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Chapter twenty-nine
期中過後,簡凝課量少了些,就周一周二有課,所以陪周老爺子檢查完,又一起吃過中飯後,簡凝借機從周宅溜出來,打電話給林冉一起出去做美容。她從小父母工作緣故,兩三歲便被陸聲送去了外婆家教養,到了該上學的年紀才将她接回N市,在N市上了幾年學又随着周澄之工作調動來了B市,上完初中便又被送去國外。她适應能力強,每換個環境都能融進圈子裏,不過因為在每個地方呆的時間不長,所以簡凝雖然朋友一大堆,但知心的少之又少,林冉算得上是唯一一個了。林冉是做珠寶設計的,有個自己的工作室,工作随意性大,接到簡凝電話二話不說出來了,電話裏還不忘打趣:“喲,大教授終于有時間了,可是難得啊!”簡凝懶得和她瞎貧,說了聲去接她就挂了電話。
林冉上個禮拜剛從歐洲回來,上車時拎給她一個包裝精致的袋子,“喏,護膚品。”簡凝也不客氣,接過有些份量的禮物随手往後座一放,問道:“去哪家?”
林冉靠在椅背,黑白分明的眼睛轉了轉,懶洋洋說:“去城南那家吧,順帶還可以做個水療,我看你這臉色需要好好放松一下。”
簡凝對于林冉的話不置可否,輕踩油門駛入主幹道,“晚上呢?”她們還從來沒有約一次早早就回的情況,常常兩個人出去,中途又叫上了其他人,最後一撥人一起回家。
“随便。你想去哪?”林冉之所以能跟簡凝湊一塊,有大半原因是林冉不像一般女生一樣,吃個飯買件衣糾結半天。林冉很随意,不過不像簡凝是因為嫌麻煩浪費時間,她是因為懶。
“去喝兩杯怎樣?”簡凝看着前方紅綠燈,平平淡淡提議。
林冉聽罷,有些意外,瞟了一眼簡凝,秀眉輕蹙,“怎麽突然想去喝酒了?”
簡凝雙手握着方向盤,眼睛眨巴兩下,似乎在掩飾什麽,有些讪讪的解釋道:“這不是好久沒一起喝過了嘛~”
林冉瞧見簡凝有些心虛的模樣,默了片刻,突然意味深長笑一下,“好啊~”
在一家清幽頗有愛爾蘭風格的小酒吧中,簡凝和林冉和老板打過招呼後,在吧臺坐下,簡凝一手撐着頭,“來杯Margarita。”林冉聽到簡凝要的酒,不動聲色皺皺眉,要了杯Moscato d'Asti。
酒吧裏有駐唱的爵士樂隊,薩克斯的聲音悠揚傳過來,兩人靜靜聽着,仿佛陷入了這裏舒緩寧靜的氛圍。
林冉直覺簡凝有心事,但是簡凝的性子她清楚,要是想說自然會告訴她,于是主動挑了別的話題,講了這次去意大利參觀一些珠寶店的趣事,其中不乏意大利特産的金發碧眼帥哥。林冉跟簡凝不同,林冉是朵不折不扣的玫瑰,來一段半個月的異國浪漫情緣,對于她來說,常有的事。
“這次沒有看上眼的?”簡凝笑問。
“唔,有個百年手工珠寶行的兒子倒是不錯,可惜人有老婆了。”有些郁悶的語氣,聽着倒像真有些惋惜似的。簡凝聽罷,不由一笑。
話聊這,簡凝說起上午周老爺子給她介紹對象的事。林冉沒想到平常一本正經的老爺子居然做出這種事,哈哈大笑,看向簡凝的眼神有些同情。她家不像簡凝那般複雜,除了她爸和小叔,沒人從政,自然對她沒這麽多幹涉。
兩人又坐了大半個小時,時間不早了,簡凝叫來代駕,起身準備回去。兩人都坐在後排,此時的B市燈火通明,窗外暖黃的燈光劃過簡凝精致白皙的臉,林冉悄悄看了眼閉眼假寐的簡凝,開口道:“今晚我去你家過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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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凝似乎是累了,過了半晌才低低“嗯”了一聲。
林冉認識簡凝這麽些年,看着她在金融圈摸爬滾打,看過她得意或消沉,卻從來沒見過她因為什麽事喝酒解煩的。Margarit,洛杉矶調酒師簡·杜雷薩為了紀念不幸中彈身亡的愛人調制,青檬汁及鹽,清澈中帶有淡淡的模糊,看似在眼前卻怎麽也抓不住,憧憬而不可見。她的這個好友,似乎是遇上了讓她頭疼的人了呢。
一個多小時後,林冉無比佩服自己這次的先見之明,此番所見日後自然而然成了她向其他人炫耀的資本,要知道,還從來沒有人抓住過簡凝的尾巴。
袁澤處理完劉志的事情後,回了家。這件事鬧得有點大,父親那裏自然要去報備一番。耐着性子又陪父母吃過晚飯,這才得以離開。他明天調休不用歸隊,于是回了小別墅。當袁澤拎着車鑰匙,步履從容從車庫走出來,見十多米之外,熟悉的一輛車停下,下來了兩個穿着打扮光鮮亮麗的女人,袁澤的腳步不自覺的停了下來。
簡凝和林冉輕輕說笑着,互相挽着走了幾步,同時擡頭,袁澤和簡凝四目相對,後者的笑聲戛然而止。
林冉打量着正望着簡凝的男人。不遠處的路燈将他高大的身影照得更加欣長,軍裝筆挺,身姿挺拔,在寒露深重的夜裏,像一棵孤傲的青松。只消一眼,再加上兩人間奇怪的眼神,林冉就确定,這個帥氣俊朗男人就是讓簡凝一反常态的原因。
袁澤朝兩人走進,在她們一米外停住,目光始終沉沉望着簡凝,卻沒有開口。
從看到袁澤就靜止了的簡凝,在袁澤走進後,又一動不動的看了袁澤幾秒,突然将手提包遞給在一旁等着看好戲的林冉,望着袁澤卻對她說:“你先進去。”
語氣平靜卻強硬,林冉只好認命拎着包轉身進屋。林冉進了屋,立馬将燈打開,走到窗戶旁,小心翼翼将窗簾拉卡一條縫,瞪大着眼睛看着外面的兩人。
簡凝不用看也知道林冉在偷看,她緊了緊自己的大衣,柔聲道:“回來了?”
袁澤低低嗯了聲,聞到了她身上淡淡的酒氣,輕輕皺了皺眉,“去喝酒了?”
不知是這寒冷的夜讓人難以平靜,面對袁澤的質問,簡凝突然有些不耐煩,“怎麽?不能去?”
袁澤聽罷俊眉皺得更深,卻沒有說話。
簡凝看着他皺起的眉頭,幾秒後,突然有些喪氣,仿佛卸掉了昔日的驕傲,帶着些許的委屈盯着袁澤深邃的眼睛說道:“這周五,我要去相次親”。
如果袁澤不準她去,她可以忘掉他突然之間遠離自己似乎是要放手的舉動,可以選擇忽視他的沉默,可以試着體諒他的苦衷,可是他沒有,在聽到她要去的跟別的男人見面吃飯,他只是神色收緊,薄唇微微張了張,插在口袋外面的拇指輕輕抽動了一下,一句話也沒有說。
簡凝将袁澤的反應盡收眼底,突然冷笑一聲,轉身擡腿,快步進了家門,留下站在原地不動的袁澤。
林冉在簡凝轉身那一刻,就放下窗簾,立馬奔到沙發上坐好,順手拿起茶幾上的雜志翻開,準備她進屋後,好好“嚴刑逼供”一番,卻被簡凝進來時的臉色吓了一大跳,連忙收起了自己戲谑的神情,意外的看着她。
簡凝看着林冉欲言又止的神色,卸了力氣,拖着步子往二樓走,“想問什麽你就問吧,不過等會再說”,頓了一下,似是不願承認般,“我累了。”
半個多小時後,簡凝躺在Kingsize床上,盯着天花板,聲調沒什麽起伏的将她和袁澤相識的經歷說了出來。簡凝剛停下來,林冉就從落地窗旁邊的貴妃躺椅上一躍而起,險些将高腳杯裏的紅酒灑出來,“你瘋了嗎?”看着好友現在一副要死不落氣的模樣,她忍不住提高了音量:“北辰太子爺十來個億的身家追你,你正眼都不瞧一下。就算是再不想結婚,也不至于找個當兵的吧?什麽都給不了你!他是多了只眼睛還是多了張嘴,值得你這般另眼青睐了?”
面對好友的質問與惱怒,簡凝輕嘆了口氣,是啊?在她衆多追求者中,明明各方面都不是最出挑的,怎麽入了她的眼呢?
簡凝轉了轉眼珠,想了想,回答了林冉:“鬼迷心竅。”
鬼迷心竅?本準備繼續長篇大論的林冉聽完安靜了下來,看着簡凝瘦弱的身子,長嘆一口氣,“你打算怎麽辦吶?”林冉知道,向來冷靜理性,懂得什麽對自己最有利的簡凝,這次怕是動了心,她還能說些什麽呢?
怎麽辦?她也想知道怎麽辦。簡凝突然起身,倒了小半杯酒,一口飲盡,“日子還不是照樣過,能怎樣?”說完,瞥了一眼林冉,走到床邊坐下。
林冉聽到她這樣說,稍微放心了些,還好,還拎得清輕重。不過這兩人也真是奇怪,說不喜歡吧,也不是一點心思都沒有,說喜歡吧,這也太平淡了些。
簡凝似乎是看出了林冉的不解,“我這次是氣他一個解釋都不肯給我,也不聽聽看我是什麽想法,憑什麽他想靠近就靠近,想遠離就遠離,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當我是什麽?”
林冉啧了一口,問道:“他這帶你見了父母朋友的,你也沒跟你家說一聲?”
“你都是這反應了,我家裏那幾位知道了不扒了我的皮?”袁澤要是服役的是常規部隊還好,可偏偏是特種部隊。“再說了,就現在我們倆現在這樣,說了幹嘛?”
“我看啊,他可能沒那麽在乎你。”
簡凝皺了皺眉,看着林冉說道:“難道喜歡上了一個人,就必須要為對方舍棄自己的事業或者追求,不然就是不愛?”
這下林冉徹底禁了聲,是啊,她又有什麽資格說別人,她曾經不也愛的死去活來最後不願丢了自己的設計自己的心血分道揚镳了嗎?
袁澤目光放空,出神的站在原地幾分鐘後,終于回過神,轉身又回到了車庫,邊倒車邊對電話那頭說:“老地方,出來喝酒。”他瞄了一眼後視鏡,“現在。”然後将手機往旁邊一丢。
沈承序洗完澡剛準備往床上一趟,看到屏幕上袁澤兩個字,有些意外,大半夜突然喊他去喝酒,他還沒來得及反應袁澤就把電話挂了。沈承序聽着聽筒裏的忙音,罵了一句。他剛從外地出差回來,好不容易見着了老婆,大晚上了要他陪個男人喝酒,能不郁悶嗎?
郁悶歸郁悶,可是袁澤從來沒晚上十一點多叫他們出來喝酒過,沈承序只好走到衣櫃拿衣服穿上,邊扣扣子,邊俯身在黎念額頭上親了一口:“乖,我出去一趟,找袁澤。”
沈承序踏入喧嚣嘈雜的酒吧,熟門熟路的環視一圈,本還一股玩世不恭的模樣,在吧臺光線昏暗的地方發現一抹熟悉的背影後,眉頭一皺,邁開長腿直奔袁澤去。
沈承序人還沒坐下,就訓斥道:“我說,你來這種地方先把這身衣換了吧!”袁澤此時此刻還穿着常服,這副打扮,被誰看見打個報告,等着挨罰啊?
袁澤對沈承序的關心不置可否,端起杯中剩餘的酒一口而盡,對調酒師說道:“再來一杯。”沈承序也不介意袁澤的态度,要了杯伏特加,輕抿一口後,問:“你這回兒動靜鬧得可不小。”
袁澤終于瞥了沈承序一眼,聽不出是喜是怒,“你消息還挺靈通。”沈承序啐了一口,“我家老爺子都提了幾句,你說動靜大不大”。見袁澤嘲諷似的冷笑一下,沈承序問道:“怎麽突然關心起這種事情了?這種情況又不是不發補助。”說着,似乎想到了什麽,驚道:“你別告訴我這顆子彈是給你擋的!”
“不是。”
沈承序徹底失去了耐心,“你要是沒什麽事兒,我可回了啊。剛出差回來,放着老婆不要,陪你在這喝,我有病吧。”可沈承序話雖這麽說,要他撇下袁澤就這麽走了,他還真做不出來。就現在袁澤這副樣子,不知道喝了幾杯了。說這話無非是想問問到底是怎麽了。
沈承序打小和袁澤一起長大,袁澤是他們這群人中城府最深最摸不透的,他不想要你知道的事情,你永遠就別想知道。沈承序不怕跟袁澤耗,就怕他不開口。他平時越是理智自控,真遇上事了可能越是想不開,往死胡同裏鑽。往往有些人不在意的,他反而在乎。
沈承序想了想,問道:“弟妹呢?”袁澤好不容易出來一趟,不陪人家跑來喝悶酒,未免太暴殄天物了。
突然提到簡凝,袁澤準備端杯的手僵了一下。一秒還不到的停頓,沒逃過沈承序的眼睛,“吵架了?”
袁澤心裏苦笑了一聲,面上卻沒什麽起伏說道:“算是吧”。算吵架嗎?至始至終誰也沒有說一句重話,平平靜靜的,卻更難受。
沈承序暗自翻了個白眼,吵個架至于叫我出來麽?他還以為發生了多大的事。于是,以過來人的口吻對袁澤說:“女人嘛,送個包買對珠寶哄幾句不就好了?”
聽完發小敷衍似的建議,袁澤仰頭喝完,是麽?如果是名牌包黃金首飾能解決的問題,那他送一車。
見袁澤這反應,沈承序以為他這招失效了,不由好奇起來。上次簡凝給他們幾個人的印象太深了,像個複雜的迷語一樣,于是問道:“弟妹什麽來頭?”
袁澤看沈承序除了好奇外一臉坦蕩的表情,開口道:“她還有個姓,”見沈承序等着,“周。”沈承序想了幾秒後,像是明白過來,驚訝的看着袁澤,“你說的是…”他話還沒說完,就見袁澤點了個頭。沈承序突然覺得,那聲弟妹不是那麽好叫。
他轉頭默默看了袁澤一會,似乎清楚了袁澤在想什麽。從來不多管閑事的袁澤,這次為手裏的一個兵出手,除了同袍情誼,還在掩飾心慌。袁澤在猶豫。得知這個事實,沈承序知道身為旁觀者,根本沒資格評價他們的選擇。
愛有很多種,但最慘的是不得不放手。放手不是因為不愛,而是因為愛才放手。
沈承序端起杯子喝了一口,“你這麽做,簡凝未必會理解。”
“她理解也好,不理解也罷”。袁澤看向自己的發小,終究還是說了:“我不能害了她。”
沈承序心裏長嘆一口氣,勸道:“你就沒想過動動位置?到野戰部隊也行啊!”卻沒想到得到的是袁澤一句“人在其位,身不由己”。
最後沈承序也不知道,他們倆究竟喝了多少杯,可直到袁澤将他送上車,他回頭叮囑了一句市看了眼袁澤的眼睛,那雙眸透亮又漆黑,像深潭一般,仿佛滴酒未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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