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饅頭與狼
“轟隆!”
一道刺目的閃電劃過夜空,緊接着一聲巨響,大雨驟然而來。這大雨在夜色中尤為顯眼,寂靜的夜因為這淅瀝瀝的雨聲而變得不再平靜了。
此刻,左慕已經背着人回到了乞丐窩裏,看着外面的傾盆大雨正暗自慶幸着。
這樣的夜晚,同住的乞丐們早早就回來了,看到左慕背着一個渾身是血的人走進來,不由大為吃驚。
“小左,這是?”一名年長的乞丐指着那男童說。
左慕睇了他一眼,開口道:“我救回來了。”又補充了一句:“一個被賣掉的可憐人。”
大家都不是惡意的,只是看到左慕這舉動有些奇怪而已。這時聽到她一解釋,倒也并未責怪,只說:“這樣一個人,能救得活嗎?”
左慕點了點頭,說:“應該能吧!醫館的大夫說能活的。”在醫館裏,這小子被灌了一碗不知道是什麽東西的黑漆漆藥汁,這呼吸倒也平穩了許多。
雖好奇是什麽醫館會救治一名乞丐,大家也齊心的沒有多問。看着左慕手上拎着的藥包,有人立即自告奮勇道:“我去煎藥。”
告知了需要煎到什麽程度,左慕才大大的舒了口氣。她低下頭,看着這個血肉模糊的人形,皺了皺眉說:“好麻煩啊!”便将人丢在一個由幹草鋪成的床鋪上,轉身找了一個缺了個口子的鐵鍋。
破屋已經燃起了火堆,這裏沒有窗戶,自然是冷得很。左慕接了些雨水,便将鐵鍋移到一個簡陋的竈臺上去煮。因為這屋裏還有一個完好的鐵鍋,這個破掉的鍋子平時倒是沒人再用。不過,即便是個破鍋,大家也是珍惜的很,是以在沒讓它生了鏽。
鐵鍋裏盛了水,在柴火的燒煮下,沒一會兒就咕嘟咕嘟冒泡了。左慕将這熱水倒在了一個十分幹淨的破了個大洞的水缸裏又加了些雨水進去,便央求衆人過來幫忙。見她将那個孩子‘搬’了過來,衆人便也知曉她這是何意。
有人幫着他脫衣,沒一會兒那身質料不錯的衣袍就被剝了個幹幹淨淨。左慕瞅了一眼道:“這衣服不錯,洗洗還能穿。”
此刻,人們才看到這孩子背後滿是一條條冒着血絲的紅痕,顯然被鞭笞出來的。“好恨的心啊!”對付一個這麽小的孩子,也能下這種狠手。
左慕睨了一眼,道:“別廢話了,趕緊将人給收拾利索了,不然這水可就要涼了。”
一位年幼的小乞丐貢獻了一塊他今日撿到的手帕子,那上面還繡着花兒,但他們可是用不到,便做了順水人情了。帕子沾了水,迅速的從男童身上擦過。
“嗯……”觸碰到傷口,他不由的發出細細低低的呻/吟聲。大家都停了手,有些不敢去動。左慕冷着一張臉,道:“繼續!”
左慕是個模樣不錯的孩子,但力氣也大,面色也冷,自從她将一個對她動手動腳的乞丐一拳打斷一條肋骨後,便沒人敢惹她。那個乞丐沒有接受救治,沒多久就死掉了,而左慕也便在衆人無聲的默許下,成了這幫乞丐的頭頭。這乞丐窩裏原來都是些年幼的孩童,但自從因為左慕來了後,倒也接納了幾名大人。大家俨然像一家人一樣,而左慕雖然年紀小,但無疑是這裏面的一家之主。
聽到她的命令,衆人才繼續下去。有人往他身上撩着水,而有人則是拎着帕子洗淨他身上的血污,那邊最先發問的年長乞丐已經拎着這孩子的衣袍,借着天上的雨水,蹲在門口洗衣裳呢!
衆人合力下,這孩子沒一會兒就被打理得幹幹淨淨了。
“好漂亮啊!”先前提供帕子的小乞丐說。
左慕睨了他一眼,道:“長得漂亮有什麽用!還不是被賣掉了!”
衆人知她也是被家人賣掉後逃出來的,便也未言。
而那邊的藥也已經煎好了,左慕拿出懷中的瓷瓶,萬分不舍的在他的傷口上小心塗抹着。大約是太疼了,還是因為其他,那孩子已經昏了過去。左慕為他上完藥,又找了件幹淨的衣袍,撕開來便當了繃帶将人給包裹的嚴嚴實實。喂藥倒是有些難度?衆人正手腳無措時,左慕一口喝掉碗裏的藥汁,徑直對着那孩子就壓了過去,舌尖挑開他的唇瓣,硬是将藥灌了進去。
“你們看,不是很簡單嗎?”抹了把嘴,她擡起頭來說。哪想到,卻看到衆人一臉受驚的表情。年長的乞丐更是拎着還未洗好的衣袍沖了進來,直說:“清白啊!清白啊!”弄得左慕好生無奈,白眼都要翻到太陽穴上去了。
這孩子還真是命大,大約三天後,竟是醒了過來。
正是清晨,空氣中還殘留着幾絲雨水的氣息。乞丐窩裏已經沒有了其他人,大家都出去乞讨了,而左慕因為需要照顧人,就留了下來。看着一雙棕色的眼眸睜開,她懶懶道:“醒了?”
豈料,那孩子竟是狐疑的看了她好幾眼,才揉着額角道:“這裏是哪裏?我又是……誰?”
這,這急速傳說中的失憶嗎?看起來和去年死掉的那個老爺爺是一樣的病啊!于是,左慕頗為淡定的說:“這裏是乞丐窩,你是我救回來的人。你确定,你真的不記得你是誰,叫什麽名字了嗎?”
孩子踟躇了下,才不确定的說:“好像……有個群字。”
被打掉一顆牙齒的嘴巴牙齒本就十分稀少,這孩子說話含糊不清,左慕也就猜測着那應該是個‘群’字。她眼珠子一轉,想了想說:“既然你不記得你叫什麽名字了,幹脆就叫右群吧!我姓左,你姓右,多好啊!”
右群愣了下,左慕就權當他接受了,于是就右群右群的叫着。
事後,當右群問起他身上這件大的不像樣的衣袍上,左慕是這麽回答的:“還能從哪裏來,當然是死人身上呗!”結果,他好久都沒有搭理左慕,讓她好生郁悶了一段時間。
這一年的冬天來得比以往要晚一些,但仍舊是冷的不行。兩個小小的身影穿梭在人群中,不時伸出一只凍的通紅的小手,祈求一個饅頭或者一枚銅板。
經過了将近半年時間的磨合,右群已經十分熟悉乞丐窩裏的生活了,他甚至覺得他可能以前就是一名乞丐。
“阿嚏!”左慕被忽然刮起的冷風嗆了一下,猛地打了個噴嚏。
右群看了她一眼,擔憂道:“是不是生病了,要不要去看大夫?”
左慕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說:“咱們是乞丐!”言下之意,是哪裏有錢去看大夫!況且,她不過是打了個噴嚏,也沒有什麽大不了的事情。
“小左,我發現做女孩子好好哦!”右群忽然羨慕的說。
順着他視線看去,左慕看到一名很是年輕的女子正披着一件狐裘,在丫鬟的攙扶下走下馬車,徑直進了一家首飾鋪子。她不由得瞪了右群一眼,道:“我倒是覺得當男子不錯。”起碼不會被賣掉,當然她看了眼右群後,又加了一句:至少模樣不要太過美麗。
今天街上的很少,兩個人都沒有太多的收獲,于是就早早的回到了乞丐窩裏。
第二天清晨,天上飄下了好大的雪花,一片一片像鵝毛一樣。
左慕被從睡夢中凍醒了,便看到他們這乞丐窩前竟然站了兩名樣貌不俗的男女。那女子皺了皺眉,看着此處說:“應該是這裏吧?”
男子正要點頭,忽然對上左慕奇怪的視線,不由微笑道:“看來咱們已經打擾到人家了。”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左慕感覺就如同做夢一樣,當她回過神來時,一直跟在她身邊的右群已經被那一對夫婦給帶走了,說要收他為徒。左慕狂奔着追了出去,大叫他不要受騙,但街道上除了白茫茫的雪花外,就什麽都沒有了。
因為這件事左慕消沉了好久,連送入嘴邊的饅頭也覺得不太美味了。大概是因為她神情恍惚,終于在一日偷拿饅頭時,被主家給發現了。被打得半死丢出門外去,她的懷裏還牢牢護着那個冰冷的饅頭。她寧願被打死,也不願意餓死。那種肚腹中空空火燒疼痛的感覺,她此生都不想體會到第二次。
就是在這一次,她遭遇了自己的重生,人生從此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
被血水糊住的眼睛只看到一個模糊高大的身影,那人說可以救她,于是……
若幹年後。
江湖上興起了一個教派,名為浮雲。左慕嘴裏叼着饅頭,身後負着重劍,正一步步走向進山的道路上。她今日接到主上的命令,說要去迎接她的搭檔,浮雲教的右護法。
什麽右護法,之前連個屁都沒有聽過,現在竟然突然跑出來!她不屑的撇嘴,對這個右護法的人選并不感興趣。随行的人就跟在身後,左慕這話也只能擱在心裏悄悄說,免得被他們主上聽去了,她的饅頭大餐就要好久一段時間無法相見了。沒想到主上就是當年給過她一個饅頭的少年,所以被一個熱乎乎的饅頭誘惑着加入了浮雲教,她也沒有什麽好怨怼的。這樣很好嘛!憑着自己的一身武藝,待在浮雲教中。不僅有饅頭可以吃,還有好多衣服可以穿,甚至還有月錢發,這種日子才是生活啊!
啊嗚一口吃掉最後一塊饅頭,她随意朝身後伸了伸手,立即有一只冒着熱氣的饅頭遞到她手中。
佑群聽說今日會有人接引他去浮雲教,但沒想到他第一個看到的就是一個邋遢穿着男子衣袍,手上還拎着一個半個饅頭的——少女?這就是要來接他的人嗎,看起來還真是有點兒不忍目睹啊!
在他注意着少女的同時,少女也睨了他一眼,道:“你看起來很眼熟。”
這種話佑群早已經聽習慣了,便也沒在意,只是對來人說稍等一會兒,就返回了藥廬。此去,是同師父師丈告別的,他們教養他這麽多年,他如今也要下山了。
“佑群啊,你可記得師父為你改了這個名字的含義?”女子溫柔的問道。
因為年幼時不懂,以至于中了自己下的毒,讓記憶缺失了一塊,他也只記得名為佑群,是以就搖了搖頭。
女子笑道:“你本名右群,但因為師父希望你是個受上天庇佑的孩子,就為你改名佑群,你可怪怨師父?”
聞言,佑群連忙搖頭道:“師父教養佑群多年,佑群無以為謝,若沒有師父怕是佑群早就被餓死了,哪裏會怪怨師父呢!”
“果真是個念舊啊!罷了,師父也就不多言了。你們年輕人自有自己的生活,師父就允了你下山去,但你也莫要讓為師丢臉!”
佑群連忙斂裾跪倒,直呼:“謝師父!”
待到一行人離去後,女子才緩緩道:“孩子們長大了,一個個都留不住了啊!”
大約是天生兩人就不對盤,左慕喜男裝,而佑群喜女衫,這每日的争吵都不下數十次。讓左慕連連說:“真是白眼狼,也不說說看是誰領你下山的!”
往往這個時候,佑群都會斜睨她一眼,道:“你莫不是發癔夢了!若不是你,我也能找到這裏。”
于是,左慕氣結,久而久之也就不談了。
兩個人相處起來雖争吵居多,但若要遭遇事情,必定以命相互。這浮雲教上下也知曉兩人不和,但若一同出去兩人就是一對絕好的搭檔。
幾個寒暑已過,這浮雲教已經成為了武林中最可怕的存在。
這一日,天空下着大雨。佑群站在高高的落雪閣上,不由輕嘆一聲。主上走了後,将這浮雲教交給了他,但他卻沒有一點欣然的感覺,反而對未來都是茫然無措的。
一陣刻意營造出來的腳步聲令他回神,佑群回望一眼,道:“還沒有他們的消息嗎?”
來人一襲土黃衣袍,發絲散亂,眉宇間盡是郁色。“沒有,這兩個人就好像憑空消失了一樣。你說,主上真的還……”她咬了咬唇,不敢繼續說下去。
他們兩個人都知道那一日主上傷的何其嚴重,哪裏會有命在,但只是見不到他的屍身,對這樣的結果無法接受罷了。
“娘娘腔,這落雪山莊裏真的太安靜了啊!”
此刻,佑群已經換過一襲男袍,極其張揚的紅色,金絲滾邊,那俊美的容顏顯得竟有幾分魔媚。“是啊,真的是太安靜了。”
戰事已停,江湖中不少門派都因臨陣脫逃而遭受重創,短時間內是不會重獲生機的。浮雲教雖歷來被稱作邪派,但沒有了那些所謂的正道人士的幹擾,到也讓人覺察不出這個教派又哪裏讓人诟病的地方。所以,不少人就将這魔教的說法歸結為因為財富之争。誰不知道,這江湖上最有錢的門派就只有浮雲教,而無其他了。
早年那張藏寶圖一事被爆出是假,人們後來也便也知曉浮雲教廣納乞丐流民,是為了給他們提供一個可以生活工作的地方。至于事實如何,則是沒有太多的人卻調查的。
雨絲密集,佑群眯了眯雙眼,驀然覺得這雨竟然有些熟悉。随即,他不由的笑了笑。這雨能有身熟悉的,每到雨季大多都是看得見的。
左慕看着他盯着外面的雨勢沉思,便也沒有多做打擾,而是默默的退下,一個人走進雨幕中,頃刻就消失在了佑群的視線中。
偶日,佑群的師兄來看他,并告知他了一個好消息,說已經尋到了治療他失憶的辦法。佑群這些年來,偶有一陣晃神,就覺得忘記了一些東西,而且隐隐有越來越嚴重的趨勢。這令他擔憂不已,沒想到竟然這麽快就有了解決的辦法。
躺在床榻上,他喝下了一碗味道極其古怪的湯藥,便安安分分的躺着,任由一支支金針将他紮成一只刺猬。
大約這樣的療程過了一周後,一日佑群在早上醒來時,忽然腦中悶疼。片刻後,他眨了眨眼,擡手擦去眼角的一滴淚珠,笑了。
左慕本就是一個沒有野心的女子,只要給她衣服穿,有床睡,而且還有饅頭吃,她就已經十分滿足了。是以當佑群接受治療時,她還是十分擔心的,甚至連她自己都不清楚她要擔憂個什麽勁兒。
這一日,她正坐在花廳中抱着饅頭發呆,忽然背後一熱,一具溫熱的身軀就挨了上來。她一驚,險些将那人甩了出去。但那人抱得很緊,緊到她竟無法掙脫開來。
一聲“小左”令她愣了愣,恍惚已經多年沒有聽到這個名字了。
佑群微笑着,宛如抱着失而複得的寶物。找回來的記憶以及這多年來的相處,已經讓他無法再忍耐下去了。他這樣美好的人,竟然看上了一個毫無女人味兒邋遢的女子,這還真是件好笑的事情啊!而且,這個女人估計到現在都不知道,自己到底為何抱着他。怕是自己現在表白,她也會一臉呆滞吧!無妨,他很有耐心,只有以食物誘之,再加以其他辦法就能讓她很輕易的投入自己的懷抱中。
年輕的大夫站在遠處看着這一幕,不由會心一笑,喃喃道:“是現在的年輕人太熱情了,還是他已經老了呢!”腦海中不期然閃過一對眼眸,他微微一笑。是時候下決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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