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林将軍、趙小将軍。”帳外傳來一聲小兵的禀報,小兵壓低了聲音,唯恐他們已經睡熟，趙小将軍的脾氣不好這點在全軍都是非常有名的。“前面大帳傳話來,說王副将死了，喝醉了酒,燒了整間帳子呢。”

趙朦松猶在失神中，林如淺只得說道：“是怎麽回事？怎麽好端端的就喝酒了？我記得王鵬不是個愛喝酒的人。”

小兵哪裏知道這些，也是聽別人說的。聽林如淺都醒了,更怕聲音吵醒了趙朦松，于是越發小聲了，林如淺就聽見前面一兩句“心情不好”“被責罵”，後面的就什麽都不清楚了。

林如淺以為是王鵬被上級責罵了，心情不好才喝酒的，一時不查出點意外也沒什麽，就沒有放在心上。“好了，你下去吧。”

小兵如蒙大赦，趕緊退下。

林如淺摟着趙朦松，輕撫他光滑的脊背。

趙朦松迷迷糊糊，被伺候的實在是舒服，也就迷瞪了過去。

第二天早晨的時候，林如淺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死的是四大家族的王家子弟，四大家族現在依舊還算是他這一方的人，所以林如淺寫了封信回去，解釋了原因之後，交到六皇子手裏，反正他都是要回都中的人了。

六皇子不知道怎麽的，神色頗有些郁郁，看上去像是沒有休息好。

孩子大了，林如淺不好直接問他，召來他的屬官，屬官說“昨夜六皇子抱着枕頭來找您了，難道沒有找到嗎？”

林如淺的帳子，六皇子只怕閉着眼都找得到，怎麽可能走錯路。但是昨天晚上……

林如淺眯起眼睛，仔細打量六皇子的神色。

“我好餓啊，如淺哥哥，給我做點吃的吧？”六皇子神色間毫無異樣。

“想吃什麽？”

六皇子看着他的臉，目光一動不動，忽然一笑，“昨天晚上聽見王鵬被燒死，我吓了一跳呢，老遠就看見那邊的火光了，又不敢摸黑來找你，就偷偷溜回去了，一晚上都沒有睡好。如淺哥哥做一點好吃的安慰一下我吧。”

他真的什麽都沒有看見？

Advertisement

林如淺沉思了一下，握住他的肩頭。“殿下……有時候，喜歡一個人，并不是那麽簡單的事情，裏面還有很多很多的……感激和感動。殿下，您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林如淺以為他是看見了。

六皇子不可能因為一條人命就害怕的睡不着覺，他以前還有過劃花屍體臉的前科，而且林如淺知道六皇子并不是一般的小孩子。

可六皇子依舊懵懂無知的看着他。

“如淺哥哥，你怎麽忽然說起這個來了？”

“就是有感而發而已。”

六皇子偏着頭，“如淺哥哥是在暗示我要喜歡你嗎？我已經很喜歡如淺哥哥了啊。”

“不，不是那個意思。”林如淺抿唇，有些不知道該怎麽說才好，有一種和愛人親密，卻突然被孩子打斷的郁悶和緊張，六皇子充其量也不過是個沒有十四歲的孩子而已，應該是不知道那種事情的。

更讓林如淺覺得不安的是，他和趙朦松并不是世人承認的那種戀愛關系。

他想六皇子好，不希望六皇子走上這條道路。

要是六皇子眼中帶着鄙夷之色看他，也許他會非常的自卑失落的，但是六皇子黑白分明的眼睛裏面什麽都沒有，好像他真的什麽都不知道一樣。

林如淺舒了一口氣。

不知道也好，至少不會尴尬。

要是六皇子看見了，并且問他兩個男人為什麽能夠在一起的話，林如淺說不定真的會崩潰。

他是侍讀，不是太傅。

“臣給你做牛肉包子，好不好？上次看殿下就喜歡這個。”林如淺笑了一下。

六皇子眼睛亮亮的。

啓程的日子很快到了，六皇子需要回到都中，過他的皇子生活。林如淺塞了點錢給他，都中沒有錢，就算是皇子也寸步難行。

一直到走的時候，六皇子眼睛都是紅的。

他拉着林如淺的手，“如淺哥哥，我要走了。”

“嗯，等這場仗打完，臣會回都中。”林如淺說，“到時候，臣再做殿下的侍讀。”

“說定了，不許耍賴。”六皇子哭哭啼啼的。

他這麽大一點，沒有母家勢力，也沒有林如淺撐腰，回到都中指不定被欺負成什麽樣子呢，林如淺這麽一想，心口就痛了一下。

“臣會回來守護殿下的。”他說，“殿下要記得以孝侍奉皇上，皇上才是殿下的依靠，不到萬不得已之時，不要和其他皇子發生沖突。臣離得遠，出了事情是保不住殿下的，殿下可千萬要記得。”

“如淺哥哥，我舍不得你。”六皇子拽着他的袖子，“我不想去。”

林如淺無奈而愛惜的看着他，“殿下是皇子呢。”

生在皇家，定然是要經歷許多旁人沒有的無可奈何。

六皇子只哭不說話。

林如淺的心更軟了，他都想要寫信給德宣帝，求皇上把六皇子留在這裏了。但是現實不允許他這樣做，六皇子需要的，終究還是德宣帝的寵愛。

他把哭得一塌糊塗的六皇子塞進馬車，吩咐屬官小心伺候，這才打馬回去。

“我以為你會舍不得你們家六皇子殿下呢。”趙朦松哼了一聲，天氣越來越冷，他穿着雪白的狐裘，襯得一張小臉越發明媚。

小時候他就長得十分的精致。

林如淺知道他的醋罐子又打翻了，對他笑了笑，并不理會。

“你怎麽就不和他一起回去呢？這個時候回去，皇上也不會治你的罪，你的戰績早就足夠你回都中得一個爵位了。”趙朦松又說。

他總是怕林如淺有一天會離開他。

林如淺問：“那你為什麽也不回都中呢？明明江南水鄉才是你最喜歡呆的地方。”

趙朦松看着手指，“我姓趙啊，笨蛋。”

是了，趙朦松還要繼承他爹的衣缽，在這裏一輩子鎮守着西北，沒有意外的話，他可能永遠都回不了都中了，除非皇帝召見他。

這麽一想，林如淺微微心疼他，伸手攬着他的肩膀。“別怕，我在這兒陪你。”

趙朦松抿嘴一笑。“你慣會匡我，前兒才和六皇子說要去都中陪他呢，現在又要呆在西北陪我了，怎麽，你會變成兩個林如淺不成？”

林如淺笑道：“雖然不會變成兩個，但我不管在哪裏，心都是你的。”

這句話讓趙朦松安心下來，臉上的表情也不是那麽緊繃了。

“我父親讓你去他大帳，說是有要事相商。”趙朦松說，“對付郦國的戰術出來了，父親叫你去，多半也只是分工一下，畢竟你的紫荊軍也不可小觑。”

紫荊軍已經徹徹底底是林如淺的私人軍隊了，他也不明白是怎麽一回事，不過猜得到其中趙朦松起了很大的作用。

他們都稱呼紫荊軍為“林将軍的紫荊軍”，其忠誠度，可見一斑。

“已經出來了嗎？”這方案商讨了很久，幾乎可以這樣說，在一開始作戰的時候，趙大将軍就已經在準備了。

現在終于确定了。

意味着大戰在即，幸好他已經把六皇子送走了。

他們和郦國每十來年就打一次，趙大将軍又是世代鎮守西北的大将。

林如淺去了大帳，趙大将軍和他談的事情果然是這個，林如淺需要把紫荊軍安在一個叫做虎靈谷的地方，這裏也是一個戰争要地，他并不意外，趙朦松早就和他分析過了。

說起這個，林如淺不得不佩服趙朦松的布局能力。

就像他是操盤手一樣，只要是趙朦松設計好了的戰場布局，就沒有出過問題。這讓非常多的軍師引以為奇，并找上趙朦松讨教，然而趙朦松只會說是直覺。

趙朦松生下來就适合幹這個。

“是，大将軍，屬下領命。”林如淺抱拳。

趙衡心眼睛閃了一下，“……還有一件事情，我要和你說一下。”

林如淺錯愕的擡頭，不由顫了一下，難道大将軍已經知道了……？

“大将軍請說。”

“我最不放心的是小松。”趙大将軍嘆息了一聲，“說來慚愧，小松比你大幾歲，反而事事都要你幫忙照顧他。實在是小松被我嬌慣壞了，離了人照顧，我怕他會……戰場刀槍無眼，我平生就這麽一個孩子。”

林如淺理解他的擔憂，當即說：“朦松是我兄弟，我會照顧好他的，請大将軍放心。”

趙衡心有些羞慚，“小松要是有你一半的懂事，該有多好啊。都怪我，都怪我。”

趙朦松那性子怎麽可能随便扭的過來，再說了，林如淺也不覺得趙朦松哪裏不好。他就說：“朦松擅長布陣，這正是我欠缺的地方，我和朦松一起呆在虎靈谷的話，必定能夠克敵制勝，還望大将軍勿要太過擔憂的好。”

“他心思多，想的也多，和他母親一樣。”趙衡心閉着眼搖了搖頭，“很多時候事情往簡單了想，倒是一件好事。他總是看不破這一點。”

難道趙大将軍找他來，就是為了聊聊青少年的成長？

林如淺笑了一下，“兒孫自有兒孫福，朦松的未來，是他自己做主的，誰又說得上話呢？我看他不像是能被拽回頭的人。”

趙衡心忽然奇異的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你說得對。”

作者有話要說：(*^__^*) 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