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少年(九)
少年(九)
說話的是名十三四歲的少女,身穿牡丹羅裙,發間金簪熠熠生輝,卻是一名美麗的少女。只是這少女渾身一股子驕縱氣,再好的眉眼也讓人喜歡不起來。
且說這在座的大部分都是曉得蕭宓兒曾經的身份,如今就這麽被大刺刺說了出來,雖然她早已另嫁,但終歸是件丢臉的事。方才有心看好戲的衆人此刻頓時來了興致,耳朵眼睛全不怕不夠用似的,牢牢的盯着花樹下的男女。
別的人大概沒有注意,但夏侯飛霜卻是看到了。方才,她同蕭宓兒飲茶時,就見柳夢煙出去了會兒。她對這女子早有防備,眼見着她回來時表情中多了幾分滿意,心底不禁警惕起來。果不其然,她這邊落座沒多久,就有一名少女出來指責蕭宓兒。
看蕭宓兒拳頭握緊,面色微白,估計是第一次在大庭廣衆下被如此訓斥,一時間還習慣不過來。拍了拍她微涼的小手,夏侯飛霜斂眉怒道:“這位小姐,請慎言!宓兒乃是愛妻,你這般職責她,便是職責于我!”
那少女也是一愣,她對于夏侯飛霜其實本有好感,但奈何人家娶妻,竟然還是名下堂的婦人,這叫少女的心裏如何能平複的了。适才去淨房時,聽到有女子說這蕭宓兒如何如何配不上夏侯飛霜雲雲,她心頭火大,這才爆發出來。
“我……我……沒有……”方才還大聲喧嚣,此刻倒像是被吓壞的小女子,嬌嬌柔柔顫着聲說話,不似辯解,倒有些像情人撒嬌了。
蕭宓兒眼下了然,偷笑幾聲,湊在夏侯飛霜耳邊道:“沒想到卻是相公惹來的桃花啊!”
這話臊的夏侯飛霜臉上閃過一絲不自在,忙道:“既然你沒有,那麽便像我婦人道個歉吧!還有,今日我婦人的衣裙發飾皆是我親手操辦的,我自然是喜歡我家婦人打扮可人。當然,這不知廉恥一說,就有些過分了。小姐乃是未嫁的閨閣女子,卻口出污言穢語,他日怕是……”
少女微怔,随即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自己還為議親,今日這事要是讓人聽了去,定然以為自己是名粗鄙的女子。都怪剛才那個沒有露面的女人,若不是她處處編排蕭宓兒的不是,自己也不會因為一時氣憤而失言。當下,斂裙行了一禮,道:“抱歉了夏侯夫人,是小荷失言了。”
雖然這少女适才的話未免太嚴重了些,但她敢作敢為,到還是讓夏侯飛霜十分欣賞的。
“無礙,其實你說的一部分也是對的。我确實是下了堂的女子,承蒙相公不棄,宓兒甚為感激。但也請小姐記住,宓兒知否廉恥還輪不到小姐你來議論。”言罷,又道:“小姐心思純良,想必也不是故意為之的。今日是大好日子,這口舌之争可要不得,宓兒在此也就接受小姐的歉意了。下次還請小姐慎言,小姐尚且年幼,莫不要因為旁人之言而壞了自己的名聲。”這似褒似貶,同少女說教了一番,倒也讓人讨厭不起來。
果真,少女并未露出不滿的神情,反而有些若有所思。她适才在淨房聽到有人議論,仔細想想,卻不過是一名女子的獨角戲,莫不真是有心人為之,就是為了壞了自己的名聲,讓自己同夏侯公子起了沖突。當下又是一拜,“承蒙夫人教導,小荷在此謝過。”
“宓兒,說了一陣話,該渴了吧。”輕柔的嗓音帶着淡淡的關懷,令在場的女子們無比羨慕。
蕭宓兒嗔了夏侯飛霜一眼,知曉她就是在衆人面前故意的,但卻覺得心裏暖暖的。她蕭宓兒此生能遇到如此摯友,何其幸運!
而慕容瑜在聽到蕭宓兒三個字時就愣住了,他雖然對蕭宓兒此人沒有太多印象,但對這個名字卻是極為熟悉的。相處五年來,哪裏會不清楚自己的妻子叫什麽名諱。只是印象中的女子為何同眼前的如此不同,那樣秀美端莊的容顏,怎的如此陌生?這一刻,慕容瑜忽然發現,自己對相處五年的妻子,竟然如此的不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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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她竟然另嫁了,而且夫君還是大名鼎鼎的夏侯飛霜!
另一頭,柳夢煙微低頭,掩住了眼底的暗潮湧動。看來這夏侯飛霜極為不簡單,連蕭宓兒也變得有些不同了。
“皇上駕到!”
天子儀仗威儀,帶着一衆嫔妃姍姍來遲。端坐于首座上,看着下首叩拜的臣子們,輕輕擡手。“平身。”餘光中看到黑袍男子帶着戰場洗禮後的面容,微微颦眉。至于他皺眉的原因并不是因為此,而是他身邊那位大膽掃視自己的女子。
這女子好生無禮,竟然敢直視聖顏!慕容瑜是如何教導的,竟然就任她為之嗎?!
若說讨厭一個人,就連她呼出的氣都覺得是臭不可聞。天子雖對柳夢煙不了解,但經過上午的一個小插曲,又有暗衛調查的詳詳細細,只覺得這女子簡直堪稱奇葩。他大夏女子何時成了這般模樣?!不尊不愛,簡直不知廉恥禮儀為何物!可憐那前任将軍夫人,竟然救了個白眼狼回來,可憐,可嘆啊!
慢慢收回視線,天子道:“今日可是個大好的日子,朕在此恭賀慕容将軍以及衆将士們凱旋而歸!來人,賜酒!”
宮女為慕容瑜斟了滿滿一杯,這才退下。慕容瑜雙手執杯,以示恭敬:“謝陛下賜酒!”說罷,一飲而盡,分外豪爽。
其實,天子對于慕容瑜此人本是十分賞識的,這些年來他為邊關之事也費了不少心血。但大夏乃是禮儀之邦,而慕容瑜此次所做之事,盡是讓天子不喜。“今夜是為慕容将軍舉辦的慶功宴,大家無需顧及,盡可開懷暢飲!”
衆人等了半天,竟然為聽到一聲關于封賞之事,不由得小聲議論起來。而首座上的天子只當沒有聽到,随手便招了歌舞來看。
至于慕容瑜則是臉色返青,估計也是沒有料到他凱旋而歸,竟然連一個小小的封賞都沒有。身邊妻子拽了拽他的衣袖:“阿瑜,你不是說陛下要封我為诰命嗎?”
柳夢煙自認為與旁人不同,但也知曉自己在這裏的身份算不上高貴,甚至有些低微。是以情緒總是有些低落,而在回程途中,慕容瑜就順口說了句:“我已奏請陛下,封你個诰命。”
诰命?這不知道能讓她高貴多少呢!一時間,柳夢煙的心思都是被滿足所占據了。可是沒想到,這皇帝竟然什麽都沒說。
慕容瑜被她這麽一問,面色有些挂不住了。不消說這诰命了,連他自己都沒有得到任何賞賜呢!皺了皺眉,擡眸看向場中舞蹈的女子,對于柳夢煙的問話仿若未聞。
柳夢煙表情微僵,随即見有人關注這裏,忙扯開一個笑容,假裝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歌舞退下後,天子似乎終于想起了什麽。“此次慕容将軍抗敵有功,賞賜黃金萬兩,錦緞百匹……”頓了頓,補充道:“美女十名。”天子不喜美色,這進貢來的十名美人擱在宮中也是浪費,不如送了慕容将軍去。也省的他獨寵那狡狯女子,誤了他大夏的良臣。
原本以慕容瑜的功勳定當加官進爵,升任個大将軍當當,沒想到天子只行了些物質上的獎賞。
但雖如此,慕容瑜卻不得不起身謝恩。雖然身側的妻子狠掐了他的腰側數下,估計就是為了那十名美人。這可是天子賞賜,他哪裏能拒絕的了。
“謝陛下賞賜!”
接下來就要有好戲看了,這可是夏侯飛霜帶蕭宓兒來參加此次宮宴的原因。按理說他身無官職不應該來此,但大夏重農重商,這才請了他來。
蕭宓兒看着她臉上那明顯不懷好意的笑容,悄聲問:“安安,你又在打什麽主意呢?”
夏侯飛霜借着喝酒的動作掩唇,道:“宓兒,你說若是來了十個比柳夢煙還有嬌柔美麗的女子,這慕容瑜要如何辦法呢?”
蕭宓兒微怔,随即不可置信道:“竟然是你……”
夏侯飛霜點了點頭,卻道:“詳細事由回去在與你說,此地人多口雜,小心讓人聽了去。”這十位美人可是他精挑細選,經過自己樓子裏的人精心調/教過的,若不是如此,她還真的有些舍不得拿出來呢!
不過,舍了十名美人,卻換的一場好戲,倒也劃算。
酒宴上,各懷心思,哪怕是相視而笑,心中亦懷他想。夏侯飛霜笑了笑,眼底一片冷漠。果然是太過無聊了啊,還不如回去陪小竹玩耍呢!
鼓了鼓頰,她不禁道:“宓兒,等會兒趁人不注意,咱們就先回去吧!”
“哎?”蕭宓兒又是一愣,哪有這樣子的!哪次她不都是等的宴會散了,才回去。
卻不想夏侯飛霜一臉理所當然的說:“宓兒,我想小竹了,也想小諾兒了!我還要回去教諾兒讀書呢!”
“你……真是。”嗔道,表情中盡是滿足和幸福。
在宴會過去一半時,天子則是如同往常一般早早離席去了。夏侯飛霜偷偷揪了揪蕭宓兒的衣袖,開溜。
遠處,慕容瑜注意着兩人的動作,眼底是他旁人無法看懂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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