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佳音沒有洗潔精一類的東西,紀優只好把餐盒帶回家清洗。他在第二天把餐盒重新帶去佳音的時候,一臉木然地想:等宣靈來上課,自己一定要讓她把餐盒帶回去,并且嚴肅地和宣淼談談以後不要做這樣的事了。
自從宣淼以宣靈父親的身份來過一次佳音後,那個叫金剛的保镖再也沒有出現過,宣淼秉承着扮演一個盡職盡責的好父親的形象,每次都親力親為地接送宣靈,再順便言語調戲一把小紀老師。
紀優在他走之前攔住了人,将手裏的飯盒還給他:“多謝你的好意,但我受之有愧,以後還是不要再送來了。”
宣淼接過飯盒,還散發着淡淡的檸檬的洗潔精味兒,他問:“味道不好?”
味道很好,紀優在心裏道,但是我吃人嘴軟。
宣淼又說:“這是我媽做的。”
紀優一怔,宣淼曾說過,他母親以前是位大廚,難怪那份便當能做得那麽好吃。
“幫我謝謝阿姨,”紀優盡力想保持自己一貫的禮貌:“但是……”
“不用謝,”宣淼淡淡道:“她早就開始期待能給自己的兒媳婦做飯了。”
紀優猛地張大眼,險些爆出髒口:“你已經和她說了?”
宣淼說:“她很想見你。”
紀優沉默地站在他面前,出乎宣淼意料,他沒有像宣淼想象中那樣氣急敗壞,或是面紅耳赤,而是微微地抿緊了嘴,一言不發地望着宣淼。
“那她……能接受你這樣嗎?”
“哪樣?”宣淼說:“喜歡上一個男人?”
紀優不說話,宣淼低沉地哼笑了一聲,說:“用她的話來說,她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我喜歡上一個和我同樣性別的人對她的驚訝程度,大概就是往大海裏扔了顆石子激起的漣漪。”
“是麽,”紀優低下頭來,他的劉海有些長了,松松地遮住了半邊的眉骨,他輕輕笑了笑,把那頭發随意地往旁邊一撥,低聲說:“那還挺好的。”
他語氣輕松,朝宣淼道:“既然這樣,你就好好和她說說,咱們的事情……有些誤會,可能要讓她失望了。我祝福你,也祝福她,能找到一個讓你們倆都滿意的人選。”
說完一擺手,就要朝教室裏走,宣淼站在他身後,看着他無可挑剔的微笑,有那麽一刻,他覺得紀優身上仿佛還有某種東西,一直被自己忽略了。
宣靈正坐在鋼琴前偷偷地玩手機,見紀優進來了,連忙把手機放回挎包,擺出一個端正的姿勢。
紀優朝她鼻子上一刮,拿起琴譜,宣靈望了眼他的臉色,說:“小紀老師,你和我爸爸在外面說什麽呀?”
“我在和他誇獎你,”紀優哄孩子駕輕就熟:“要繼續保持哦。”
宣靈用力地點點頭,紀優兜裏叮咚一聲,他拿起手機來,見是宣淼發來的微信。
-明天想吃什麽?
紀優心中哀嚎一聲,他還以為剛剛兩人心平氣和地那幾句交談後,宣淼就能放下了,怎麽轉眼又問起自己菜單來了?
他有些心煩意亂地把屏幕關了,轉身專心教起琴來。
下班的時候,方易甜的電話打來了。
“寶貝,怎麽最近都不見你消息了,忙什麽呢,和你那宣先生相處得如何?”
“別說了,”紀優拿着車鑰匙往停車場走:“崩了。”
“啊?”方易甜十分驚訝:“前段時間不是才你侬我侬嗎,怎麽轉眼就崩了,發生什麽了?”
紀優坐進車內,嘭地一關車門,郁悶得不想說話。
偏偏方易甜腦子轉的和陀螺一樣快,瞬間就猜出了一點兒眉目:“噗,該不會和我之前猜的那方面有關吧?”
“恭喜你,沒錯,”紀優冷硬地說:“他是個1。”
方易甜在電話那頭笑了足足有一分鐘,直到聽見紀優那兒傳來打火聲,知道自己再惱火下去就要被挂電話了,才連忙道:“別挂別挂,我正好今晚在南街約了個天菜,正愁沒人陪呢,既然你現在恢複自由身了,走,嗨去!”
紀優一想,的确,自己已經一而再再而三地向宣淼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也是時候重新去尋找下一個目标了。
他手指輕輕在方向盤上敲了敲,問:“地址?”
南鑼街是g城夜生活最絢爛的所在地之一,堪稱醉生夢死一條龍,紀優來過許多次,見識過裏邊的恐怖,知道要把車開進那條街,要在裏頭找到個能停上車的地方簡直就是做夢,于是他把車留在了離南鑼街一街之隔的地方,接下來的路徒步過去。
除了酒吧和休閑會所,南鑼街上還陳列着各式各樣的銷金窟,土豪老板們不喜簡約典雅的裝修風格,反而是簡單粗暴的鍍金與霓虹燈的搭配更能激發他們深埋于血液的原始的欲/望。
紀優一路走來,只覺得自己的眼睛都要被那些不停閃爍的霓虹燈都炫瞎了。
方易甜已經在門口等着,見他來,一手伸過去哥倆好地摟着:“來來來,給我好好說說你和那宣淼之間的事,可樂死我了。”
瘋狂的音浪侵襲而來,紀優避開擁擠的人潮,縮了縮脖子,說:“你還沒樂夠呢,我已經夠衰的了,你就消停消停吧。今天的主角是你,咱們就不能聊聊你那天菜?”
方易甜領着他走到裏頭一卡座上,那兒已經坐着個打扮妖嬈的小帥哥,見兩人回來,風情萬種地吐了口煙,手就往紀優大腿上摸去:“甜甜,你怎麽沒和我說還有個帥哥要來呢。”
“去,”方易甜一把打掉他的手,笑道:“我們家小紀可不吃你這一種類型的,死心吧。”
小帥哥哀怨地看了他一眼,手是收回去了,眼神還意猶未盡地在紀優身上黏着呢:“那帥哥喜歡什麽類型的啊,我可以改嗎,甜甜,我可是號稱千面狐貍,他喜歡什麽樣的,我可以cosplay啊。”
“外頭再怎麽換,裏邊的餡兒不還是一樣的麽,”方易甜朝服務員打了個響指,說:“我們小紀喜歡清純點兒純良點兒的,又乖又聽話的,你瞅瞅你自己,哪兒沾邊了?”
他損完那人,對着服務員說了幾句,轉頭問紀優:“你要喝什麽?”
“和你一樣就好,”紀優解開點兒領結,笑着問那妖嬈小帥哥:“你呢?”
“我想要一杯用你的眼淚調的雞尾酒。”
小帥哥沒點兒正形地笑倒在沙發上,扭頭又開始調戲那頗為俊俏的服務員,紀優無奈地笑了笑,朝方易甜道:“你不是說今晚約了個天菜嗎,人呢?”
“在問呢,”方易甜拿出手機噼裏啪啦打字,一看回複,抱怨道:“堵車了?搞什麽啊,我最讨厭不準時的人了,都和他說了別把車開進來了。”
紀優走過來的時候就看外面堵成一團亂麻了,那天菜居然把車也給開進來了,看來段時間之內是不可能出現了。
眼看着方易甜的嘴越撅越高,最後索性給那倒黴蛋發了條語音,裏頭根本沒地方停車,讓他趕緊找條路自己出去,兩人不用見面了。
“煩人,”方易甜喝了口冰水,朝紀優道:“長得挺帥一人,怎麽腦子就轉不過來彎呢,咱們別等他了,現場看看有沒有什麽好苗子吧。”
紀優不及阻止,方易甜已然腰身一扭,趴在卡座上往後搜索了起來,嘴裏一邊評價:“右邊,三點鐘方向,穿牛仔外套那個,看着是你的款,就是矮了點兒。哎,那個那個,不行,哪有人穿格子襯衫來泡吧的,也忒土了點兒……”
紀優無奈地看着他像菜市場選黃瓜一樣挑挑揀揀,強硬地把他給扳了回來:“好了,甜甜,我又不是多饑渴,沒必要非得現場給我找出一個來。”
“這不是無聊麽,”方易甜無辜地朝他眨眼:“你又不肯和我說你們發生了什麽……”
說來說去,這家夥還是想聽自己的八卦,紀優往後一躺,仰起脖子,他了解方易甜,這事他一天不知道,就能變相煩自己一天,還不如早死早超生呢。
“行,我和你說。”
方易甜一秒鐘恢複精神,湊到他身邊:“快快快!是聊天的時候發現了還是臨門一腳才發現的?”
紀優長嘆一聲,不情不願道:“臨門一腳。”
方易甜又是一頓狂笑,笑完趴在他肩頭,說:“太刺激了,太刺激了,你最後成功脫身了沒,菊花沒遭到迫害吧?”
紀優怎麽聽他語氣裏都是幸災樂禍的成分大過關心,他說:“我要是沒走成,現在還能有心情和你坐在一塊兒嗎?”
“那對方有什麽表示?”方易甜追問:“人家都答應做你男朋友了,結果突然發現上下位置不對,肯定特郁悶吧?”
紀優嘴皮一動,正要回答他,卻見身邊的方易甜一怔,疑惑地歪了歪頭。
他順着方易甜的眼神望去,只見人群自動分散讓開一條道來,十幾個身穿統一燕尾服的侍者端着托盤走了過來,在衆人驚訝的目光下将托盤上價格不菲的酒水和果盤整整齊齊地拜訪在了他們面前的茶幾上。
方易甜驚訝地瞪大了眼,就算今晚他說了要請客,也不至于這麽殺豬吧?
紀優則比他鎮定得多,迅速反應過來,朝為首的那位侍者說:“不好意思,你們好像搞錯了,我們并沒有點這些。”
那侍者朝着他微微一笑,欠下/身道:“請您不必擔憂,這些都是小店送您的。”
天底下還有這樣的好事?卡座上的三個人俱是一怔。
卻見那侍者說完後就往後退了兩步,帶着後頭十幾個人齊刷刷地一鞠躬,那動作整齊劃一,利落無比,就像是受過專業訓練的一樣。
所有人恭恭敬敬地喊:“大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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