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裴叔叔香香的……”……
聽說這是裴司延第一次跟同事去酒吧。
平時除了應酬需要,他不會進這種喧鬧場合。
今天大家都高興,裴司延臉上也不像平時那麽嚴肅,有種雨後初霁的光芒,酒吧炫目的色彩在他身上流轉晃動,高貴又妖冶。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酒後微醺,寧姝看着他這副模樣,心頭不禁格外的躁動。連卡座裏的空氣都顯得悶熱難受,她放下酒杯跟旁邊的女孩說了一句,想出去吹吹風。
裴司延剛在手機上跟一個合作商聊項目的事,一擡頭就沒見到人了,心裏無端的一慌,拉過張助理對他說:“我去回王總電話,你出去跟着寧姝。”
張助理連連跟去,卻并沒有看到人。
寧姝從酒吧大廳出來後,直接就去找廁所了。路上問了一個工作人員,但人說完一走,她立馬就左右不分。
剛才那杯酒的勁兒有點大,雖然還沒醉透,腦子卻有些不好使。
她站在原地轉了個圈,才往某一個方向挪動腳步,最後七彎八拐的,還是找到了廁所。
門口居然沒有男女廁所的标識,她又站在原地懵了一會兒,直到看見一個穿紅色喇叭褲和披着頭發的高瘦“女人”出來,才循着她那扇門走進去。
嗯?
這個女廁所的構造似乎有點奇怪。
牆邊那一排白色的東西不對勁,廁所裏的氣氛也不對勁。
好像,還有個人?
她迷迷糊糊再一擡眼,才發現最裏側那個白色東西前面,真站着一個人。他長着一張熟悉的臉,依舊帥氣得無可挑剔,此刻臉色卻有些不同尋常。
寧姝突然意識到一個無比可怕的事實,捂住眼睛尖叫一聲,轉身飛奔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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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走廊拐角的時候,她着急忙慌撞了牆,眼冒金星地擡起頭,才終于看見男女廁所的标識。
TNND,為什麽标識要貼這麽遠?!生怕客人不走錯嗎?!
都怪剛才男廁所出來的那個娘炮!!!
寧姝繼續拔腿飛奔,這次居然沒跑錯路,順利回到卡座。
剛坐下,旁邊女孩指了指她面前的杯子:“剛才服務員問要不要續杯,我給你點了杯新的,是——”
話音未落,驚魂未定的人端起杯子猛灌了一大口。
暈乎間,聽見女孩傻愣愣的聲音:“……是長島冰茶。你,你別喝這麽快啊……”
“……”
那一絲殘存的意識并沒有支撐到她在大腦裏搜尋出長島冰茶是什麽,只知道,今天她的一世英名大概要毀于一旦。
裴司延從廁所回來後,寧姝已經完全不省人事了。
他嘆了一聲,走過來摟住人肩膀,俯身将她橫抱起來:“你們玩,我送她回去。”
意識模糊的姑娘,一雙手綿軟無力地往他胸口抓,毛茸茸的腦袋也在他胸口蹭,香甜的呼吸混雜着酒氣,滾燙而又近在咫尺,裴司延只覺得渾身都緊了。他忍得面色鐵青,才沒将人狠狠地往身子裏揉,望向張助理,嗓子眼仿佛夾着冰:“出來叫代駕。”
張助理猝不及防被凍到,趕忙拔腿跟上。
**
寧姝醉成這樣,他實在不好把她送回她家,或許也是私心作祟,鬼使神差地報了自己家地址。
到家後,直接将她抱上主卧的床,打開空調吹了一會兒,等屋裏溫度降下來後,再小心地幫她蓋被子。
她一直躁動不安,似乎深陷在噩夢裏。先前嘟囔着聽不清楚的話,在他俯身蓋被的時候才依稀辨認出來,小姑娘壓抑的嗓音中夾着他不難感受到的痛苦和掙紮——
“夏奕輝,你離我遠點……”
“你這個衣冠禽獸……”
夏奕輝?
這名字他想了一會兒才想起來,是夏明江和前妻的兒子,也是寧姝法律上的哥哥。
雖然這位夏家大公子如今遠在國外,早幾年也是二代圈裏的名人。不過他成名的方式和溫景澤不一樣。
夏奕輝是公認的一股清流,從小到大都是別人家孩子,成績優異,為人謙和有禮,不早戀,也不在外面亂搞,成年後也是潛心學術,心思半點沒花在玩女人上面。
但此刻寧姝這副模樣,不免讓裴司延對傳聞有了一絲懷疑。
他給她掖好被角,伸手去揩她額頭上細密的汗珠,誰料剛一觸碰,就被小姑娘伸出來的手用力抓住。
不知道她用了多大勁,像是要往死裏捏似的,向來痛覺不太敏銳的他竟也覺得疼,擰了擰眉,卻沒有動。
寧姝依舊死死地捏着他,甚至一邊嘴裏發出嗚嗚聲,一邊開始拳打腳踢。
沒一會兒,她眼周都濕了,臉蛋也泛起不正常的紅,自己把自己折騰出一副被狠狠蹂.躏過的模樣。
裴司延任由她踢打,看在眼裏只覺得心疼,他虛虛摟着她不讓她從床上掉下來,直到小姑娘沒力氣了,手腳變得遲鈍緩慢,他才俯身将她抱在懷裏,輕聲安撫:“別怕,沒事了。”
寧姝半睜着眼睛,呼吸之間都是酒氣,嗓音也模模糊糊的:“你不是夏奕輝……”
裴司延輕拍着她的背:“我不是。”
寧姝努力想掀開眼皮,卻仿佛被膠黏住了一般,只有嫣紅的嘴唇翕動:“那你是誰……”
“我是裴司延。”他無比配合她。
“哦。”女孩皺着鼻子用力聞了一下,然後眯縫着眼睛,彎着唇笑起來,“沒錯,是香香的。”
裴司延看着她,不禁也笑。
“裴叔叔香香的……”
寧姝嘟着嘴巴又聞,甚至湊近他耳側去聞,更加确定後滿意地退了回來。
裴司延一臉無奈,被撩了一身火卻無處發洩,深知不能再繼續待下去了。正打算起身把她摁回被子裏,小姑娘突然盯着他,臉蛋猝不及防地湊近。
綿軟的唇瓣是女孩特有的香甜,此刻又帶着令人心醉的酒氣,碰上他唇的那刻,電光火石,整個世界都仿佛靜止下來。
僅剩床頭鬧鐘走動的咔噠聲,一秒一秒,數着他心跳漏下的拍子。
**
寧姝這一覺睡得無比沉,直到第二天清早,意識逐漸回籠,腦袋卻重重的,眼皮也很難掀開。
後腦勺扯痛了兩下,便徹底清醒過來。
視野所及是一整片陌生場景。
輕奢裝潢的卧室,灰金色調,到處充滿了男性氣息,就連她身上的被子都是淺灰色的。
腦袋裏嗡地一響,她趕緊掀開被子往下一看,見身上衣服還是昨天那套,才猛地松了口氣。
可問題來了。
這是哪兒?
她努力搜尋昨天晚上的記憶,但有關的一切都只停留在她回到卡座後的那一杯長島冰茶。喝完後,她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寧姝在床上冷靜了一會兒,起身下床,發現地毯上貼心地放了一雙拖鞋,嶄新的粉紅色,一邊一只可愛貓頭。
她心口微微一顫,把腳放進去,然後忐忑地走向卧室門口。
從醒來到現在她沒聽見一點聲音,如果不是腳踏在地板上還能發出聲音,她都快懷疑自己耳朵失聰了。
門外走廊也是空蕩蕩的,朝兩邊蔓延開,兩邊都是一樣的光亮。
她正猶豫着該往哪邊走,突然從左邊走廊盡頭傳來一道聲音:“早上好,寧小姐。”
這聲音不像是正常人的聲音,寧姝瞪圓了眼珠子看過去,只見一個一米八大個子朝她緩緩走過來。
方腦袋,方胳膊方腿,方盒子一樣的雙腳,整個“人”全都是方的,連走路都像在踏方格,要多機械有多機械。
“他”根本就不是人。
一大早在陌生的地方醒來,緊接着又見到這種東西,寧姝仿佛置身于驚悚片裏,忍不住抱頭尖叫。
直到那個“人”停在她面前,伴随着一陣機械音蹲下來,再次開口:“寧小姐你好,我叫Peter,裴先生讓我照顧你。”
聽見“裴先生”的名字,寧姝才稍微冷靜下來,放下胳膊,小心翼翼地看向這個金屬大個子。
Peter雖然身高駭人,形态乍看上去也有點驚悚,但她能感覺到對方的友好。多看兩眼也就習慣了,還有些憨憨的。
想起那天裴司延提起的機器人,當下的情況也就明了。
所以說,她昨晚是睡在他家?
寧姝忍住第二聲驚叫,驚慌失措地撫住胸口。
确定只是在這裏借住了一晚,其餘無事發生,才再次冷靜下來問Peter:“你好,裴先生呢?”
“裴先生去公司了,中午前會回來。”Peter靈活地回答她問題,“Frank已經做好早餐,請随我去餐廳。”
“好……”她神奇地發現自己居然在和機器人正常對話。
這也太詭異了吧?
裴司延這機器人是個什麽奇特品種?
等她跟着Peter到餐廳的時候,才發現亮瞎人眼的何止這些。
廚房是開放式的,吧臺後面也有個機器人,長得比Peter可愛,矮矮胖胖的,正在用長長的鋼臂擺弄豆漿機。
“今天的早餐是蝦仁火腿蛋包飯,請享用,主人。”矮胖機器人發出的聲音也更可愛。
寧姝看了看它,又看看Peter,已經沒辦法更驚訝,平靜地在餐桌旁坐下來。
蛋包飯香氣四溢,一口下去就沒了魂。
如果不是裴司延早跟她說過,自己也有幸嘗過一次,她都要懷疑這兩只機器人悄悄點了外賣忽悠她。
這會兒就算機器人真會點外賣,她也沒什麽好驚訝的了。
天地良心,裴司延到底過的是什麽非人類生活?
剛吃完蛋包飯,寧姝正在喝着現磨豆漿,手機突然響起來。她擡眼瞥去,只見屏幕上三個大字——裴先生。
她摁下接聽,放到耳朵邊,拘謹地開口:“喂?”
“吃過早餐了?”男人嗓音低沉,夾着無法忽視的溫和。
寧姝剛要回答,腦子裏某一段模糊的記憶剎那間仿佛撥雲見霧,劇情和人物都變得無比清晰,就好像此時此刻正在發生。
七彎八拐的酒吧長廊,男廁所走出來的娘炮,以及——
在那個匪夷所思的空間裏,那社會性死亡的驚鴻一瞥……
整個世界都崩塌了。
寧姝顫抖的手指摁斷電話,幾乎是從椅子上跳起來,跌跌撞撞地找到這所房子的大門,沖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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