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你把她還給我好不好?……
寧姝剛一進門,看見沙發背後露出的那顆腦袋,換了鞋風風火火地跺過去:“夏沐可,你最好給我個解釋。”
“啥?”夏沐可手裏拿着塊西瓜轉過來。
“是你跟我說你爸找裴司延打架的是吧?是不是你?”寧姝毫不留情地質問這個害她當衆社死的罪魁禍首,“別人說話你用腳聽的嗎?你腦袋是在洗衣機裏滾過沒甩幹呢吧你?”
夏沐可被她連着戳了好幾下額頭,一臉我是誰我在哪我該幹什麽的懵逼,張了張口,還沒說話,走廊裏傳來霍迎春一聲輕嗤:“她腦袋哪是在洗衣機裏滾過啊,她是游戲中毒太深,洗衣機加消毒液都洗不幹淨。”
姜還是老的辣,寧姝忍不住噗嗤。
夏沐可不樂意了,正襟危坐朝老媽嚷嚷:“母上大人,我做錯事歸做錯事,您人身攻擊就過分了吧?別幹嘛都是游戲的鍋呀。考試考差了賴我打游戲,考得好讓我以後少打游戲能考更好,眼睛長個麥粒腫怪我游戲打多了,人醫生說是您給我吃的羊肉上火,感冒發燒拉肚子也能是打游戲打的。媽媽,您未免也太看得起王者榮耀了吧?”
“別跟我提那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兒啊,說今天呢。”霍迎春轉頭看向寧姝,“你以為她怎麽聽錯的?邊打游戲邊聽我和你夏叔說話,是我提醒你夏叔冷靜點兒,千萬別跟人吵架,這丫頭轉頭跟你說他爸要和人打架。”
“那我不是太着急了嗎!”這件事沒得洗,夏沐可聲音弱下來,“我還不是關心則亂,為我姐的愛情保駕護航……”
“你就別操心你姐了,她比你省心的多。”霍迎春哼了一聲,“就你這一天天的宅家打游戲,以後能有對象嗎?你玩游戲能交到男朋友?”
“我怎麽不能?我現在就——”夏沐可激動地脫口而出,說到一半突然捂住嘴巴。面對老媽和老姐疑問的目光,強自鎮定地眨了眨眼,“那個時間不早了,我先上樓去了啊。”
說完拔腿溜得飛快,把樓梯踩得咚咚響。
霍迎春望着小女兒消失的方向嘆了口氣:“一天天鬼子進村似的,沒個女孩兒樣,頭疼。”
**
裴司延今晚的确喝多了酒,當踏進酒吧那一刻,再聞到空氣裏飄着的各種味道混雜的酒精分子,眉心擰成了一座山。
他沿着走廊找到盡頭那間包房,只稍頓了頓,便推開門。
迎面撲來的又一室酒味,不過是幹幹淨淨的純麥威士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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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關上門,癱在沙發上的男人同時擡頭看過來,噙着濃濃的醉腔輕嗤了聲:“那幫小子又他媽叫你來,能不能他媽的有點出息?”
桌上桌下丢了好幾個空酒瓶子,溫景澤手裏還拎着半瓶。65年的麥卡倫萊俪,全球限量400多瓶,他就跟燒烤攤上的青島啤酒一樣仰頭灌。
“你多有出息?”裴司延站到他前方,冷冷開口,“公司不去,家也不回,一天天在這兒喝酒。你是想讓你父親回來看看,他引以為傲的兒子是如何一蹶不振,醉生夢死的嗎?”
“不然呢?”溫景澤仰天大笑一聲,擡手指着裴司延,“讓他回來看看,他最最最信任的好兄弟,是如何搶走他兒子的未婚妻的?”
裴司延放在身側的手指攥了攥,眉心緊擰。
“不如你猜猜。”溫景澤呵呵笑着,“我爸他會是什麽表情?”
裴司延看着他,一字一頓:“我相信你爸分得清是非曲直。”
溫景澤嗤笑了聲,轉開頭,抱着酒瓶咯咯抽起來,不知道是笑還是哭。手背上濕淋淋的,也不知道是酒還是眼淚。
裴司延走到沙發旁邊,隔他半米坐下,雙手交握,視線微垂。
“我自認沒有半點對不住你。”他緩慢低沉地開口,“阿澤,你就是個不懂愛的小孩,把全世界最好的糖果放在你手裏,你都不知道珍惜。也許你現在懂了,但感情這件事畢竟不像一顆糖那麽簡單,你随時想要,它就永遠在那裏等着,被你撿回來。”
溫景澤半個身子躺在沙發上,臉悶在抱枕裏,發出壓抑的嗚嗚聲。
裴司延拿過來一個酒杯,往裏緩緩倒酒的時候,他才悶着嗓子開口:“我媽跟人跑的時候,我才五歲,她走之前那天還跟我說,等我過生日,她要親手給我做個大蛋糕。後來我五歲生日那天,沒有蛋糕,也沒有我媽,只有我爸喝得醉醺醺的回來,一覺睡到大天亮。”
“從那時候起,我就覺得女人都是騙子。”
裴司延手頓了頓,放下酒瓶。
“直到我們班轉來一個連話都說不清楚的小丫頭。”溫景澤吸了吸鼻子,滿臉都是濕的,“她吧,跟我一樣可憐,五歲就沒了爸爸,可是她比我慘,她媽悲傷過度,一蹶不振,好長時間沒人管她,差點一場高燒要了她的命。後來運氣好,命是被人救回來了,可是沒辦法開口說話。當年差點被送到特殊學校,是阿姨費了好大心思才讓她重新開口,就是結結巴巴的,一開始來班裏,所有人都欺負她。”
裴司延一邊默不作聲地聽着他說,一邊喝了口杯子裏的酒,眸色幽深,在昏暗的包間裏看不清表情。
“是我護了她十幾年。”溫景澤仰頭灌了一大口,因為克制着哽意而猛烈咳嗽起來,過了好一陣才緩解。
“我承認我混蛋,一開始我看着那些女人為了錢在我面前搖尾乞憐,就像我媽,當初為了錢抛夫棄子,跟一個六十多歲的老頭子去了美國。我信不過她們,更不會愛她們,可又喜歡看她們為我着迷的那副嘴臉。”
“可是慢慢的,這個世界太過眼花缭亂,我也就忘了最初自己是要什麽了。那些女人就好像路過的港口,風景漂亮就停一停,我以為我始終記得終點在哪裏。”
“後悔嗎?”裴司延端着酒杯,第一次轉過頭看他。
溫景澤目光一顫,整個身體也跟着僵住。
裴司延不再繼續說,轉回去一聲不吭地喝酒。
包廂裏靜得只有兩個男人的呼吸聲,和酒液在瓶子和杯子裏流動撞擊的聲音。
直到溫景澤垂着頭抽噎起來。
“裴叔,你把她還給我好不好?”他濕漉漉的嗓音悶在膝蓋裏,“你還可以有別的女人,但我不能再沒有她了。”
“你怎麽知道,我還可以有別的女人?”裴司延嘲諷地扯了扯唇,“謝謝你曾經保護過她,但在你沒想好如何對這段感情負責的時候就貿然将她牽扯進來開始,就注定你帶給她的只能是傷害。”
“而我和你不一樣。”他看向溫景澤,目光灼烈如星火,“你們已經結束了,但我會對她負責到底。”
說完,他仰頭喝光最後一口酒,将杯子重重地擱在桌面上,起身往門口走去。
門開的那一瞬,溫景澤叫住他:“裴先生。”
裴司延停住腳步,站在門外的光裏,聽見溫景澤堅決冷靜的聲音:“過去我什麽都聽你的,我敬重你,仰慕你,我能有今天全都要感謝你。但唯獨她,我不能讓。”
“那就走着瞧。”
從酒吧出去,渾濁而燥熱的空氣終于變得清新涼爽。
晚餐時喝的茅臺勁兒還沒過,又混上了高度數威士忌,裴司延一路強撐着,到門口終于還是抵不過頭暈,身形晃了晃。
張助理一看見他就火速從車裏跑出來,扶住:“老板,你又喝酒了?”
“喝了點,沒事。”他坐進車裏,單手扶額,嗓音有些疲憊,“回家吧。”
張助理連忙去前面開車。
剛上路沒多久,張助理便說:“老板,明天早上的會要不推遲吧,你喝這麽多酒肯定難受,先休息一上午再說。”
後座的人沒應聲。
張助理從鏡子裏一看,那人正在閉目養神,就不搭理他,于是嘆了嘆,拿出殺手锏:“工作再重要也沒有身體重要啊,您這樣,寧小姐肯定要心疼的,您舍得讓她——”
“老板?!”
眼睜睜看着人倒下去,張助理一個急剎,“老板你怎麽了?別吓我!”
轉過頭,只見前一秒還正襟危坐的男人此刻橫躺在後座上,手捂着腹部,大顆大顆的汗珠從額頭往下淌,還咬着牙開口:“不許告訴她。”
**
第二天早上,寧姝破天荒地自己開車去上班。
夏沐可起來找東西吃的時候看見她拿車鑰匙,“喲”了一聲:“今天怎麽太陽從西邊出來啦?你的親親親親男朋友呢?”
“人家出差。”寧姝扯着唇瞥她一眼,“以為誰都跟你一樣閑得長蘑菇?”
夏沐可哼了一聲,踩着傲嬌的小碎步離開她視線。
寧姝無奈地搖了搖頭,低頭看手機。
一秒前裴司延剛發來一句:【記得吃早飯。】
寧姝趕緊鑽進車裏,坐下來回他消息:【你也記得吃哦。】
【是不是快登機啦?】
裴司延:【嗯,快了。】
寧姝:【落地記得告訴我。】
裴司延:【好。】
寧姝:【那我開車啦,先不說了~】
她手機還沒放下,消息又過來:【等等。】
寧姝笑着打字:【嗯?】
裴司延:【親一下。】
“噗嗤。”寧姝忍不住笑出聲來,在車裏自顧自樂了好一會,才摁下語音鍵發過去一句:“麽麽噠~”
再不走都要遲到了。
她趕緊平複下心情,把手機扔到儲物盒裏,專心開車。
這次裴司延出差的時間有點長,一不留神一個星期就這麽過去了。每天也就是晚上回家發發微信,打打電話,他說那邊不方便,連視頻都沒通過。
這天寧姝上午閑着沒事突然襲擊,給他打了個電話。
出乎意料的是居然接通了。
那邊是男人淡淡的笑腔:“怎麽,今天不忙?”
“今天的預約都在下午,我偷個閑。”寧姝趴在桌子上擺弄着他送給她的粉色無人機,“你也沒開會呀?”
“嗯。”他笑了笑,“看來是老天知道我太想你了。”
寧姝故意嬌嗔一聲:“想我也就一張嘴,不知道多久能回來呢。”
“快了,就這兩天。”
寧姝頓時驚喜:“真的嗎?”
“真的,騙你你就罰我……”男人略微沉吟,“三天不讓我親你。”
“這麽狠毒啊,不過才三天?”寧姝笑眯了眼,“怎麽也得一個月才夠誠意吧?”
裴司延堅守底線:“四天,不能再多了。”
“要不五天吧……”寧姝覺得自己夠幼稚的,可又樂意陪着他幼稚。
那邊很快回過來:“成交。”
這讨價還價的認真勁,比她還幼稚。
突然,電話那頭傳來一道年輕女人的聲音:“裴先生,這是今天最後一瓶藥水了,明天您再做一個檢查,如果沒問題後天就可以出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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