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第十一回
☆、第十一回
江府馬廄。
有小厮來清洗江虞的紅棕烈馬。
放下木桶和馬刷,小厮看着紅棕烈馬邊上的白馬,白馬前面的食槽內的草料絲毫未動。
小厮好意拿起一些喂養,但白馬別過馬頭不理他,小厮摸摸後腦勺,開始替紅棕烈馬清洗。
過了不久,只聽白馬嘶叫一聲,一連串清脆的鈴铛聲由遠及近,小厮的腦袋從紅棕烈馬身後探了出來,看見一個長相甜美的少女,她罩着寬大而舒适的黑色袍子,秀發松松地斜梳在一邊,她赤腳,晶瑩如玉透的腳踝上挂着鈴铛,走路的時候,會露出一雙優雅、白皙、修長的腿。
她仿佛沒有看見小厮,徑直走到白馬那兒牽起白馬的缰繩,白馬服帖地跟着她走。
小厮方放下馬刷追上來阻止,哪知道嘴巴一張,聲音卻無法發出,他的足好似有千斤之重,重到不能再挪動一步。他眼見着那白如雪花的白馬身上的毛發慢慢地染化成黑夜一般的黑色,眼睛瞪如銅鈴。
鈴铛聲漸遠,那少女也走遠了。
小厮腿腳發軟,能動的時候“噗通”一聲跌坐在了地面上,背上冷汗如雨。
我見到的是神女……還是妖女?
吳侯府。
孫策的卧房內,周瑜和張昭都在。門外人通禀的時候,孫策看了周瑜一眼道,“江虞真的來了。”
周瑜眯着狹長
的丹鳳眼,“她走不了,只能來。”
孫策大笑,對着外頭喊,“請江大小姐進來。”
聲音方落,大門被門口的士兵推開,背着光,江虞和白烨站在一抹光輝之中。
張昭蒼老的面容褶皺一張。
此女果然驚豔!
他悄悄去看周瑜,而周瑜臉上也顯然閃過驚嘆之色。
江虞低着頭,緩緩走過周瑜和張昭的面前,帶着白烨行跪拜禮道,“江虞見過吳侯。”
白烨一聲不發地跪在她邊上,江虞眼睫稍擡,幸而兩個人的寬袖袍疊在一塊兒,江虞偷偷用手在袖袍的遮蓋之下捏了捏白烨細嫩的手背。
白烨吃疼,咬住下唇瞪了江虞一眼,江虞又狠狠揪了一下。
“白烨見過吳侯。”叩拜的時候,白烨手一翻轉,握住了江虞的柔荑,江虞暗瞪她一眼,但白烨裝作沒有看見,很快地,白烨遭到了報應,因為江大小姐耍詐,曲指以指甲狠狠地嵌入白烨的手背,她要用武力來逼迫白烨投降。
白烨的臉色越來越白。
“這位白姑娘便是江大小姐帶來的良醫?”孫策有些懷疑地望着白烨,他心想這個女子年紀輕輕,面色又如此慘白,怎會是良醫?江虞莫不是胡亂捉一個人湊數罷?
周瑜認得白烨,但他不開口說透,只是站在一邊靜靜看着。
“正是。”江虞暫時放過白烨,這讓白烨松了一口氣,暗自揉着手背處的青紫心道:唯有小人與江虞不可得罪也。
孫策望向白烨,“那麽姑娘請——”
白烨起身的時候,聽見江虞小聲地在身邊叮囑,“白烨,盡力而為。”
白烨回頭瞧了她一眼,此刻江虞的表情很古怪,但她眼中流露的關懷是不會假的。于是白烨欣然點頭,在周瑜和張昭的注視下徐步走向病榻上的孫策。
裝模作樣地搭脈,孫策一直盯着白烨的臉看,那種眼神看得白烨心中發慌。
孫策的脈搏虛浮,仿佛水面上飄的一根麥桔,随時會被水淹沒。
白烨的右眼瞳孔微微轉赤,眼見着從孫策臉上蜿蜒扭曲的傷口中瀉出大量陽氣,為今之計,唯有“堵”才是唯一方法,只是堵住了這頭那頭又洩了出來,白烨顧不得許多,只求幫江虞度過這一刻的危急。
“吾之傷勢,何如?”孫策的聲音帶着磁性。
“白烨心中有數,”白烨松開脈搏,微笑道,“只要吳侯找得到幾樣東西。”
孫策眼睛驟亮,忙問,“什麽東西?”
白烨笑起來,嘴邊帶着小漩渦,伸出三根手指一一道,“第一樣,江東最聰明之人的一簇頭發;第二樣,江東最勇武之人的劍;第三樣,江東最尊貴之人的血。”
張昭肅然呵道,“豎女大膽!”
白烨甩袖轉身,橫眉怒斥,“你才大膽!”
“你!”張昭沒有料到她有如此膽色,竟敢在江東說他張昭大膽,雪白的胡子抖動着。
“我在醫治吳侯,若要治好吳侯就必然需要這些,你阻止我,難道你不想吳侯的病痊愈?”白烨忽而伶牙俐齒起來,唬得老臣張昭老臣又是一愣。
白烨所言有理。
江虞俏目多瞧了白烨一眼。
周瑜道,“白姑娘言中之意,是要我們先找出江東最聰明之人,最勇武之人,最尊貴之人?”
江虞插口淡淡道,“吳侯之血最彌足珍貴。”
白烨駁道,“吳侯之血不成,他的血中有毒,不可為他自身所用。”
周瑜擡頭,“除了吳侯,還有誰?”
“吳侯的嫡親之血,可為藥引。”
“那便只有吳國太與仲謀了。”張昭悻悻撫着長須道。他雖氣白烨,但白烨言之有理,況孫策傷勢越來越嚴重,如今只能死馬當成活馬來醫。
孫策喃喃道,“江東最聰明之人與最勇武之人……”他沉思了一會兒,忽而望着周瑜,笑道,“公瑾可為吾割發獻劍?”
周瑜的臉發青,手按着腰間長劍,目光冷冷瞥向白烨。
割發獻劍?這乃是戰敗之俘虜所受之侮辱。想他縱橫沙場幾年來,無往不利,從未受過如此大辱,這姓白的小妮子一來便以醫治孫策為名,讓自己不得不割法獻劍,實在可惡至極。
餘光轉向江虞。
周瑜眉頭隆起。
莫非是江虞屬意她如此?
“禀主公,”周瑜往前踏出一步,身上的白色铠甲清脆響動,抱拳道,“公瑾願為主公割發祭劍。只是若白姑娘治不好主公,該當何如?”他淩厲的視線掃到白烨身上。
白烨從容道,“白烨若治不好吳侯,可任由吳侯與周将軍處置。”
孫策撫掌大笑道,“既然白姑娘如此有底氣,吾當寄予厚望。”轉視衆人道,“汝等先做準備,吾派人請仲謀。”
“是。”
“遵命。”
衆人一一退出。
來到門前大院內,江虞走在白烨身邊,周瑜忽而快步上前,轉過身橫手攔住白烨豎眉道,“若是你敢對主公不利……”
白烨輕輕推開他的手,擡眼道,“那對我有什麽好處?”
周瑜一愣,又望了一眼江虞,随後才狠狠甩袖離開。
江虞看着周瑜憤然而去的背影,對着白烨道,“你果真需要這些東西去治吳侯的病?”
白烨微笑,“你以為呢?”
江虞默然一會兒,淡然道,“我認為你是在為我出氣。”她說話的時候,眼睛盯着白烨,深褐色的瞳孔,仿佛宇宙漩渦,讓白烨無限癡迷。
白烨但笑不語。
江虞微微嘆氣,“你不必為我如此。”
“我也是為我自己。”
江虞深深望着她,張口欲言又止,手緊緊在袖中攢着,望着白烨青紫的手背道,“還疼嗎?”
“疼。”白烨皺眉。
江虞拉過她的手,放在唇邊輕輕吹着。
白烨驚愣,感覺到一陣暖濕的氣流徐徐拂過手背,那兒的抓痕好像也真的不會疼了。眉宇漸漸舒展,白烨忍不住伸手去撩她額前的發。
江虞一愣,擡眸,發覺白烨眼睛內有一種古怪的情緒。江虞松開白烨的手,背過身去,面朝着弧形拱門道,“還有很多事情需要準備,我們走罷。”
白烨的手此刻還停在半空中,半晌,尴尬地收回,應道,“好。”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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