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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沒有了最大的兩個看不順眼的人,西北軍營冷硬的環境都讓他覺得十分可愛起來。每天早早的起床,洗漱好了，就偎在床上，等着林如淺給他帶吃的東西過來，有時候是饅頭，有時候是餅子,加一點肉幹或者是一杯奶。

早上吃的飽飽的，開始一天的跟屁蟲生活,中午又陪着林如淺吃一頓飯，晚上騎騎馬,逛逛校場,晚上閉眼前全是他的容顏。

真是再幸福不過了！

就是千尊萬貴的皇宮,也沒有這裏住着舒服。

他可以看得見自己最想要看見的人,不被皇宮的身份地位束縛，不用去學自己最讨厭的詩書，也不用對那些所謂的兄弟笑容滿面。

在這裏，他想生氣，就生氣，想胡鬧，就胡鬧，糾纏着林如淺陪着他漫天遍野的玩，他甚至貪心的不想要時間流逝。

“如淺哥哥……”六皇子昏昏沉沉的歪在林如淺的背上，黃昏正好，馬兒在一邊吃着草，不時看他們一眼，又悶悶把頭低下去。很簡單，因為趙朦松不在，趙朦松的邀星也不在。

兩匹馬王是有感情的，都是馬王，三年并肩，主子又那樣親密的關系，自然是其他馬兒比不得的。

林如淺看的出它是想邀星了，低嘆一聲，自己又何嘗不想趙朦松。也不知道趙朦松現在是不是照顧好了自己，他一向在生活上馬虎的可以，這個天氣，可別忘記了多穿一件厚衣服啊。

一人一馬對視，頗有點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覺。

“我們什麽時候回去吃飯啊？我肚子都餓扁了。”六皇子哼哼唧唧道，“昨天廚子做的那道嗆白菜，味道還可以，只是我想吃雞蛋了，如淺哥哥，你給我做個蛋羹吧？”

林如淺寵溺的點點他的鼻尖，“殿下這幾天愈發疲懶了。書可都讀了？別回了都中，叫皇上一頓好罵才是。皇上看重皇子們的學習，殿下別觸了刀尖。”

六皇子點點頭，“我知道了，你別那麽啰嗦好麽？如淺哥哥……”他撒嬌的蹭了蹭他的脖子，“我想吃蛋羹啊，不給我吃，我就不讀書了。”

“胡鬧。”林如淺笑道，“殿下是皇子，怎麽能不讀書，再說了，殿下，臣還是您的侍讀呢，要是您不讀書，拿侍讀來做什麽？不如早早的離了我去，好讓臣免去了奸佞的名聲。”

六皇子嘟着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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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蛋羹臣會給您做，只是這書也要好好的讀。臣看見您帶來的書本裏面有《左傳》，就從那個先看着吧。改天臣再給您找一些合适的。”

“軍營裏面沒有書嗎？”林如淺最喜歡看書了，要是沒有書的話，會很無聊的吧？六皇子心想，等回到都中了，一定先求父皇給西北軍營派發一些書本來才好。

“有一些，不過都是兵書，殿下怕是不喜歡這類的吧？”

六皇子卻搖搖頭，“你看什麽書，我就看什麽書。你是我的侍讀，當然和我一起看書啦。要是放在民間的話，你就不叫侍讀，叫做‘書童’，書童懂麽？就是少爺要看書寫字了，書童就陪在一邊，磨墨點蠟燭。” 想着想着，六皇子就笑了起來，像是想到了那樣的場景。

林如淺苦笑這摸摸他的頭發。

皇家的侍讀，哪裏有民間的純粹？民間才是真正的“侍讀”，光是服侍着看書的，而皇家的除了陪伴着皇子長大以外，還有把身家性命都放在皇子母家身上的意思。一旦哪位皇子失勢，首當其沖的就是他的侍讀。

林如淺早年為了這個提心吊膽了好久，後來來了西北，才漸漸放下心。

雖然皇上還沒有撤去他的‘侍讀’身份，但這幾年他身上有多了‘将軍’的職位，以後便是有什麽，別的皇子也不敢輕易的動他。既保護了自己，也能從另一方面保護好六皇子。

等到六皇子回了都中，他就什麽把柄都沒有了。宮中自有皇帝守護着。

六皇子拉着他的耳朵，嬌聲道，“如淺哥哥，你随我一起回去吧？或者我在這裏等着你得勝，我們一起回去。”見林如淺皺着眉，他急忙解釋，“我舍不得離開你，如淺哥哥，都中一點樂趣都沒有，我一個人在宮裏，其他的皇子都搬出去了，就我一個留在竹軒，這算是什麽事呢！”

林如淺想了想，皇帝不會真的把六皇子給忘記了的，一定是有別的意思，或許是等着林如淺回來幫忙給六皇子建府？他就摸着六皇子的頭發，吹着傍晚的熱風。“皇上一定有他自己的打算吧。”

六皇子是相信他說的每一句話的，當即點頭，“可我不想回去……”

“使者也不能呆太久的，時間上有規定，一般四個月，你就要回去了。”林如淺笑笑，“如果皇宮不好玩了，你可以出宮啊，我在郊外……咳，有個農莊，風景還不錯，好幾顆桃樹，春天的時候，花開的特別好看。”

“如淺哥哥有農莊啊？”六皇子驚喜的看着他，“那以後我要好好玩一玩，我還沒有去過呢。”

林如淺本來想要把自己的根據地告訴他的，轉念一想，那裏的管家不認識六皇子，他去了也沒法子，還不如就直接去農莊好玩。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也該回去休息了。六皇子懶懶的，像是沒有骨頭，耍賴不肯走，林如淺只有背着他，慢慢往營地走。他身上的上也差不多要好了，本來就不是太重的傷，養養就差不多了。

來往的巡查兵都認識他們，沒有阻攔，林如淺把六皇子安全放回他的營帳的時候，已經有些喘氣了，不是他體力不好，是六皇子真的太能鬧，好好的趴在背上就趴着，他居然立起身子左轉右轉，林如淺怕他受傷，不得不小心，好幾次都差點摔倒。

“你這個小壞蛋。”林如淺長長的喘一口氣，“再來一次，臣這把老骨頭都要報銷在這裏了。”

六皇子被他這句話逗得一樂一樂的，“如淺哥哥哪裏有那麽老了。”說完，乖巧的給他捶肩膀按腰。林如淺高高興興的趴着，也嘗一嘗皇子服侍的感覺。

說來奇怪，他們之間不像是君臣，又偏偏以君臣相稱，像是兄弟，林如淺又頗為尊重六皇子的想法，像是父子，又沒有尋常父子那麽嚴肅。總的來說，相處模式還算不錯，只是以後怕是不行了，六皇子漸漸長大，心思也會多起來。

林如淺這樣想着，忽然覺得這按摩也不是那麽舒服了。

自己一手養大的六皇子，終究會慢慢和他有隔閡，會相信別人不相信他的話，會逐漸疏遠他……

六皇子摸摸他的臉，摩擦了一下手指，“如淺哥哥的臉還很滑呢，嗯，還年輕。等我都老了，指不定如淺哥哥還年輕着呢。”

“殿下說什麽傻話呢。”林如淺笑着看他，有些苦澀，“臣比殿下大，等殿下慢慢長大的時候，臣就已經老了。”

只是不知道他能不能一直看着六皇子成熟的那一天。

六皇子歪着頭看他，“這就是‘君生我未生，君生我已老’的意思嗎？”

“是。”

“那我不會讓如淺哥哥變老的。”六皇子信誓旦旦，“我是皇子，我父皇是皇上，天下都是我家的，我不讓如淺哥哥老，如淺哥哥就不會老去。”

林如淺被他這句話逗笑了，要是什麽事情都如帝王家想的那樣，只怕也就沒有“駕崩”一說了。不過六皇子對他的心是好的。只要有心就足夠了。

林如淺就趴在被窩裏面逗他。“那樣臣不就是老妖怪了，都不會變老。以後殿下的王妃就問臣，‘林大人啊，你是怎麽駐顏有術的啊？’，臣就老老實實的回答，‘是殿下不讓臣變老啊。’王妃問，‘好啊，殿下為什麽只讓你不變老，我呢？殿下不愛我了嗎？’臣無言以對……”

六皇子撲哧一笑，笑着笑着就笑翻了過去。

“如淺哥哥，我以後不要王妃，就要你！這樣就沒人來煩你了。”六皇子笑道，“我的如淺哥哥是最好的了。”他鑽進林如淺的懷裏，使勁鑽來鑽去。

“等殿下成親了，長大了，自然就覺得殿下的王妃是最好的了。”林如淺頗有種吾家有兒初長成的感覺，既欣慰，又悲傷。

說完，也不管六皇子是什麽反應，搓了搓他的臉，“早點睡，臣幫您把被子捂熱和。西北夜裏涼，等到了半夜，就更冷的睡不着了。”

六皇子眼睛亮亮的看着他。“我不是說的玩笑話，如淺哥哥你對我最好，是我最重要的人，連父皇都比不上你的。我不會讓任何人來嘲笑你，就算是我的王妃也不行。要是她不喜歡你，我就不娶王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