在講別人的故事,“如果不聽她的吩咐,這個人就會被換掉。”

“但你不會容許一個人經常背叛你。”許葭補充了一句。

“我不爽的時候,也會換人,然後就會有新的張助理出現。”

許葭終于明白那天張助理對他說的話的含義,“張助理”只是一個代號,夾在白鹿和他媽媽之間,早晚會被替換掉。

“……第一任張助理,是什麽時候出現的?”

“我有記憶的時候,就有這麽個人了,家裏人太忙了,總要有人照顧我。”

“然後他會聽你爸媽的話,會欺負你?”

許葭感覺荒謬極了,這種關系是完全不正常的。

“如果我考試考得不好,他會罵我甚至打我。”白鹿很平靜,似乎并不認為這是一件難以接受的事,“我媽媽會坐在沙發上看着,然後等我受不了的時候,會阻攔住他,然後将我抱進懷裏。”

“……這有些荒謬,我不能理解這種行為。”

“很好理解啊,只要不是直接的懲戒方,絕大多數的仇恨,會指向給予懲罰的那個人,而不會憎恨下命令的那個人。”白鹿輕描淡寫地說,“我們是家人,應當和睦友善,傷害感情的事,不能親自去做。”

許葭沉默片刻,問:“不能不要這個張助理麽?”

“我習慣有這麽個人了,”白鹿一直在笑,看着竟然也不像在難過,“小的時候,有這麽個人陪我去開家長會,走路走不動的時候,會彎腰背着我向前走。”

“再大一些,他會滿足我所有的願望,不問緣由,我要星星,他也會幫我買到星星的署名權。”

“後來,我開始接手一些乏味而無聊的事,也只有他能跟上我的節奏,妥帖地完成所有的任務……”

許葭打斷了他的話,直白問:“你換過多少任張助理。”

“記不清了,一開始的那個人,雇傭了很長的一段時間,後來發生了一件不愉快的事,我換了個新的,不合适就再換。再後來,我也厭煩了磨合的階段,就一直用着一個人,現在的張助理,跟我有七八年了。”

“那他是第幾次打你?”

“第一次,不過他早就知道,總會有這麽一天的。”

“你要辭退他麽?”

“還沒下決定,許葭哥哥怎麽看?”

“我想打他一頓,可以麽?”

“當然可以,然後呢?”

“然後,要麽他脫離開你媽媽的掌控,完全聽從你的命令。要麽,你的生活中可以不必再有張助理這個角色。”許葭的思路很清晰,并不是沖動說話,“我無法容忍一個可能會傷害你的人,留在你的身邊。如果你一定要習慣和依賴一個人,我希望那個人,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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